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故事的主人翁是一德高望重、玉樹臨風的心理師。為尊者諱,寫這個故事時,我需要給他另取一個名字。可我想啊想啊,想破頭也想不出比「吳益軍子」更為尊貴的名字了。怎么辦?那就借他用用唄。
好了,既然他跟我同名,那我就用第一人稱來敘述他的故事吧。
連載中,第六篇;上一篇:[連載·一具心理尸·第二卷⑤]一個心理師指望,在大數據、人工智能和云計算時代,打一個響指心理問題就解決掉一半……
?1.
為了能讓自己好過一些,我決定冒個險,找個人大罵一頓;哪怕就是好過一小會兒。
問題是,我上哪去找這么個倒霉蛋呢?在眼前的這個小山村肯定是不行的,走哪兒撞見的都是熟人。那么小鎮上呢?似乎也沒什么兩樣。看來,我得進趟城了。
在招呼站等候進城的公交時,我就禁不住地要思考:跑那么遠,冒這個險,值得嗎?
我不知道它值不值得。我只知道,我選擇找個人大罵一頓,來改善自己的情緒,并不單純是情感沖動,而是我意識到咒罵是我的生存策略。因為在我情緒激動時,咒罵能釋放壓力;這擱誰身上都是一樣的。
若不信你就看看,在日常生活中,比如開車時,人們飆臟話是不是要比平時多很多?
此外,咒罵還是身體暴力的有效替代品。你想,比起挨罵,誰更愿意挨揍呢?
說到咒罵的最大好處,尤其是對我來說,不在于釋放壓力,而在于減輕疼痛。
就剛剛,我走路不小心撞到腳趾了,隨性地罵幾句臟話就幫我緩解了疼痛;這樣的例子多的很。這不是偶然,更不是瞎說,有人做過這項研究。早些年,為了驗證這項研究,我還特意抓來兩個志愿者——我的兩個外甥——進行試驗。
我讓他們將手浸沒在冰水中,先后重復咒罵詞語和普通詞語,我要看看他們在哪種情境下能于冰水中堅持更長的時間。
結果出來了:當他們口出惡言咒罵不停時,能在冰水中多待更長的時間;若問到疼痛感,他們表示感覺到較少的疼痛。
這項研究,從進化的角度,完美地揭示了,咒罵在世界各地普遍存在的原因。
不過,在大家普遍把罵人看成沖動行為時,我們也要注意到其中的理性成分。
?2.
你想呀,一個人怎么就敢對另一個人破口大罵呢?我料想,這個人一定是斷定了,另一個人壓根就不能拿他怎么樣的。
至于判斷依據,那就五花八門了,比如說:「我是老人,他年輕人還敢動手打我?!」「我是女人,我才不信他一個大男人能拿我怎么著。」「我人高馬大、身強體壯,罵他還不就罵了。」……當然,誰都有錯估形勢的時候,但那是后話了。
簡單說就是,一個人敢罵出來,那多半是有憑借或倚仗的,甚至已立于不敗之地了。
所以,說咒罵是一種生存策略,這不僅僅體現在情緒宣泄上,還體現在自我保護上。
這里我有一個很好玩的發現。我發現,人們劈頭蓋臉罵出來的話,在他們的意識里,都是有殺傷力的,至于能不能真的傷害到對方,卻并不是他們特別關心的。
這就像我走路被磚頭絆倒摔了一跤,可能爬起來就罵娘,但這能傷害到誰?誰也傷害不到。那為什么還要開罵呢?嗯,這有點像借助一條螞蟥吸干了我身體里不愉快的血液,在我閉嘴的時候,螞蟥就和壞情緒一起落地了。
看到沒?咒罵還真不錯,它能讓我的腦子自由。
掂了掂,眼下已萬事俱備,只欠一個倒霉蛋了。
?3.
為了找到那個倒霉蛋,我像個獵人似的,在汽車站附近的一家商場里轉悠了好半天。
也是巧了,就在我有些心灰意懶時,有人推著購物車軋了我的腳;這不是撞到槍口上來了嘛!我正準備發火時,看到跟前這個人五大三粗,尤其是他的胳膊比我的粗,還紋了大花臂,我頓時就被唬住了……我還能說什么?
出了商場,在十字路口等紅綠燈時還憋了一肚子的氣。正好前面的人走神了,反應慢半拍,擋了我的道,浪費了我0.幾秒的生命;這是個機會!我打算把她全家問候個遍時,她轉過身來道歉了,一看還是個嬌嬌滴滴柔柔弱弱的小姑娘,我也就不好意思了。
一路上,我有些失望——硬的不敢欺,軟的不忍欺——失魂落魄地晃蕩著;我恨吶!
也不知什么時候,身后冒出一位中年婦女;也不知為什么,她唧唧歪歪一大堆。她嘴巴那么利索,詞匯那么豐富,我根本不是她對手……我認慫,趕緊逃——回家!
就這樣,我從一個找人罵到最后被一個不相干的人罵了;我的境況發生了驚天逆轉。
…………
我莫名其妙地被不相干的人罵了,我好難過啊!那么,如何才能讓自己好過一些呢?
?4.
很多人直覺地想到的就是「不畏人言」。回到家,在知乎上,就有人跟我侃侃而談「不在乎人罵」的好處。可也有人講了,「不畏人言」是最可怕的人格缺陷。
想來,「不在乎人罵」無非兩種怪胎:病態的極端自我主義者,此其一;其二,病態的極度自卑者。當然還有一個「可能」,那就是超脫物化了。不過,如果真的到此境界了,那多半也不會為此類事煩憂了吧?
遭到言語的冒犯,做到「不在乎人罵」,這得有多難!那么,還有什么辦法可想呢?
有人拿《寒山拾得問對錄》來說事兒。那里有句挺帶勁的話:「世間有人謗我、欺我、辱我、笑我、輕我、賤我、惡我、騙我,如何處置乎?揍他、揍他、揍他、揍他、揍他,就是揍他,揍完之后,你且看他。」
斯文如我,雖然不太容易接受這種做法,但也不妨作為一個選項——誰也不是圣人!
此外,也有人建議我優雅地罵回去。「千萬不要和傻瓜吵架,他們會把你拉到和他們一個等級,然后用豐富的經驗打敗你。」他說,「你得學會優雅地罵回去,這是對傻瓜最好的回擊。」為什么呢?因為「這時候,傻瓜多半就閉了嘴不跟你玩了,因為他既沒辦法把你拉得和他一樣低,也沒辦法跳得和你一樣高。」
這正如一本書里面寫的:在吵架的時候,先開口的未必占上風,后閉口的才算勝利。
對于以上建議,有人不以為然。作為過來人,他到了一定的境界,發現「會罵」即便勝利了也沒什么意思。他講,他曾有數年時間都沉迷于網絡罵戰,最后他掌握了幾乎全部罵戰技巧,任何針對他的辱罵,他都能干凈漂亮地罵回去。那時候,他以為他這么能罵,一定沒有人敢罵他了。
可是,結果出乎意料:「我越擅長罵戰,就越深地陷入罵戰。在被第一萬次『操你媽』之后,我終于明白回一句『你怎能這么不尊重你奶奶』是多么無聊了。」
「做人最重要的是誠實地面對自己,在自己良心的法庭上公正地審視自己,既不護己之短,也不疑己之長,從而對自己有一個清楚的認識。」他還學著周國平的腔調跟我講,「這是一種巨大的精神力量,足以使你哪怕在全世界面前坦然承認自己的錯誤,也淡然面對哪怕來自全世界的誤解和不實的責罵。」
…………
獻計獻策的那么多,但比較來比較去,我覺得最牛逼,我也最欣賞的還是——無視。
這里說的無視并不是忍氣吞聲、委曲求全,而是說,被罵了,感覺就像讀書時被蒼蠅叮了一下,滿不在意。達到這境界,難是難了點,但做到也不是不可能呀!
我還聽說,一個人對另一個人最大的傷害不是殺死他,而是否定他的存在,無視他。
?5.
我可以無視無緣無故罵我的人,也可以無視別人跟我講的那一堆技巧,但無論如何也無法無視我的好奇心——別人罵我了,我為什么會在乎,又為什么會不爽?
顯然,找到我不爽的真相,樹立起一種面對苦難的哲學式的耐心和堅定,才是關鍵!
研究文獻里說,罵人是一種攻擊行為,我會不舒服那是因為我明顯感覺到被冒犯了,我無法化解眼前彌漫著的相對剝奪感,于是心中積累出了如此強大的戾氣。
這里提到了「不相干」這個定語,我不爽,跟這干系重大。
在被罵的人看來,比如說我,這本是「關我屁事關你屁事」的些微小屁事,突然間就變成了很緊急、很重要、很尷尬的事兒,巨大的認知沖突,讓我情何以堪?
有人想當然地以為罵回去就完了。問題是,罵人是個技術活,一旦罵了出來,只怕會引發別的不快。就拿我來說吧,縱然在情急之下,我把我能想到的詞都用上了,可邏輯性未必強、殺傷力未必夠……那不就授人以柄,還自毀形象了嗎?
其實,這只不過是粗淺的真相,我的「不爽」還大有文章。
我看到,有這樣一種人,他不把視線持久地注集于一個對象上,而只是迅速地在呈現于他之前的一切事物中尋找概念,以便把該事物置于概念之下,好像懶怠動彈的人要找一把椅子似的,如果找到了,那么他對于事物也不再感興趣了。他對于一切事物,對于藝術品,對于美的自然景物,以及生活中本來隨處都有意味的情景,都走馬看花似的瀏覽一下,匆促了事。
他只找生活上的門路,最多也不過是找一些有朝一日可能成為他生活門路的東西。對于生活本身是怎么回事的觀察,他是不花什么時間的。
另一種人則相反,在他一生的一部分時間里,他的認識能力由于占有優勢,已擺脫了對他自己意志的服務,他就要流連于對生活本身的觀察,就要努力掌握每一事物的理念而不是要掌握每一事物對其他事物的關系了。
于是,他經常忽略了對自己生活道路的考察,在大多數場合,他走在這條生活的道路上是夠笨的——遇到無緣無故的挨罵就能委屈個半天。
有人說,如此不同的透視生活的方式可以在人的相貌上看出來。想來,這種說法是不錯的。不信?不信你就看看那些個喜歡為些微小屁事破口大罵的人的嘴臉。
到這,我忍不住要捧出一面鏡子來,照一照我自己的嘴臉。
?6.
瞧著鏡子里的自己,我發現人生真是諷刺——我成了我曾經所討厭的那種人;我變得討厭,不惟罵人這一件事兒。
曾幾何時,我還是一個涉世未深的孩子,劇本里的爾虞我詐我是無論如何也不會明白的。我單純地認為只要一心向善,就一定會好人好報。至于受了什么委屈,遭到什么陷害,我都默默地承受了。
我不愿向任何人解釋什么,并不是怕越描越黑,而是我生來就是一副和善的性情,我天真地以為,只要安守本分,就不用理會其他人。
可如今,如今我已是職場上勾心斗角的行家里手。
曾幾何時,愛情是我衡量生活品質的唯一標準。那些到適婚年齡、卻仍孑然一身的人,固然令我惻然,但內心深處,我對他們更多的還是欣慰和欽佩的。
我知道,他們尚無著落,是源自內心的堅持——他們希望能找到從事業成就、素養品行等各方面為他們所認同、欣賞和遵從的理想伴侶。為此,我特看不上為了結婚而結婚的人。
可臨了,臨了睡在我身邊的是個我覺著陌生的人。
曾幾何時,我是那么地憎恨感情不忠,為此,可以毅然決然地割舍經營多年的愛情。
可后來,后來我心猿意馬頻頻和別的女人私會了。
…………
為什么會這樣呢?我不得不求助于榮格的「陰影」理論,想著能從中找到一些答案。
?7.
陰影,猶如我們向光而行時,在地上投下的影子,但與廣泛意義上的陰影概念不同。在榮格心理學中,「它是自我無法控制的無意識心靈要素之一……在正常整合自我的人格中,若有某些部分因為認知或感情分裂而壓抑,就會陷入陰影。」
照這么說,陰影是人類原始動物性的方面,就基本等同于弗洛伊德的「本我」概念。
陰影常被認為是人格的黑暗面,也是人類的黑暗深淵,它遠離光明,一度是懶惰、驕傲、嫉妒、貪婪、邪惡、詭詐、背叛等一切不合道德、倫理和社會規范的代名詞,它使人類充滿羞恥感與罪惡感。
于是,陰影一貫被自我壓抑、厭惡、掩蓋甚至痛恨,通常被棄于廣袤的無意識中。多半也正是這個原因,陰影才無法由自我直接經驗到,而是被改頭換面了,投射在他人——自己討厭的人——身上。
討厭就可以擺脫掉陰影么?遠沒有那么簡單。這讓我想起歌德筆下的《浮士德》。
這部著作具有非常深刻的意義,原因在于它簡潔明白地闡述了幾百年來的古老問題,這問題如同希臘文化中的俄狄浦斯情結一樣縈繞在人們心頭:我們如何從陰影里解脫出來,是寧愿冒著被世界拋棄的危險,還是選擇被世人接受的權宜之計?
這里可以確定的是,無論是采取哪種方法,我們都離曾經的自己越來越遠了。
?8.
作為一個德高望重、玉樹臨風的心理師,我哪能袖手旁觀?我得有所行動了。
榮格認為,人的心靈及其每一個層面和子結構都具有能量,會找機會宣泄和釋放,并支配自我;陰影也具有驚人的韌性和堅持力,它從來都不會徹底地被征服。
我一開始不明白這個道理,我一味地排斥和壓制陰影。久而久之,隨著其無法釋放的能量不斷聚集,我身上的動物性變得更富于獸性了。到了一定時候,陰影就伺機報復,導致我精神崩潰而墮入無能為力的境地。
后來,我學乖了,我學著去認識陰影、接受陰影,并整合陰影與自我的關系。
我發現,一旦認識了陰影,我就成功了一半。那我如何認識它呢?陰影是無意識,一般不易被察覺,但它還是留下了可以被追尋的痕跡。
我就透過夢的分析、緊急情況和意外事件去窺探它,用無意識投射原理去認識它,或是通過與好朋友談心,或是借助靠譜的心理學測試。
最難做到的是接受陰影,因為我總是樂于接受自己好的方面,而不愿接受自己不好的方面;接受陰影問題是人格轉變的首要部分,其中包括意識的擴大。
但這并不意味著對陰影不負責任地屈服——這會導致致命的意識喪失,而是改變對陰影的態度,超越善與惡,承認自己包含一個黑暗面。
如果我完全躲避陰影,雖然生活合于規范,但卻不完整得可憐。向陰影開啟的經驗雖然會使我遭致不道德的玷污,但卻可以使我達到較大程度的整體感。
我要做的就是接受本我最真實的呈現,改變曾經的一貫態度,不過分壓制它,在合理的界限內給它一個出口,去釋放。
這并不羞恥,因為陰影可以使我的生命充滿了活力與張力,是創造性的源泉,它還能使我的人格豐滿,體驗到幸福感。
讓我覺得羞恥的是,我竟然發現,我是一個一面渴望幸福一面害怕幸福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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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心理服務工作中與各種各樣的人有接觸,一再給我留下深刻印象的是,人們普遍感到恐懼和懷疑,他們覺得自己不應得到幸福,沒有權利使自己的要求得到滿足。
他們經常有一種感覺:如果自己是幸福的,幸福會被奪走,或者會發生可怕的事,某種難以名狀的處罰或悲劇,把幸福感抵消了。
對他們來說,雖然在意識的某個層面上渴望幸福,但在另一個層面上又害怕幸福;同樣的,對我來說,幸福也是憂慮的潛在來源。
現在,假設有一個男人——比如說,我——和一個女人都有這種傾向,我們相遇了,并墜入愛河。那,接下來會發生什么故事呢?
開始時,由于把注意力集中在對方以及對關系的興奮上,我們不會去想這些事,我們只是感到幸福。但是內心里,定時炸彈在滴答作響。在我們初遇的那一刻,它就開始滴答作響了。
就在我們面對面坐在餐廳里,感到快樂和滿足時,我們中的一個突然就受不了了,開始吵起來,或退縮了,不可思議地變得消沉。
制造麻煩的沖動油然而生,表面上不知從何而起,實際上是來自反幸福編程所處的靈魂深處。
我們對自我的看法,或許會讓我們為幸福而奮斗,期待幸福在將來某個時刻到來,也許明年,也許后年,但不是現在,不是此刻,不是這里;此處此刻太靠近、太直接、太恐怖了。
此刻,在我們快樂的時候,幸福不是夢想,而是現實,這是不堪忍受的。那一刻,我們的感受是:首先,我們不該得到幸福;其次,幸福不可能持續;第三,如果幸福持續,其他某種可怕的事就會發生。
…………
這是那些嚴重缺乏自尊,對享有幸福的權利嚴重缺乏信心的人最為常見的一種反應。
這個問題一經發現,我就很容易注意到,我是多么經常中斷我自己的幸福,破壞它,在沒有麻煩的地方制造麻煩,我千方百計逃避在那一刻會得到幸福的事實。
就跟我期待我的來訪者一樣,我也滿心期待著我自己:但愿我能接受那一刻,不是與它沖突,不是抵抗,只要順從生活的歡樂,順從彼此的歡樂,順從愛情欲死欲仙的潛力就好了……那么,我做到了嗎?
沒有;我讀書,研究文獻,參加很多學習班……好像這樣我就可以使自己在將來得到幸福,在某個非特指的時候,一個永遠不會到來的時候。
我仿佛看見,在我的生活中,幸福就像地平線,我努力靠近,它就一直后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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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見我如此不幸,有人提議我問自己幾個問題:我的生活狀態允許我幸福嗎?我的自我概念允許我幸福嗎?我童年的規劃允許我幸福嗎?
我發現,我的答案全都是否定的。
這也就意味著,我要想通過學習溝通技巧,不斷更換性伙伴,或制造親密關系中的刺激,來解決愛情問題,乃至情緒問題,都是徒勞的。
這也是許多心理治療所犯的錯誤。
要知道,這些教導都是基于這樣的假定:相關的人都愿意得到幸福,也覺得應該得到幸福。但是,他們——包括我在內——并不這樣想!
…………
在生活中,我試著承認這個事實,即幸福是我與生俱來的權利。或許,我感覺幸福是自然的、正常的,我就會允許自己幸福,對幸福敞開胸懷,跟著幸福走。
我盼著這樣干掉自我毀滅的沖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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遺憾的是,在我感到幸福時,感到由此而來的焦慮和迷失時,我還是控制不住自我毀滅的沖動——自殺。我早就想好的,要努力什么也別做的,可是做不到哇。
唉,服了,我還是找個心理師吧!
連載中,第六篇;下一篇:[連載·一具心理尸·第二卷⑦]一個心理師擼了一遍各大流派,結論是,找心理師,得看臉……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