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們都老了吧，她們在哪里呀，我們就這樣，各自奔天涯...”
感冒了。夜晚很安靜。捶著酸痛的腿，眼淚流下來。只影天涯，唯有內心強大。可是，有些時刻，不得不承認，茫然和無助。
一直記得郭同學今天大婚，千里之外的他，終于坐擁如花美眷，人生從此不同。我有一萬個祝福，可是最終不過是變成了微信上沒有感情色彩的紅包和一句客套的“聊表寸心，請笑納’。我知道這種做法過于敷衍和俗套，只是長久地沉默在人群之中，我已經不習慣于表達。
二零零三年的夏天，二零一七年的秋天，十四年的光陰，彈指一揮。無論有多少的不愿意，時光終是生生地把人推到了三十而立的風口浪尖。青春散場，在十八歲的的夏天，青春的終結，一念之間。錯亂沉浮的江湖，忽晴忽雨的路，此后的每一天，腳下的每一步都將遠離青春的明媚和生澀而必須沉穩和堅韌。歲月是刀，而我必須足夠堅韌經得起所有的磨礪，別無選擇。
只是，會有太多的時刻，當我走在長街的盡頭，當我穿過燃燒的人煙，當我靜立在暖紫的黃昏，當我獨行在雪中的江南，當我在海上，在萬米高空，在每一個對酒當歌的夜，回憶都會乘虛而入。有關青春的一切，是溫暖，也是傷痛。那些走過的蜿蜒的山路，淌過的清亮的小河，春天的風，滿山的翠綠，初夏的櫻桃，筆直的白楊，秋天白茫茫的霧和暮冬雪地里青青的麥苗。它們和我讀的瓊瑤的小說和席慕容的詩集一樣，是生命中最煽情的記憶，翻閱千遍，依然會熱淚盈眶。我能回憶起干冷的冬天，日落的午后，難以言說的心情和秋天里，蔚藍的天空，滿地的落葉，以及每個正午和黃昏，校園里成排的白楊樹巨大的影子。
我記得我的整個高中時代，填滿了明媚和灰暗。我的成績羞于啟齒，青春期里沒有日漸明艷的容顏，也讓我一度自卑而沉默。我在課堂上睡覺，看小說，日日從白楊樹下走過，去飯堂，去宿舍，我鐘愛那里的熱干面和小籠包，每日和要好的女孩子混在一起。高一的時候認識L,N,Y。L甜美，N大眼睛，有微微的嬰兒肥，Y有漂亮的虎牙。高一很平淡地過去，只記得宿舍長是個高個子女孩，她喜歡城里的小男生。會跟我分享她寫的情書。
高二文理分科，我依然與L在一起，Y在隔壁班，N要輟學，我們打車再走很遠的山路去她家找她。那天的晚餐讓我記憶深刻。N的媽媽用石磨推出豆漿再加米煮了粥，拌上火辣辣的朝天椒，味道很美。很久以后才知道，在她們當地，這是招待貴客必備的主食。那天的電視劇里，有一個美麗的空姐，和一出撕心裂肺的離別。N終于還是回來了，去了理科班，后來的兩年在一起時間很少。高二的班主任是我們的語文老師，他絲毫都不會避忌他對于差生從骨子里散發出來的鄙夷。他用手指著某男生的鼻子說：我從骨子里瞧不起你這種人。高二的時光是散漫的，很多節課程和考試是用來睡覺的。因為語言天賦，我的語文和英語成績總是高居榜首，可是數學有過只有十幾分的經歷，總成績很差。我其實很想做一個好學生，上一個好大學，只是我終于沒能做到。成績，讓我自卑直到我再也不想去在乎那一紙分數。后來的考試，我可能正常發揮，也可能沉沉睡去，最終的分數有可能遙遙領先，也可能接近于零。對于老師跟我的談話，我只有沉默。我迷上了小說，看瓊瑤的《窗外》、《煙雨蒙蒙》，也看古詩詞，看《儒林外史》。
班里的女孩子花一樣日漸燦爛，情書很流行。我的好朋友開始變多。H，F,X,Q，她們都是女孩子，我跟她們一起上下課，吃飯，洗衣服，逛街，上課的時候也會悄悄說話、傳紙條。有一段時間跟兩個男生做同桌，其中的一個會邀請我去他家玩，周末回家的時候會帶水煮蛋，另外一個上課之前會幫忙擦桌子，當我走到座位會幫忙移開椅子，我上課心不在焉的時候，會幫忙翻書。我其實是自卑的，內向的，他們的做法讓我覺得很拘謹，總是會不由自主紅了臉，越發的寡言少語。
后來班里的同學喜歡用單放機聽音樂，小小的，放進磁帶，戴上耳機就是另外一個世界。我開始著迷于頹廢的情歌和憂傷的文字。L開始了她的戀愛。我換了靠窗的座位，新同桌是很愛笑的男孩子，眼睛很大，用其他女孩子的話來說，他長得很帥。郭同學坐在我的后面，他的同桌是另一個在我看來五官很精致的F同學。他們都有一個共同特點，學習很用功，成績名列前茅。
同桌每天都會比我早到，也會幫我擦桌子，課間的時候，跟我共用一副耳塞聽音樂，教我唱心會跟愛一起走。也會給我看他寫的日記。
每一次考試之后會苦口婆心規勸我努力學習。那時候的每一天都是快樂的吧。郭同學有時候會捉弄我，但是也會送我帶音樂的小鴨子。給我蘋果我不要，他就會狠狠咬上一口說：不要算了，我自己吃。F同學很熱情也很孝順，衣服總是很整潔，笑起來很好看。他給我看過他寫的日記，他回家總會幫忙干農活，他的媽媽一邊做飯一邊捶腰，他會淚流滿面。當時我在想，這樣的男孩子，是應該要擁有美好的人生的吧，他有這樣的資格。
很多人都在悄悄戀愛，我無暇顧及別人的生活，聽音樂，寫各種文字，晚自習的時候會和一個姓楊的女孩子去喝酒。我把她叫楊子。她跟我其他的朋友不同的地方是她跟我一樣喜歡文學，在別人眼里屬于另類的人。她是唯一會陪我喝酒的人。骨子里的自卑，無處安放的青春，需要酒精來麻醉。
很多年后的今天，當我回想起這一切，我其實都會遺憾。我跟很多人說，如果時光可以倒流，我會好好學習，爭取上更好的大學。畢竟，浪費了光陰，不是榮耀。二零零三年，空氣中開始彌漫著離別的傷感。各種留言留念，合影留念。我無動于衷。看不到考上大學的希望，我想就這樣斷了聯系吧。極度的自尊與自卑，讓我不愿意去想象他們坐在大學教室里，而我被所有的校門拒之門外。有時候會有同班的女生跑來告訴我：你知道嗎？我今天問你同桌最喜歡哪個明星唱的歌，他說是你。
同桌對我說，把你唱的歌錄下來送給我作為留念吧。我想了想說：沒有時間。他說周六下午不上課，同學起哄說周六下午要洗衣服。他笑笑：把你的衣服拿來，我送到洗衣店去洗。雖然人生的路還很漫長，我固執地相信，這是我此生做的最浪漫的一件事，沒有之一。高三時間緊張，除了短暫的吃飯、睡覺的時間，幾乎都在教室。很多個午餐的時間，我沒有吃飯，一遍遍擺弄著手里的磁帶，唱我喜歡的歌。這是用力告別的一種方式吧，走出這個校門，就是海角天涯。
錯亂沉浮的江湖，忽晴忽雨的路。十四年后,我在夜幕初上的時刻，聽樸樹的那些花兒，單曲循環到淚流滿面。那一場青春，沒有驚心動魄，可是始終埋在心底。我不愛，只是欣喜。一個好年華，一個好時光，是溫暖，也是傷痛。
“有些故事，還沒講完，那就算了吧。
有些心情在歲月中已經難辨真假
如今這里荒草叢生沒有了鮮花
好在曾經擁有你們的春秋和冬夏
…
風起于青萍之末，冬天快樂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