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唐媽
宋瑤琴猛地坐了起來,床在她劇烈的動作下發出了一聲刺耳的呻吟,被吵醒的人罵了一句臟話翻身又打起了呼嚕。
瑤琴捂著自己的胸口,心跳如雷。
她大口地喘著氣,試圖讓自己胸口憋悶的感覺好一些。
牢房里的燈明晃晃的,監獄里規定晚上是不準熄燈的。
瑤琴在這刺眼地燈光中抱緊了自己,將頭埋進了膝蓋里。
已經多久沒有想起過那張年輕的臉了。怎么會做這個夢呢?那次的傷可真嚴重啊!自己的膝蓋和手差點被包成粽子,足足半個月沒沾水。可是那會兒一點兒都不覺得疼啊,怎么這么多年過去了,做夢反而會這么疼呢?
瑤琴揉了揉右手手腕,依舊腫得厲害。晚上吃完飯自己和收餐具的獄警說了,獄警只是冷冷地讓第二天打報告。
一定是手腕太疼了,才會做這個夢的。
瑤琴在寂靜的夜里坐了好一會兒,如鼓的心跳才漸漸慢了下來,卻再也睡不著了。她睜著眼睛盯著上鋪的床板,一直到起床號吹響。
刺耳的哨音一響起來,原來還在打呼嚕的室友們立刻都從床上彈了起來。剛剛入秋,人都穿著單衣,晚上睡覺也只是胡亂一躺,倒是省下了穿衣服的時間。
早上洗簌是要到外面的。
這次開門的是一個圓臉的獄警,看起來比昨天那個要好說話點。她開了門,十二個人已經在自己床邊都站好了。依舊是朱麗麗領頭,先點了名。
到宋瑤琴的時候,圓臉獄警多看了她一眼。
“新來的吧?規矩都知道了嗎?不知道的問朱麗麗,她是你們小組長。”
宋瑤琴連忙點了點頭,然后才想起來昨天那個冰塊臉說要喊報告。連忙喊道:“報告,知道了。”
圓臉似乎對宋瑤琴挺滿意,微微點了點頭,領著一幫人排著隊往洗簌的地方走去。
出了牢房的門,宋瑤琴才看清楚了自己呆在什么地方。是一條長長的走廊,兩邊都是一模一樣的鐵門,雖然是早上洗簌時間,卻很安靜,沒有人說話。她胸口發悶,嗓子發緊。自己將要在這個地方呆將近五年的時間。
洗簌室挺大,有好幾排水泥抹的水池子,先到的人正在自己分管獄警的監督下就著水龍頭洗臉刷牙,后來的人就安靜地站在一邊等著。獄警們都警惕地四處觀察著,沒有一個人說話,只有嘩嘩的水聲。
等了大概有幾分鐘吧,就輪到瑤琴她們了。
不知道被誰推搡著到了一個水龍頭下面,瑤琴盯著生了銹的水龍頭,一時竟然不知道該做什么了。
這些年來,許巖混的好,生意做的大,跟著他的瑤琴生活也是一直很講究的。光是早上洗簌要用的就能擺一溜兒。
朱麗麗三把兩把已經洗完了,也不擦,一轉頭就看到了身邊的宋瑤琴盯著水池子發呆。
她嘖了一聲,推了對方一把。
“趕緊洗啊,發啥呆啊。一天只能洗這么一次,而且只有三分鐘。你不趕緊洗就等明天吧!”
瑤琴這才回過神來,趕緊擰開了水龍頭。秋天的自來水已經有點寒意了,瑤琴右手不方便,只能就著冰冷的水,用左手胡亂抹了抹臉。而牙膏什么的,她壓根沒有,只能俯下身仰起頭灌了幾口涼水,簌了簌口,冰涼的水激得瑤琴打了個冷戰。即便如此,她還沒把嘴里面的水吐干凈,圓臉獄警就已經開始吆喝著讓往出走了。
她匆忙把水吐進池子里,著急忙慌地還咽了一大半。瞬間從嘴到胃全涼了。
一群人又跟排著隊的鴨子一樣,被趕進了廁所。
廁所也是那種老式的水泥抹的,每個蹲位之間就是一堵矮墻,沒有門,好幾排對著,于是上廁所的時候只要一抬頭就能看見對面的人晨起發黃的小便,正歡唱著流去下水道。這個地方全是女人,大家似乎早已不知何為羞恥,只為了活著而活著。
上完廁所,一群人又被帶回了牢房,開始吃早飯。瑤琴捏著一個饅頭,忽然想起自己上了廁所沒有洗手,頓時就沒了胃口。
可是監獄規定不能剩飯,她只能忍著惡心把饅頭硬塞了下去。
朱麗麗早吃完了,等著其他人吃完了要送餐具出去。看宋瑤琴吃饅頭跟吃藥一樣,似乎明白了什么。
她大大咧咧地坐到瑤琴床上。
“你叫宋瑤琴是吧?我叫朱麗麗,以前是賣豬肉的,跟人搶攤位把人給一刀扎成了重傷,嘿嘿,判了老子十年。剛判的,媽的,老子在看守所就被關了三年,吃水煮白菜都快吃哭了。你呢?犯了什么事兒?”
瑤琴咽下了最后一口饅頭,拍了拍手,轉頭看著這個奇怪的自稱為老子的女人。
朱麗麗人和名字一點邊都不沾,黑皮膚,小眼睛,塌鼻梁,一臉橫肉,倒是和她講的職業挺襯。剛剛見面就對自己這么坦誠,瑤琴小心翼翼地把自己的表情藏好。
“我是被冤枉的。”她盯著朱麗麗說。
朱麗麗一愣,瑤琴的聲音很低,但是眼神卻很堅定,清澈無比,像是在說一件真實的事情。她不由有點好笑。冤枉?那又怎么樣呢?
朱麗麗估計對方是不愿意深談,立刻轉移了話題。
“你手好點沒?”
瑤琴看了看自己腫的跟饅頭似的手腕,搖了搖頭。
“你這樣不行,一會兒你和李管教說一下。哦,李管教就是早上帶咱們洗簌的那個圓臉。昨天那個冰塊臉是王管教。咱們這間基本上就是她倆輪班管。”
瑤琴點了點頭:“謝謝。”
朱麗麗愣了一下,轉頭去收拾餐具了。
李管教很快又出現了,來收餐具。她指揮朱麗麗搬著一盆兒東西,然后又點了兩個人出去了。
很快三個人就回來了,一人拎了兩大包毛線。其他人一看這架勢,立馬開始哀聲嘆氣。
李管教拿警棍敲了敲鐵門。
“鬧什么?都加點緊,這批貨這周必須趕完。一人一天一件兒,都別坐著了,趕緊動起來。晚上還想不想睡覺了?”
宋瑤琴看著眾人都噤聲拿著針織起了毛衣,一下子有點不知道今夕是何年今朝在何處的感覺。
這都什么年代了?怎么還用手織毛衣呢?
李管教看著呆子一樣的宋瑤琴,皺起了眉。
“宋瑤琴,你也一樣,不過你剛來,兩天三件好了。別拖別人后腿,完成不了任務要扣分的。”
說完又沖朱麗麗喊道:“朱麗麗,你把規矩都給新人講一下。她不懂規矩犯了錯,你們都得吃不了兜著走。”
朱麗麗一改兇神惡煞,笑得滿臉橫肉直顫。
“李管教,您放心吧。”
鐵門又被關上了,宋瑤琴才記起自己忘記打報告去看手了。
朱麗麗坐到宋瑤琴床上,一邊飛快地打著毛衣一邊講起了監獄里的規矩。
“我跟你說啊,我看你也像個有文化的,一定知道既來之則安之的道理。這里規矩就是天,管教就是咱們的命。像早上洗簌,一天就那么一次。洗澡,夏天還能每天沖一下,現在天氣涼了,一周一次。”
宋瑤琴看著朱麗麗短粗的手指上下翻飛,一會兒就織出了一大片,目瞪口呆。
“那你們現在這是?”
朱麗麗手里動作不停,嘴里也是巴拉巴拉。
“啊,這個啊,這就是咱們每天最重要的工作啊。對,牢里也是要工作的。要不你怎么掙分兒?不掙分兒怎么減刑?啊,就算你不想減刑,每天吃大燴菜你能不膩?你能不想去超市買點零食換換口味?”
朱麗麗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狠狠咽了一口唾沫。
“媽的,等老子出獄了,先買二斤肘子解解饞。說到哪了?”
瑤琴也咽了口唾沫,澀澀地說:“掙分兒。”
“對,掙分兒。其實和外面掙工資一個道理,管教把活兒分下來,你按時完成了,就能領到分兒。攢地多了,達到一定標準了,就可以減刑,還可以用你大帳上的錢去超市買好吃的。”
“那每天都要織毛衣?還有,大帳是什么?”
“也不一定,其他活兒也多,不過咱們這間都是‘新收’,就是判了刑還沒過三個月的,一般都是織毛衣。大帳嘛,就是你家人給你存進來的錢啊。我跟你說啊,我來的頭半個月,三天才能織一件,手指頭都磨破了,可還是完不成任務,拖累了大家扣了分兒,差點兒被當時的組長打死。”
朱麗麗忽然住了嘴,黑臉漲了個通紅,似乎覺得自己一禿嚕把以前的糗事說出來,很是不利于自己英明神武的形象。
不過瑤琴一點都沒關注這個,她想得是,自己怕是三年也織不完一件啊。她看了看朱麗麗黑黑的大拳頭,覺得牙疼,渾身都疼,手腕也更疼了。還有大帳,家里人寄的錢嗎?那自己看來是不需要了,沒有人會給自己寄錢的。
那么,自己這一輩子是要毀在一件兒毛衣上了嗎?
朱麗麗見瑤琴垂著頭不說話,就有點著急。
“唉,宋瑤琴,你也別著急。你看你那手指頭細長,一看就是個心靈手巧的,我學了半個月就很熟練了。而且,管教不是還給你寬松了些嗎?別擔心啊。來,我先教你,很好學的。”
宋瑤琴搖了搖頭:“我學不會的,我從小手工課就不及格。”
朱麗麗停下了手里的活兒,看了看其他人。雖然是一個組的,但是大家平時都不關心別人,都是埋頭干自己的活兒,恨不得一分鐘掰成八瓣兒用,這會兒更是埋頭苦干,誰也不愿意多管閑事。
朱麗麗在心里啐了口唾沫:逼娘養的,一幫鼠目寸光的東西,宋瑤琴完不成,你們速度趕英超美有個屁的用啊?
再看一邊的宋瑤琴,垂頭喪氣,沒有一點嘗試的意思。
她吐了口憋在胸口的濁氣,低聲說:“你不是說你是冤枉的嗎?那你就不想早點兒出去,找冤枉你的人報仇?”
宋瑤琴輕輕地揉著手腕兒,報仇?
喵了個咪的,男主竟然沒有出現?
不要急不要急,下一章會出來噠,保證上正臉兒有臺詞兒!
是因為男主沒有出場嘛?點贊不積極噢!
等你們向我表白,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