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北門天橋
四月二號,星期天,上午
尸體是在北門那個老舊的天橋底下被發現的,項北一接到電話便驅車趕往現場。
維持秩序的刑警一見到項北,便拉開黃色警戒線讓他進去。
死者是一名三十來歲左右的女性,長發披著,散在臉上。皮膚蒼白,襯得脖子上勒痕更加的顯眼。令人毛骨悚然的是,死者的瞳孔詭異、不正常地放大。
項北開口詢問正在檢查尸體的法醫,“有什么發現嗎?”
法醫頭也不抬地說:“死亡時間應該有兩天了,因為尸體被棄在垃圾上,具體的死亡時間得等詳細的驗尸后才能知道。從死者的脖子狀況來看,死者是被人用很細并且很結實的繩子勒死的,繩子的直徑應該不會超過0.5cm。”
“死者身上有……”法醫停頓了一下,接下去說道:“有被性侵的痕跡。”
“有兩個地方比較奇怪,”他抬起死者的手,“死者指甲脆弱有橫溝,周身水腫,典型的營養不良的表現。”
項北蹲下來,細看死者的手指指甲。
法醫又指了指死者的皮膚,“皮膚不健康的白,這說明死者可能長時間待在室內沒有接觸陽光。”
項北點了點頭。
“大概就這些了,其他的要驗尸過后才能知道。”法醫站起身來,開始招呼兩個助手把尸體抬上擔架。
項北也跟著站了起來。
大慶走過來,愁眉苦臉地說道:“頭,這里不是兇案現場,沒有目擊者、監控,還有死者身份不明。”
項北盯著正被搬上救護車的尸體,“那我們就先從死者的身份開始調查吧。”
(二)
兇案組辦公室
四月五號,星期二,下午
三天后。
“沒有任何關于死者的消息嗎?”項北走進辦公室問。
梁冬冬搖頭,無奈地說道:“我已經查了近一年的女性失蹤報告,沒有發現。”
項北看向卓然。
卓然也搖頭:“我們在發現死者的地方盤過問附近的住戶和商戶,沒人認識死者。”他說完馬上又補充了一句:“也沒有任何人來警局報案。”
王凱說道:“頭,恐怕我們得跟媒體合作了。”
項北長嘆了口氣。
(三)
兇案組辦公室
四月八號,星期六,上午
發現尸體的第七天。
“還是沒有任何的消息嗎?”
卓然皺著眉頭,“頭,真的很詭異,沒有任何的人向警局報案,好像世界上根本沒這個人一樣。”
大慶嘀咕道:“見鬼了。”
王凱沉思了一下說道:“有沒有可能死者是個宅女,就是根本不出門的那種。”
梁冬冬反駁,“那死者的家人呢?過了這么多天,媒體已經把死者的照片發布出去了,為什么還是沒人來警局報案?”
項北看著天花板,“根據法醫的驗尸報告,死者確實有可能是時下說的那種不出門的宅女。”他眉頭緊鎖,接著說道:“但我覺得還有一種可能。”
旁邊的卓然臉色一變,因為他也想到了某種可能。
項北面色沉沉地說道:“死者很可能被囚禁在某個地方長達幾年的時間。”
(四)
兇案組辦公室
四月十號,星期一,上午
辦公室眾人的臉色都有點沮喪。
大慶揮了揮手上的報紙,有氣有力地開口說:“要不要我給你們念念那些媒體都是怎么評論我們兇案組的?”
王凱正要開口說話,突然桌上的電話響了,他拿起電話,“兇案組,請問有什么事嗎?”
下一秒他坐直了身子,臉色泛出喜悅之色,“你說你有死者的消息?”
這句話吸引了其他人的注意力,辦公室內的幾雙眼睛齊齊涌向卓然手上的話筒。
王凱按下了免提鍵,一個緊張的女聲從話筒傳了出來,“不是我,我不認識她。是、是我兒子,我兒子看到了新聞,他說她就住在我們隔壁。”
王凱迫不及待地問道:“請問女士您的住址是?”
(五)
佳和花園小區
四月十號,星期一,上午
梁冬冬按下門鈴。
前來開門的是一位三十多歲的瘦高個女人,乍然見到這么多人,她僵立在門邊,說話結巴起來,“我、我……”
項北立馬露出一個溫和笑容,“別緊張,沒什么事,我們只是想和你兒子談談。”
她松了口氣,點點頭。她請項北他們進來后,從房間里頭領出來一個七、八歲的小男孩。顯然這個小男孩并不像他的母親那樣膽小,他好奇地睜著大眼睛打量項北他們。
項北微笑著問:“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陳程,今年九歲,我讀三年級了。”小男孩挺起胸脯,大聲說道。
項北臉上的笑意不自覺加大,他俯下身來繼續問道:“我聽你媽媽說,你認識新聞上的阿姨?”
他點點頭,說:“我認識她,她住在我們隔壁。”
“你怎么認識她的?”
“有一次阿姨家的門沒關,我看到的她。”他稍稍有些猶豫,“不過......”
項北鼓勵地看著他,“不過什么?”
他大聲地說道:“我覺得那個阿姨精神好像有問題。”
項北他們問完話后等在樓梯口。
不一會兒,一位胖老頭拘謹地從電梯內走了出來,手上還拿著一串鑰匙。他是小區的保安,手上拿著的則是房東給的鑰匙。
胖老頭介紹自己說他叫王慶喜。
項北問道,“你知道602的住戶嗎?”
他點了點頭又搖頭,“知道,但我從來沒見過。但有一位男人每半個月都會來送東西。”他說完馬上又補了一句,“他前天才剛來過。”
說話間,門被打開了。
項北看著一片狼籍的室內,面無表情地吩咐道:“通知鑒定科的人過來吧。”
(六)
保安室
四月十號,星期一,上午
王凱和大慶、梁冬冬正在樓下的保安室里查看監控記錄,王慶喜指著一個身穿的矮胖男人說道,“就是他了,他就是經常往602送東西的男人。”
大慶正要湊上前細看,梁冬冬突然說,“我知道他是誰?”
“你認識他?”大慶驚訝地看向梁冬冬。
“不,我不認識,但我知道他。”
大慶急急問道,“他是誰?”
梁冬冬不答,反問:“你們都不關注娛樂新聞的嗎?”
在場的兩個大男人紛紛搖頭。
梁冬冬翻了個白眼,“那你們知道影帝梁衍要結婚的消息嗎?”
大慶點頭如搗蒜,“知道、知道,這些天哪里都有這個消息,好像是說和什么企業富家千金結婚。”
王凱一臉疑惑地問道:“這有什么關系嗎?”
梁冬冬說道:“當然有關系,因為這個男人就是一手把梁衍捧起來的人。”
(七)
一號審訊室
四月十號,星期一,下午
梁衍的經紀人許建洲是一個四十歲左右的矮胖男人——長相普通,甚至可以說有些丑陋,但打扮非常精心。
項北注視著許建周那張平靜的臉孔,半天才開口說道:“許先生,我們在北門天橋底下發現一具尸體,對于死者的身份我們一直毫無所獲,我們希望許先生你能為我們警方解惑。”
許建洲兩手在膝蓋上交握,很配合地回答說:“她叫路曉晗,G市人。”
他的話音剛落,在監控室的梁冬冬馬上走回辦公區域。而在審訊室的項北繼續問道:“既然許先生認識死者,為什么之前都沒向警局報案?”
“你們如果知道我是梁衍的經紀人,那么就應該知道梁衍要結婚的消息。我最近都在忙著處理各種事情、應付各種人,實在沒時間關注社會新聞。”
項北眼睛緊盯著許建洲,問道:“許先生你和路曉晗什么關系?”
許建洲面無表情,“我和路曉晗其實什么關系也沒有。”
大慶立即粗暴地說道:“你和路曉晗沒有關系你替付了八年的房租,你和路曉晗沒有關系你每個月都去看她,敢情許先生你是個慈善家啊。”
許建洲皺了皺眉頭,面露不悅,“我之所以做這些是因為梁衍,路曉晗和梁衍有點親戚關系。路曉晗的父親很早就走了,母親改嫁。她一直跟著奶奶生活,高中讀完就過來投靠梁衍。
他口氣突然變得冷淡,“本來好好的,但是后來路曉晗談了個男朋友,那個男人根本就是什么好東西,他們交往不到兩個月,那個男人便膩了,要和路曉晗分手。路曉晗一直接受不了,三番五次地鬧,也就是從那時候起她的精神就開始有點問題。”
項北身子往后一靠,沒說話。
大慶問道:“你知道路曉晗的男朋友的名字嗎?”
“不知道,我不關心。如果不是梁衍,我根本不會理路曉晗。”許建洲口氣依舊很冷淡,甚至帶了些許輕蔑。
大慶又問:“那梁衍知道嗎?”
“他就更不知道,他忙著拍戲,電話都是我接的。”
項北突然換了個話題,“既然路曉晗精神有問題,為什么不把她送到精神病院去接受治療?”
許建洲看了一眼項北,“路曉晗精神時好時壞,她好的時候就求著梁衍不要把她送到精神病院,她說不想被別人當成神經病。”
“梁衍,怎么說呢?”許建洲皺了皺眉,似乎有些不認同,“他其實是個很容易心軟的人,路曉晗精神有問題之后他就一直讓我幫忙照顧路曉晗。”
項北問道:“你不認同梁衍的做法?”
許建周點頭。
項北問道:“31號早上一點至兩點半這段時間你在哪里?”
許建周從口袋里掏出手機,他打開備忘錄,不緊不慢地說:“那天梁衍有個廣告要拍攝,我一直都待在片場,梁衍、化妝師還有助理都可以為我證明。”
項北從椅子上站起來,說道:“許先生,我們暫時沒什么要問的了,如果還有其他問題我們會再和你聯系。”
許建周點了點頭。
(七)
兇案組辦公室
四月十一號,星期六,中午
梁冬冬看了看手表,已經快一點了,她抱怨道:“大慶怎么回事,去了那么久,快餓死我了。”
她說完拿起桌上的水杯猛灌了一口水。
王凱呻吟了一聲,“大慶該不會自己先吃完了,再給我們帶回來吧。”
他的話音剛落,大慶的身影便出現在辦公室門口,不過他不僅帶了外賣,他還帶回一個男人。
跟在大慶身后的男人四十五歲左右,個子很高,許是因為戴著眼鏡的關系,他渾身上下透著一股溫和的氣息。
王凱以眼神詢問大慶他帶過來的人是誰。
大慶放下外賣,拍了拍手,戲劇性地說道:“給大家介紹一下,這位楊先生他說他是路曉晗的經紀人。”
(八)
二號審訊室
四月十一號,星期六,中午
“你說你是路曉晗的經紀人?”項北問道。
楊一鳴點頭。
項北又問:“之前為什么你沒有向警局提供任何的消息?”
“因為我根本沒認出新聞上的人,”楊一鳴抬起瘦削的下巴,從包里掏出一張折疊起來的海報。接著他站起來,展開那張海報,說:“這才是我認識的路曉晗。”
海報上的少女一身純白長裙,頭戴花冠,眉目如畫,美得讓人挪不開眼。
監控室里的大慶和王凱面面相覷,驚訝地說不出話來。
大約一分鐘,項北收回停留在海報上的目光,他換了種口氣問道:“楊先生,說說你和路曉晗的關系。”
楊一鳴沒有馬上回答,而是反問道:“在我回答你的問題之前,我想知道你們為什么傳喚許建洲?”
項北眉毛一揚,“因為路曉晗就死在許建洲租的一間公寓中,而且據那棟大樓的管理員說許建周每個月都會送食物過來。”
楊一鳴的臉色陡然變得難看起來,就像是突然被人往鼻子上狠狠揍了一拳。
項北和卓然交換了一個疑惑的眼神。
“我不明白、我不明白,既然她在B市她為什么不聯系我?”楊一鳴喃喃自語。
項北給了他一個解釋,“據我們了解,路曉晗好像有精神方面的問題。”
“你說什么?”
楊一鳴一臉的驚愕,驚愕得近乎滑稽。
一會兒后,他的神色終于恢復平靜,卓然再次問道:“楊先生,可以跟我們談談路曉晗嗎?”
楊一鳴的臉上充斥著一種悲憫的神色,他答非所問,“你們知道我在這個行業多年,見過各種各樣的美女,但我第一次見到路曉晗的時候,她仍然驚艷了我。我在看到她的第一眼,我就已經決定簽下她。”
“令我驚喜的是,路曉晗的音色非常的空靈。絕美的容貌加上空靈的聲音,公司毫不猶豫決定力捧她。”
“我們找來了最好的作曲家為路曉晗量身定制了一張專輯,還沒拍攝mv。但歌已經錄好了,路曉晗的聲音真的非常的完美。”
楊一鳴稍作停頓,然后緩緩地接著說:“我以為我能捧出一個時代巨星,但就在拍攝mv的前幾天路曉晗突然打電話給我,她告訴我她奶奶生病了,她必須回去照顧她。我力勸她,告訴她公司會找人照顧看護她奶奶。但是她執意回去,后來她發了一條短信給我,說謝謝這段時間我對她的照顧,她說她真的不適應城里生活,她不想當明星,她要留在g市陪她奶奶。”
楊一鳴皺著眉頭,“我當時覺得不對勁,然后我打了個電話給她,可路曉晗在電話里頭把話說得很決絕,她甚至求我不要再打擾她。”
“再加上當時我手底下帶得最好的一個藝人出了事,我忙得焦頭爛額。等后來我再打電話給她的時候她的手機已經停機了。”
“后來公司就把路曉晗的資源給了另外一個新人,也就是現在天后馮若昀,你們應該都聽過馮若昀那張專輯。”
他沙啞著嗓子說:“我可以告訴你們馮若昀的那張專輯不及路曉晗錄的那張的十分之一。”
突然楊一鳴話鋒一轉,臉色非常的陰沉,“我可以告訴你們,梁衍、許建洲和路曉晗的死絕對脫不了干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