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病房有三個病床,住在靠近門口是一位女病人,穿著粉色睡衣,映得皮膚白白的,還泛著紅暈。
因為忙于母親的事并揪心于母親,所以原本沒注意到她,只看到她躺在病床上,一邊掛水,一邊吃飯。而且不是自己動手吃,而是一位老實巴交的男人一勺一勺喂著給她吃。
我心里甚是納悶,心想干嘛不自己吃呢?掛水之前我還看見她坐在床邊和那位男人小聲說說笑笑。那個男人是她父親嗎?他對她照顧得是那么細致入微,就好像對待自己的女兒般耐心慈愛,眼神流露出無限的愛意,一邊喂飯一邊不時拿毛巾擦擦女子額頭,似乎是汗水。都說女兒是父親前世的情人,此話一點不假,我心里暗自想。
下午,母親的水掛完了,精神好了許多。年齡大的人就是愛說東問西。這不,我剛出去一會兒功夫,母親已經和人攀談上了。原來這女人的今年六十二,聽后我驚異地要命,她根本不是六十多歲的樣子,上午我還認為她大約三四十,陪伴她的男人是她丈夫,她2009年查出乳腺癌,已經近十年了,但今年病又犯了。
她輕描淡寫的說,臉上還帶著淡淡的微笑,似乎是說別人的事,與她沒有半點關系一樣。我同情的望著她,她神色平靜,根本看不出是一個病人,一位身患絕癥的病人。現在她來到這醫院化療。
我驚異地看著她,造次地說:“你一點也看不出是六十多歲的樣子。”她似乎很驕傲,臉上漾起更多的笑:“這兩年因為病纏身,老多了,以前更年青!”然后就是一陣沉默。
她的丈夫靜靜地看著她,似乎想把她看到心里去一般,目光是那么輕柔,像月光流瀉大地。一只手握著毛巾,輕輕地擦拭女人額頭。
我驚異地看著她的頭發,她似乎猜出了我的心思,說:“之前啊我頭發因為化療都掉光了,這是后長出來的。”她撩撩她的頭發,非常愛惜似的。
水掛完了,她躺在床上,臉色蠟黃。微閉著雙眼,胸脯一起一伏。他的丈夫用手理理她貼在額頭的幾縷頭發,目光充滿了慈父的憐愛,愛人的溫柔。
時光在那一刻似乎停止了,外面喧囂的吵鬧,熙攘的人群,都被摒棄在這病房之外。只有這熟睡的病人和為她理發的丈夫。
下午五點多鐘,太陽收斂起刺眼的光芒,把溫柔的余暉傾撒大地,病房被染成金黃色。她收拾好東西,準備回家。她望向我們,略顯疲憊地說:“俺走了,大姐祝你早日康復。”聲音還是那么的干凈利落、有力響亮。
推開門,一股聲音擠進屋里,擾亂了剛才的寧靜。她和丈夫走出去,丈夫走在前頭,左手一個塑料包,右手提著一個黑色的女士包。她走在后頭,步履緩慢,似乎生怕踩著什么東西。
門被輕輕關上,我的視線也被擠在了屋子里。我呆呆的盯著白色的門,似乎還能看到他們堅毅而緩慢的身影。
醫院外面的世界精彩紛呈,一個個鮮活的生命在盡情展示生命的活力。但在醫院里,生與死在進行殊死決斗,生命在死亡面前既堅韌不屈,同時又是那么的脆弱,不堪一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