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想起小時候讀古文,古文里寫的桐油燈下讀古文的少年依舊像副畫,想起就讓人安靜,溫暖。最初讀《陋室銘》,讀《醉翁亭記》《岳陽樓記》…歡喜雀躍,那是少年時呀,清晨昏黃的燈火,微涼的溫度,喜歡的心情…想著,空氣里似乎就彌漫了或清淡或濃烈的酒香,飲酒的文人,像有數不盡的哀感頑艷詞章,連詞文都被酒微熏,氤氳了酒氣,醉倒了世人。于是,千年韶光飛濺,幾多詞文迷戀著酒香,并不由分說連帶了世人和它們一起迷戀。
想起了花雕呀。那么多有關名字的傳說都覺得不如意,索性依舊固執(zhí)己念——花雕就是和名字一樣醉人的酒,有女兒紅的美好寄托,可人如玉,無限爛漫年華,又有花凋和泥,心了無礙的淡淡哀傷。
既入得愁腸,何懼春愁無酒澆。
想起詩里的李白和李白的詩。
想怎樣的雨呀怎樣的花雕酒才能裝滿他的酒瓶。
想巴山夜雨漲肥西窗外的秋池,酒香滿溢,燭火輕搖。
想起那時爺爺的酒瓶酒杯和釀酒壇,血紅的枸杞在那透明液體里散發(fā)出怎樣的味道和氣味。
我始終未曾去偷偷抿嘗,似乎能從那一顆顆血紅中分離出一些帶著蠱惑和迷失本性的分子來,他在世時曾每餐飲一盅…
如果有天到了紹興,我定要嘗嘗正宗的花雕酒,好喝的話帶些灑在他將永在的那片土地前。那時要大醉一場,大哭一場,一路走來的悲歡離合,多情無情,冷暖哀樂,滿腹心結都聽我細細說來,我道今朝有酒,你可愿嘔心瀝血干?!
迷醉。來如春夢幾多時,去似朝云無覓處。青苔滿墻,茶煙尚綠酒已涼,人影茫茫…再十年韶光濺,只愿此心不改,衷情依舊,昔我往矣不思量,只看眼前人。
還記得那時月季花叢邊,仲夏月夜里,曾與友人席地而坐,推杯游戲,此生難忘的年少癡狂,幸福時光。歸去時,酒已都醒,難消夜永,抬頭只見淡月瓏明,誰曾想而今我們已四散天涯。
一廂情愿夢里作個古道飄零客,不寫詩,只遠行,直走到光影流年里的紹興酒家,只要一壺花雕,醉里訴衷腸,哪管有誰聽!一路踉蹌而來的古道應掛滿昏黃燈籠,世間多少離愁別緒都宛在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