NO.1 有個村子,更名桃花村
這個村子,坐落在四川盆地的深處。因著村民開墾出的十里桃花,遠近聞名了,由此,村子更名桃花村
。
猶記得,90年代的桃花村,人口數量比桃樹不妨多讓,可大都住著茅草屋[1]。屋內都是實實在在的土地,村民也不特意打理,踩得多了,自然就緊實了。遇上不講究的,一間屋子,甚至都談不上平整。溫飽問題仍然是最主要的問題,那更別提教育了,孩子的學費大都需要東拼西湊呢。
只一年一度的桃花節,能有不少的游客,熱熱鬧鬧的,算是給村民增加了一份兒進項[2]吧,連小商販也會在村里駐扎好幾天呢。
這之后,不過25年時間,桃花村飛速發展著。
以前那四處漏雨的茅草屋漸漸變成了白墻黑瓦的磚瓦房,現在又變成了兩三層貼滿瓷磚鑲嵌著玻璃的現代樓房。
從出門滿是泥濘的山路,變成了鋪到家家門口的石板路,現在又成了干干凈凈的水泥大馬路。
從一切依賴兩只腳的翻山越嶺,到有了自行車,然后是摩托車,現在是小汽車……
到現在,出遠門的、在城市安家的越來越多,只逢年過節時,村里才有些人氣。
總提醒人懷念,小時候那時時刻刻都熱熱鬧鬧的場景了。
90年代的桃花村,是孩子們永遠的天堂。那時候的孩子們,特自豪自己是桃花村里人。
NO.2 桃花村里伍家溝,貧困家庭迎弱女
桃花村里,有一處小山坳,因住著大量的伍姓人家,人稱伍家溝
。
很尋常的一天,伍家溝里一女娃出生了,一度因著桃花村里人的身份,女娃兒歡呼雀躍著、成長著,渾然不覺村里的落后。
那些年,伍家的男子,大都在山坳成家,成家后找來風水先生,定個屋場[3],吆喝著一眾兄弟子侄,挖挖地基,撘個茅草屋,簡簡單單,卻也有了專屬于自己的溫馨小窩。
女娃兒爺爺有五兄弟,算得上村里的人丁興旺之家了。爺爺在眾兄弟中,排行老三,可惜,她爸兩三歲時,爺爺就離世了。要說照片,當年還是個稀罕的物件兒,女娃兒是怎么也想象不出爺爺的模樣的。
爺爺有六個兒子,不知是否找了先生,起名還是很有特色的,都是“姓+輩分+一個字(依次是,興、金、林、立、付、飛)”。雖然,最后六個字連在一起沒什么特別的含義,但每個字都寄托了對后代的祝福。
講真,女娃兒很感動,替父輩們感到幸運,他們的名字和“伍一、伍二……伍六”沒有關系,要知道,女娃兒她爸排行第五?。鞘抢衔迥??還是老伍呢?)……
小時候,除了自家,叔爺們,也就女娃兒親大伯常駐伍家溝了。大伯這輩子沒結婚,奶奶幫著抱養了一女孩兒,相差不過五歲,和女娃兒家很是投緣,也就隨著叫爸爸媽媽了,理所當然的成了家里老三(老二是弟弟)。
整個家族,除了爺爺這支,就爺爺幺弟家,人口多些。只不過幺爺爺家女兒更多,后來都嫁到了別村,還有兩個兒子,名字更具時代特色——“建國” “犁全”,這就是女娃兒經常接觸的兩位堂叔了。
在生二胎還罰款的年代,繼女娃兒爸媽開了先河之后,這兩位堂叔不約而同的想方設法生了二胎。
據說,當年生二胎是一件風險極高成功率極低的一件事兒,一旦發現蛛絲馬跡,大隊人馬展開搜索,拖走孕婦立馬人工滑胎。女娃兒媽,和兩位嬸嬸,都勇敢的體驗了一把這場沒有硝煙卻驚心動魄的戰爭啊。
為什么一定要生二胎呢?因為一個孩子孤單嗎?更重要的是,頭胎都是女兒啊,如果先生了兒子,估計,還真就沒有女娃兒和兩位堂姐了。
無巧不成書啊,女娃兒爸和他的兩位堂兄的子女,都是姐姐+弟弟的組合,更巧的是,大姐的弟弟最小,二姐的弟弟其次,女娃兒的弟弟最大。三姐妹依次小一歲多,三兄弟也依次小一歲多,女娃兒和親弟弟相隔也是一歲多。
對父輩而言,或許,這算得上風險中,最幸運的一件事兒了吧。
NO3. 桃花村里,海燕兒出
印象中,那些年,伍家溝滿是7姐弟的聲音,那場景仿佛銘刻骨髓,越久越回味。
弟弟們的名都很中規中矩,小妹也就改名前不怎么講究了。三個姐姐的名兒,似乎更隨意些,也就女娃兒的,可能還有些故事。
大姐,出生的時候大概竹子長得特別茂盛,家人得到了陰涼吧,取了“林”和“英”(陰在名中不妥)兩個字。
二姐,隨了“林”字,想來出生時,燕子正歡樂吧,便選了個“燕”字。
女娃兒呢?可能爸媽或者好心的婆婆嬸嬸都很喜歡燕子,就隨著二姐的名兒,擇了個“燕”字,取名小燕兒
,又似乎不滿意“小”字,擇了諧音,終于成了曉燕兒
。
后來呢?聽說,有人提到“曉燕兒曉燕兒,一點都不夠大氣,還越叫越小了,改成海燕兒
嘛,準能成氣候”。父輩們,大概覺得這主意很對胃口,于是,女娃兒戶口本的名兒下多了個曾用名。
所以,當年的曉燕兒
就是現在的海燕兒
啊~
NO.4 海燕兒是富裕的
當初的村子,田地仍然是主要的工作內容,那時候沒有電話,相互間傳遞消息,多是用“喊/吼”的,一吆喝,山里還有回聲呢。
父母叫自家孩子,特別流行“……娃”或者“……狗”,海燕兒若和爸媽不在一處,這稱呼還講究,直呼海燕兒,確實挺響亮的。
倘若在一處,那就開始體驗當時流行的稱呼了,海娃?燕娃?不,這些都還不夠,還有海燕兒媽偶爾的一句,燕狗(黑線……)。
轉眼間,海燕兒5歲了,背起小書包,跟著伍家溝
的娃,走進“姚家廟小學”讀書了。當時啊,有些人小學就輟學了,有些人讀完了小學就不讀了,有的人初中讀了不靠譜的便宜學校經營失敗讀不成了……
當年伍家溝,只有極少數人走進了高中,走進大學屈指可數,順利讀完大學走出鄉村的更是風毛菱角。至于村里的女娃兒?讀完小學的,已經很少了。
幸運的是,在村子重男輕女盛行的年代,海燕兒爸媽毅然讓女娃讀完了小學,進了縣城最好的初中,不舍得女娃走遠,就在縣城讀了最好的高中,高中畢業,遵循海燕兒的意愿,08年二本,選擇了復讀,09年進了華東師大,海燕兒就這么從一個小山坳,走進了縣城,然后直接奔進了上海。
在去上海之前,海燕兒去的最遠的地方,是去市里串親戚,上午去下午就回了,也就吃了一頓飯,時間都耗在路上了。所以,哪怕生在四川,海燕兒的記憶幾乎都是桃花村,對四川的了解,都是進了大學才知道的。這,一直是海燕兒的那些遺憾。
出生在當初的小山坳,沒有更多的資源,父母沒辦法給子女更多的拓展眼界的機會,甚至連那種意識都沒有,連最基本的學費保障都很不容易。猶記得,當年,爸媽東拼西湊借來的錢讓海燕兒到縣城讀初中,村里還有不少人閑話,“女娃家家的,讀那么多書干嗎呢?以后終歸是別人家的媳婦兒,這不是浪費錢嘛!”(無數黑線……)
出生在小山村,走出來注定非常辛苦,更苦的是,有不少人連走出來的機會都沒有。
海燕兒最幸運的是,爸爸媽媽堅持讓她進學校,履行著他們的承諾,“你能讀到哪兒,我們就供到哪兒,哪怕砸鍋賣鐵也讓你讀書”。
生在小山村,或許,是不幸的。但,生在海燕兒的父母家,卻是海燕兒的萬幸了。
他們之間的愛,感染了海燕兒;他們和別人友好相處的方式,好客的品格,影響了海燕兒;他們認真勞作吃苦耐勞的品質,熏陶了海燕兒;他們關愛孩子的行動,讓海燕兒更懂得和同齡人相處,和孩子相處,甚至和孩子的長輩們相處……
仿佛,冥冥中自有注定,海燕兒和爸媽注定今生有緣,他們帶來的不僅是生命,而他們得到的回饋還遠遠不夠。
這輩子,海燕兒最幸運的,是有這樣的爸媽。這輩子,海燕兒最遺憾的,是09年的那個暑假,明明苦盡甘來之時,爸爸卻在一天內突然沒了,一家人幸福指數極速下降,而今,盡管成家,海燕兒真的真的非常懷念有爸爸的那些日子。
有些人,走得干干凈凈,仿佛不曾來過;有些人,離開了也永遠的活著,卻留給親人無窮的眷戀和遺憾。海燕兒爸爸就是這樣的一個人,哪怕去了,也仍舊活在家人的腦海里。
這就是曾經的海燕兒
,這就是曾經的我。
[1] 茅草屋:一種簡陋的住房。用長木塊(通常是柏木)或者竹子(通常是水竹)做屋脊和梁,鋪上茅草(通常是晾干的稻草),就成了屋頂。長長的竹塊兒編成籬笆的形態,敷上嵌有一截一截稻草的黏土,就是墻壁了。隨著時間推移,日曬雨淋,草會腐爛容易長蟲,黏土會掉塊兒容易漏風,需要年年翻修。
[2] 進項:等同于收入。
[3]屋場:即建筑房屋的地方。村民很相信風水一說,好的屋場可以旺三代,不好的屋場可能連累后人,于是,房屋建造前,多會找來風水先生篩選查驗一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