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參加第一屆“【九洲芳文】杯”情感故事有獎征文大賽
“放我出去,放我出去,姥姥,你把門打開,我不要在這里待著。”琳哭著喊著捶打著緊閉的藍色大門,可惜她哭破嗓子,也得不到回應。
她知道姥姥就坐在大門外邊,任由她在里面哭鬧,從來不開門,一定要等她不喊不叫了,才肯回來。
啪嗒一聲,鎖開了,姥姥拿著小馬扎進來了。琳撲上去,掙扎著要出去,姥姥一只手把她拽回來,“去哪里?又要出去闖禍是嗎?”
琳狠狠的咬姥姥一口,“松手,讓我出去,我不要跟你在一起。”
姥姥上來就是拽她耳朵,“有我一天,你休想踏出這個院子。”她拖著琳回到院子里,“寫作業,寫好給我練字,練夠了,就給我背書去。”
那時候,琳特別恨姥姥,為何要這么逼自己,和她同齡的孩子都在外邊玩,有的甚至爬到墻頭,喊琳出去鬧,可惜,都被姥姥趕走了,她總是朝墻外邊吼著,“早晚要收拾你們,別把我家琳帶壞了。”
到底是誰把自己帶壞,姥姥是不是老糊涂。她從來不給琳一個答案。這院子里到底有什么好。一院子的桐樹葉,把院子能鋪滿,還有一個沒完沒了嘮叨的老年人,總是催著去看書,讀書,真的好煩。
“吃飽了嗎?怎么不去看書?你父親寄過來的書,看多少了?”姥姥又開始嘟囔,琳特別想捂上耳朵,可惜又沒辦法反抗。
與其說是父親寄來的書,不如說是他自己的書,書里那般熱愛生活,全是大海星辰,怎么不見他領著自己出去。看來一切都是假的,他如果愛自己,為何不把自己接走,為何要把自己放在鄉下,跟著姥姥住,恨他,無情無義。
姥姥總是說父親太忙,城里掙錢不容易,一年拿不到多少稿費,還要沒日沒夜的拼命。母親還要照顧弟弟,所以不能回來。這些是理由嗎?有弟弟,就不要愛自己了嗎?自己才是他們的第一個孩子,說來說去,還是因為自己是女孩子,不討喜。
姥姥解釋的越多,琳心里越怨恨。她才不要看他的書,一本都不看。趁著姥姥不在身邊,她總撕書,時間久了,書越來越薄。幸運的是,姥姥從來沒發現。她好忙,院子里的一堆活等著她,她沒太多時間陪琳,能做的就是把她悶在屋里,關在這藍色大門之內。
可惜這樣的好日子沒過多久,被母親發現了,她一年也不回來兩次,時間久了,都快忘了她的樣子。這次她沒帶弟弟,是專門來看琳。琳完全不知道她是怎么回來的,當時她正在房間撕書,往外望下看看是否會被姥姥發現,瞅過去竟然與母親對視了。她怎么回來了,琳狠心的把頭扭回來。母親從外邊走進來,并沒有埋怨她,而是把地上撕的粉碎的紙張收拾起來,她過來伸開手摟住抱抱琳,琳努力要從她懷里掙著出來,“你不要碰我。你走,你走。”
可惜母親并沒有松手,而是抱得更緊,想親親她,琳在她懷里惱怒起來,一口咬到她胳膊上,“松開,我不想見到你。”
琳從里屋跑出來,院子里竟然也放著一輛新的小自行車,她知道一定是母親帶回來的,她強硬的拉著車子,出了藍色的大門。這院子在高崗上,崗下有一條很深的河,她把車子從上面滾下去,隨后自己跟上去,落到平地上時,她又用力把車子拖到水邊,毫不猶豫的把它推進了水里,誰要你買的自行車,讓它見鬼去吧。永遠不要看到它,像她恨母親那樣,永遠不要來,就當自己已經死了。
不知道什么時候母親已經站在了琳的后面,她沒有抱怨,打罵,就那樣安靜的站在那里,和河邊的樹一樣安靜著。
或許母親擔心琳掉水里,向琳開始靠近,“回家吧。”
琳看到母親要走過來,以最快的速度跑回院子,母親慌張的跟過來,她剛走到藍色的大門前。琳直接把藍色的大門關上了,任由母親在外邊怎么推,她還是任性的在門里面上了鎖,就像姥姥從來不讓她出去那樣,任由對方無論怎么努力捶門,她也不吭一聲。門孤獨晃蕩著,和她那顆心一樣緊閉著。
她學著姥姥那個樣子,從院子里拿小馬扎過來,坐在藍色大門附近,看著母親在門外掙扎,她紋絲不動的坐在那里。她慶幸這個世界上終于有人可以體會被拒絕的痛苦,母親在門外哭了起來,剛開始聲音很小,應該她自己能聽到,慢慢的哭聲,越來越大,能把這扇藍色的大門哭倒了。她哭著,喊著,捶著門,喊著琳的名字,“琳,把門打開,媽媽不要在外邊待著。讓媽媽進去。”
你喊吧,喊破嗓子,也不開門。她不明白母親為何要哭,既然不愛自己,看不到自己,不是應該開心嗎?反正已經有了弟弟,自己總是多余的,像院子里的桐樹葉一樣,就是少了一片,也沒發現有什么異樣。和她一樣,就是從這個世界消失了,也沒人心痛。為何要哭,不應該笑嗎?琳坐累了,就從馬扎上起來,回院子了。
不知道姥姥去了哪里,怎么不在家,終于自由了,沒人管著,一個人在院子里待著也挺好。只是沒有陽光,云也不在,天有些悶,沒什么樂趣在。
琳根本不管門外的母親怎么樣。哭吧,她想哭就隨她,哭累了就聽不到那吵鬧的哭聲。
不知道多久,真的沒有了聲音。琳想知道母親在外邊怎么樣了,琳隔著門縫往外望,咦,沒人?去哪里了,琳手里一直攥著鑰匙,她輕輕的把藍色大門打開,她剛把身體探出門外,母親一把摟住了她,“不鬧了,不鬧了。媽媽是接你回家的。”
“我不要走,不要走,我要跟姥姥在一起,你走開,我不要跟你在一起。”琳努力從母親懷里掙扎出來。
這次母親仍然沒有松手,琳一口咬到母親另一只胳膊上,狠狠的咬著,一直不松口,母親照舊沒有松開緊抱她的手,第一次溫柔的跟她講話,“琳,媽媽愛你,爸爸也愛你。跟我回去吧,也把姥姥接走。”
誰要相信你的鬼話,如果要接走早接走了,已經八年了,八年了,她總是趴在這藍色大門門縫上往外望,盼母親能回來接她,有嗎?沒有,每天帶著希望盼著,可惜一天,兩天,一年,五年,八年,她都沒有盼回來。所有人都有小朋友陪著,可以在田間鬧,可以到水溝里游泳,而自己呢,上學姥姥陪著去,放學姥姥接,她身邊永遠都是一位老年人,不是爸爸媽媽,更不是任何的同學。八年了,她沒有朋友,她有的只是自己。她成日的坐在院子里,看著奇怪的天和滿院子的桐樹葉,想著何時能離開這里。個子高了,墻頭也高了,姥姥怕她跳墻跑出去,上面插滿碎玻璃。她只能望著院子外的自由卻出不去。她恨姥姥總是關著她學習,恨爸爸媽媽不接走她,她更恨自己,只能守著這該死的院子,不得自由。
而今母親提出帶你走,為何又要拒絕呢?告訴她你想出去,想和爸爸媽媽永遠在一起,也想跟弟弟一起游戲,為何卻不同意回去了呢?琳,你就是個膽小鬼,徹頭徹尾的膽小鬼。你害怕,對不對,你怕母親騙你,怕一覺醒來,還在這院子里待著。怕一輩子也出不去。告訴她啊,跟她說你想回家,想他們,把你的心里話告訴母親。
琳松開了嘴,母親左右手臂上都有很深的牙印,而她卻一直緊緊摟著琳。琳睜大眼睛看著母親,第一次這樣近距離的看著她,她眼角有了皺紋,額頭皮膚看著一點不光滑。眼睛里閃著淚水,肯定是自己咬的太疼,她一直忍著痛。
母親親吻了琳的額頭,八年了,這是她第一次感受母親的愛,她抱緊母親,大聲哭了出聲,撕心裂肺的聲音里全是壓抑。原來這個世界不是空空蕩蕩,而是真的有愛存在。
那一年,琳12歲,她和姥姥跟著母親第一次進了城。車上姥姥不斷的抱怨著城里的路太長,不過還是自豪的在講,“孩子大了,總是鬧著出去,我怕她學壞,怕有個長短,所以老家院子墻上扎滿了玻璃渣,這藍色大門我一刻不敢敞著。而今總算可以好好交到你手里,當娘的也算完成了任務。以后管教就交給你了。”
琳恨了八年的藍色大門,而今有了新的意義……
作者簡介:
且在人間,熱愛生活,碼字上癮,癡迷創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