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憶這東西若是有氣味的話,那應該是檸檬桉葉的香。
甜而穩妥,像記得分明的快樂;甜而悵惆,像忘卻了的憂愁。
青燈古寺,挑燈花賞燈滅。我是這樣的百無聊賴,看燈光隱隱灼灼,像極了當初的刀光劍影。我的目光只有那個場景,那個腥風血雨,本該令人作嘔的場景,因了他,變得熠熠生輝。令人縱使行走在漫無邊際的黑暗中,抑或是沉溺于令人絕望窒息的深海里,都可以義無反顧地茍活下來。
可是,人生最怕二字便是可是。它毫不留情地推到你之前慘淡經營的所有高樓大廈,令你不由自主地懷疑,那是不是只是所謂的海市蜃樓。我怕的,其實并非所有的犧牲都付諸東流,也并非握不住手中沙,而是在漫漫旅途中,卻再也沒辦法與你產生交集。就此漸行漸遠漸無書,就此相忘于江湖。
我怕的,是此生求索到末路,卻發現查無此人。
這座戰火中的我,紛亂到令我們連疼痛都忘記。
盡管如此,我仍是幻想著,會不會某天就有一個人頭戴斗笠,身披蓑衣,提著我愛的西湖龍井,推開吱呀的竹門向我走來。彼時的你,一定是胡須盡白,沾染著輕逸絕塵的氣息。彼時的我,該以怎樣的方式去迎接你?以眼淚,或以沉默。
中庭的鐘又敲了三下,三更已晚。巡更人走遠,敲鐘人也就寢了吧,徒剩下余音回響。眼前的彌勒坐地成佛,手插著褲腰帶笑容可掬。我并非虔誠的信徒,半路出家,不懂所謂紅顏白骨皆是虛幻,青青翠竹盡是法身,郁郁黃花無非般若,更不知何謂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諾大的廟堂仍氤氳著煙火的香氣。我就是在這煙火寂寥的青燈古寺待上一世,也怕是無法真正體會其中的奧義罷。單是佛家色即是空這一點,就已經讓我繳械投降。
人間煙火。我只是個落魄的逃路人,只愿柴米油鹽醬醋茶,何勞琴棋書畫詩酒花。
脫下錦衣秀服,終日粗布短褐;摒棄笙歌盛宴,代以粗茶淡飯;可那仰以鼻息的思念,卻是無法度量,因而無從割舍?;食?,竟是淪落至此,連我都不禁被自己笑倒。當年傾倒我的,不是翩翩才子潘安仁式的賢人學士,也不是風華絕代曹子建式的貴族公子,而是行蹤不定、難以猜度的刺客。平凡到湮滅在人海中,怕是永遠也找不回來。
我時常對著那一卷佛經想著,也許是兩顆截然不同的靈魂,才會陰差陽錯地相互吸引,直至墨水暈濕了所有的空白。
{寫在后面}想寫一個關于刺客的故事。并非很燃的奇俠類型,想更多地從他的柔情無奈的一面去寫,可能更多的是自己本身對他的心疼,一些情節沒有贅述,希望看這篇小說的每一個讀者可以有自己的一萬分想象的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