涂佛。
在漫長的歲月中失去真意,表面擁有了不必要的深度,被附加了不同的意義。
本末顛倒。不斷改變形態,真面目卻是個無聊的東西。
宴會開始了。催眠,占卜,氣功,神藥,道教,風水,輪番上陣。
八仙過海,各顯神通。
家已經崩壞,家人之間相互攻擊,斗得筋疲力盡。無辜的嬰兒,無辜的豪門孤女,被卷進紛爭,死于非命。
京極堂周圍的親朋好友,一個接一個陷入自我懷疑的困局之中。
可設宴的人,還沒有現身。
那么多人前赴后繼不計成本地想要在盛宴之中拔得頭籌,卻只會落得個一無所有的下場。
因為設宴的,是涂佛。
只是個無聊的東西,只是一場無聊的游戲,只是,太想得到所以失去判斷力而以自己的欲望扭曲這個世界。
整個故事就是一場宴席,冗長的節目之后,燈熄燭滅,只剩虛空。
曲終人散,一切回歸日常,無論是熱鬧的對決還是無聊的把戲,都不會改變日常。
所有被當作棋子的人的家庭,都被解構了。
家是將矛盾統合成不矛盾的地方,相互憎恨,又相互依戀,這樣的羈絆,既牢固又脆弱。拆解,輕而易舉,激化矛盾,遮蓋依戀。黏合,也輕而易舉,回復日常而已。
撇開一切在乎的條件,家對于個人來說是不是必要的呢?
一個無家可歸卻渴望家庭的人設下了圈套,實驗對象全部都一擊即敗,逃離了家庭。
他的渴望在這個實驗里變得可笑,可他仍然渴望。
在家里也會變得扭曲,離開家并不會活不下去。他們說在家里壓抑了自我,可離開家之后就真的能為了自己而活嗎?
人類的崩壞,真的是從家的結構開始的嗎?
到底,家是不是必要的呢?
催眠的范圍極其之廣。記憶是偽造的,過去是虛假的。
如果連自己都無法相信,那么自我是多么岌岌可危的概念。
或許自我,本來就是一種虛妄。
有多少行為是由于自由意志?不過是在被決定的僅有的選項里作選擇,選擇是因為無從選擇。我們自顧自地構筑自己的世界,最后卻發現是世界鍛造了我們。
“所有人,都是各種事物的聚積,但是人在那各種事物上面擺上一個名為自己的冠冕,以為那全部都是自己……”
肉體即是精神的意思是,在剔除可笑的虛妄的人為的非經驗性概念之后,只剩下肉體還屬于我們。
設宴者很是殘忍,抹滅人為了成為人類所做的一切努力,粗暴地將人拉回動物的屬性之中。
個人的概念其實只屬于自己,根本沒有辦法向其他人聲明。只有自己擁有自己。無人知曉,便是不存于世。
所以,自我真的存在嗎?
這場盛宴的設宴者是個自我神化的人,將自己擺在上帝之位肆意玩弄他人,并美其名曰研究人性,最后還大言不慚地宣告人之卑劣社會之消亡。
其實所有一切都終將走向滅亡且不可回頭,知此并不值得沾沾自喜。而人之卑劣,不過是在人為構建的社會中回看人之本性,是社會與本能之間不可調和的矛盾,實在也不值得拿著這點微末道行而沾沾自喜。
這部作品篇幅非常長,看到第四本的時候已經已經有點疲倦了。
京極夏彥想構筑一個有強烈落空感的結尾,但似乎失手了,謎底托不起整個迷局,想寫“無聊之事”,卻只落得個無趣蒼白,并且有些倉促,最后拋出的真人神化這個論題幾乎沒有討論到。要知道丹布朗可是用了整整一本失落的秘符來討論這個問題的,京極夏彥三言兩語顯然戳不到重點。
覺得非常可惜,這是他篇幅最長布局最復雜的一部作品,想必花的心思也不會少,最后關頭臨門一腳卻發揮失常了。
其實這個故事寫到三本的長度就差不多了,情感還很充沛,關注度也還很高,對于比漫長詳盡的過程弱很多的結局還更容易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