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命題并不是如一個碌碌無為的老者在暮年發出的感嘆,他渴望回到分娩那一刻重新開始他無聊的一生,死亡帶給他的恐懼讓他回首這短暫的一生,也許這一生他什么都做了,也許這一生他什么都沒做。他在暮年時苦苦思索人生的意義何在,也許他后悔應該早幾十年思考這個問題,也許他在臨終前也認為這一切毫無意義,所以他想重新活過。
但我寫這篇文章并不是因為如此,只是我上一次在《麥田里的守望者》貼吧里看到了一位高中生給我回帖,他在高中時就擁有了自我意識,這讓我無比驚訝,因為我是一個晚熟的不能再晚的愚笨的人,在大學過了一半之時才稍有自我意識,而在畢業之后一年多才開始逐漸思考人生的意義。我一開始以為這是一個同齡人在給我回帖,他在我的帖子中寫到:
“old sport. 我有些與你同樣的經歷。如果問什么才是最痛苦的,那么我仍以為不能愛才是最痛苦的。在這個荒誕的現實中,我寧愿把自己封鎖在理想國。只是不想再讓那點逃逸的希望失蹤。但無論如何,我們依然要面對這個倒霉的社會。“彼之生活也與人同,而其以生活為一問題也與人異”。如果坐在這里什么也不干,就無異于自殺。現實真的能糟蹋人。它遲早要讓一個美好的心靈皺縮成一粒塵埃。...因此我便不能再生活在一個狹小的領域里,而是不時地到世界上去走走。那里有著我們未曾遇見的宜人的風景。因為這里就生命,一場冒險。......青春的道路之曲折,讓我不得不相信那些捷徑都是欺騙,但是我站在這終點并不后悔,因為我堅信——那遲到的青春將是永恒的。”
我以為他深知人生之路的各種奧義,是一個走在通往幸福之路上腳步無比堅定的年輕人,只可惜,他是一個高中生。他和我說了他的困擾,我很理解,但是我還是勸他好好讀書,我默默的問自己,我是不是和那些勢力之人一樣,只是給他指了一條是個中國人都該走的路。于是我捫心自問,如果我像柯南一樣把身體變小,回到中小學,我還會和當初那個什么都不懂的我一樣認真學習嗎?
我突然想起公司里一個維修間的老師傅,他一直是我敬佩的一個人,因為工廠里任何設備壞了,他聽著聲就知道哪里出了問題,只要有他在,就沒有解決不了的問題。由于他的文憑關系,他只能當一個維修技術員,拿著6000塊錢的工資,再沒什么盼頭。人才市場里確實也有供求關系,但是在中國一個頂尖維修工的工資真的和他帶來的價值相匹配嗎?并非如此。一臺設備如果在另外一個維修工的工作臺上維修,他可能會認定這需要返廠修理,那么帶來的時間和金錢上的差價將遠遠大于一個頂尖維修工的價值。在荷蘭的BASF,工廠里有著五十多歲的老頭,他們在一個公司里一干就是一輩子,而他們的工資比裝置經理高是再普通不過的事情了,技術工人創造的價值并不是以一本學歷就可以衡量的。時代在進步,而衡量一個人價值的手段卻越來越單一。
有一次我和這位老師傅抽煙的時候聊天,聊到了他學徒的時候,他的師父是如何訓斥他的趣事。這不禁讓我想起了我剛畢業的時候,在基層干活時的光景,我也有個師父,不過只能在我心里這么叫,他一直不讓我喊他作師父,因為他是一個高中生。這個工廠里的基層人員最高學歷也就是大專了,一個在北京上過大學的畢業生讓他們吃驚,他們覺得我在智商上有什么過人之處,這一度讓我害羞也讓我享受,不過現在回想起來也是可笑,只不過是一張學歷,能夠說明什么?
但是我還是默認了學歷的作用,在我相親的幾條鐵律中的一條就是“學歷本科及以上”,我的母親更夸張,連學校都要刨根問底。
這就好比如果我愛上一名花有主的姑娘,經過熱烈的追求,姑娘終于舍棄舊愛,而當這個姑娘因為同樣的原因離我而去時,我對待這個姑娘兩次分手的看法恐怕是會有變化的吧。
同樣,我以一種雙重標準來看待學歷,我很無奈,因為我無力改變這個社會。一本學歷在這個社會意味著太多,各個公司的人事為了提高工作效率,把它作為了應聘者的門檻,而在很多企業里,學歷成為了那些高能力者升職的絆腳石。
我絕對相信那些辛勤勞作的人,能收獲不一樣的人生幸福,我也不同意高學歷高收入就會帶來別樣的人生,我不想過著那些辛苦勞動才能養活自己的人。我們工廠里有許多勞務工,他們在南化干體力活的時候,50kg一袋,馬托盤,1噸5毛錢,一個晚上400噸到600噸,我看著他們臉上洋溢的幸福比那些年入百萬的職業經理人燦爛的多,但這都不是我想要的生活,前者需要通過大量的體力輸出來維持生計,后者卻為如何獲得更好的獲得政績擠掉他人而焦慮不已,前者沒有閑暇時光,而多數后者卻不知如何利用,或者被工作占用了他們絕大多數時間,而如果他們的工作目的僅僅是為了金錢以及所帶來的社會地位,而對工作本身毫無興趣,就像是一頭奶牛去模仿獵豹捕食兔子,這是多么荒謬的景象啊!
如果讓我再上一次高中,我還是會去學那些聽起來讓現在的我發至的學科,去研究為什么諸如魯迅寫到“我家門口有兩顆樹,一顆是棗樹,另一顆還是棗樹”,或是馬關條約賠了多少白銀。因為我生在中國,不遵守游戲規則的人要么本身就在規則之外,要么就被判出局。我不想做一個局外人,也不想做一個理想主義者。
我要在這個荒謬的社會里活出不荒謬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