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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畢業在開始工作的時候,我是一個被打了雞血的熱血小青年。我總覺得,社交是個特別重要的事兒,一定要多出去走走,多去見見人。社會和學校不一樣啊,多認識一些人總是沒壞處。
于是,我可以從福田下班折騰到羅湖去吃飯、可以在華南城忙完工作在一路換乘跑去南山聚餐。時間久了,發現也就那么回事兒。吃吃飯姑且就算是混個臉熟,但是臉熟又有什么用呢?飯局散了,還不是一樣各回各家,各找各媽。
折騰幾回,覺得這些無效社交真麻煩,浪費時間還糟蹋錢。對啊,除了時間,錢是個很重要的因素。出去吃飯,要不就是aa,要不就是別人請你,你再找個機會請回去。可惜,剛到深圳的那會兒,我一個月工資的一半都貢獻給了房東,總是這么吃,我也確實折騰不起。
所以慢慢的,我變懶了。我不喜歡在為了吃一頓飯在坐上一個多小時的地鐵、也不喜歡和一堆認識不認識的人也一起聚餐。下了班我就想在家里癱著,哪怕是很熟的朋友有時候都覺得出個門真是麻煩,還是算了,有機會下次再見。
三年前,老吳到了深圳工作,他給我打了個電話說讓我記得他的號碼,沒事兒和他聯系。我和老吳青梅竹馬這么文藝的詞是用不少了,不過確實是從穿開襠褲開始就住一個巷子。只不過后來我舉家南遷,和他斷了幾年聯系。
兩個人,一個住福田,一個住龍崗。想著見上一面出門坐上公交地鐵就要折騰一兩個小時,就覺得麻煩。
雖說交通如此發達。可是三年了,我都沒見到他。
我和老吳說了一萬次在一個城市要多聚聚,然而只是說說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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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年我回到深圳,終于見到了他。他調侃我說要見我一面實在是不容易。說起來我們也有快十年沒見了,分開的時候我們還是十幾歲的初中生,看到他的那一刻我才突然意識到,原來我們已經變成了“大人”,那個曾經我以為離我們很遙遠的詞匯。
人和人之間的情分總是挺奇妙的事情,就算我們很多年沒見,但是再見到對方依然覺得很親切和自然。我倆從小時候一起玩泥巴,聊到讀書的時候互相抄作業。
當然,也不可避免的聊起了他這幾年的情況。他的眼神很暗,對,沒有光。和聊起以前的事情那種興致盎然不同。老吳說:我的生活大概也就和所有的套路差不多。
一個人,奔著自己心里的那點希望,一直走。
雖然不知道走的方向對不對,反正日子就一天天的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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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不介意我抽煙吧? ”,我攤攤手表示無所謂。他點了一根煙,語氣挺平淡的。“ 讀大學的時候我就想著讀研,但是考研失敗了。后來家里人就想著讓我考公務員,我也照做了,就在家蹲著看書去考公務員。公務員筆試考過了,面試的環節又被刷了下來。我挺絕望的,覺得自己一事無成。我不想呆著家里,不想面對我爸媽。所以后來我就去了上海。”
老吳說,他剛到上海的時候沒什么想法,就覺得年輕應該去一次大城市,不想在老家窩著了。去了以后,沒地方住,就住在朋友那兒的客廳沙發,每個月給他們交水電費和物業,就當作抵住宿費了。
那時候其實他腦子里沒什么想法,就想著先找個工作。賺點錢找個小地方住下來,也算在上海落腳了。當時住的地方附近有個面包房在招人,看到以后就去面試了。在面包房工作了兩個多月的時候,送面包的師傅不做了,老吳就和店長說,他會開車。只要店長看著給他加點工錢就成,店長就答應了。
其實老吳這個人,個性很好,又能吃苦。在面包店做了大半年,原來的店長辭職走了,便推薦了老吳作店長。店長是有銷售提成的,老吳的收入比原來好了一些。
他很惶恐,做了店長就代表要管理店鋪、招聘員工,自己就不是個開開車送貨的師傅,也不是只要收銀打掃衛生就可以的店員。他覺得自己需要學習,那時候老吳就開始買書。他就在網上搜書單,他不知道哪些書對他來說真的有用,索性都買了回來。每天白天上班,晚上回到家他就看書。
“ 我不覺得一個面包店的店長有什么不好,我就覺得如果我把這個店管好了就成了。” 老吳低頭擺弄了一下手機,回了幾個微信,好像是在交待一些工作。
老吳說,其實人挺簡單的,做什么事情都本著一種求生本能,想要活下來了。能夠吃飽了,就想穿暖。能夠穿暖了,就想穿的漂亮。總而言之,就是總想讓日子過的好一點吧。
其實,起初做店長的時候并不順利,有些員工在店鋪已經工作了兩三年了,比他資歷更老。老油條是最難管理的。老吳就想,沒有人和錢過不去,所以他就自己掏腰包,每個月都評選一個優秀員工并且發500塊的獎金。
事實證明,確實沒有人和錢過不去。員工不和自己對著干了,店鋪的業績才是他要操心的核心。那就做一天一款特價面包吧,顧客都喜歡占便宜。住在附近的人來來回回總要經過面包店,價格夠誘人,一定會進店的。
“ 反正,我不怕麻煩 ”老吳把煙掐滅了,笑了笑 :“ 情人節就推心型蛋糕、兒童節就推卡通甜品。廣告畫我常換,反正我不會做,我就在網上找人幫我設計。后來我發現這這樣不行,我就自己學著設計。索性做生意這個東西,就是要麻煩自己讓別人方便。”
再后來,公司要在廣州和深圳開店,需要選幾個核心店長幫忙,老吳自告奮勇說自己要去支援。我說你這不是為了公司奉獻,是瞅準了公司準備開拓新市場,你又有進一步晉升的新機會了吧。
老吳說,當時他確實是這么想的,因為這份店長的工作讓他恐慌。
他覺得自己不能一輩子都做個店長,他也沒可能一輩子做個店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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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恐慌,我很理解這種感覺。
大概現在的人都有點受虐傾向,一旦過上了四平八穩的日子反而擔心受怕。我想起我辭職的那段時間。我特別惶恐,晚上整夜整夜的睡不著覺。因為我害怕,我害怕沒事情做、害怕別人都在進步、害怕我很快被淘汰、害怕我懈怠了以后自己就趕不上來。
我每天沒日沒夜的拼命寫東西,有一回寫一個文案來來回回改了十幾次我都沒覺得有什么委屈,反倒是有一回幫客戶做文案的時候,人家說了一句,挺好的,暫時就這樣吧,把我急的半死。我說沒事啊,哪里不滿意還可以改。我害怕看到“暫時就這樣吧”這句話,我覺得這樣下次他肯定就不會在找我寫東西了。
我們都害怕,害怕自己不夠好,害怕自己不夠強大,害怕自己,過不上自己期盼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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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吳問我,他說你有夢想么?我說,我的夢想就是賺好多好多錢,然后再也不用上班。他說,我的夢想是找到一個愛我的姑娘。
我反問他,那你覺得是我的夢想難度比較大,還是你的夢想難度比較大。他說,有夢想就好,現在做夢的人,都不多了。
為什么,我們不敢做夢?
這讓我想到我去上海的時候借助在曉風家里的那幾天。我到上海的第一天,她忙著工作沒時間接我,給了我她家的地址,告訴我鑰匙她藏在什么地方,我就自己一個人去了她家。晚上她到家的時候已經晚上十點多了,我已經洗漱完畢還給她做了宵夜。
結果回來我們聊了一會兒,差不多11點半的時候她接了個電話,說有一個緊急會議需要材料。她收拾了一點洗漱用品裝到包里就走了。因為,她覺得來回來路上浪費時間太不劃算,材料又要的緊急,所以她決定干脆回去加班,然后睡到公司,第二天早上就不用早起趕地鐵了。
用曉風的話說,這份工作讓她一個月可以有一萬以上的月薪,她可以找一個月五千的工作輕輕松松。但是這就代表她沒有存款、沒辦法給家里每個月寄錢、以后更談不上什么理財規劃買車買房這些恢宏的目標了。
詩和遠方這種飄渺的東西不適合在年輕的時候談。
哪有什么崇高的理想,只是希望用自己的努力在這個城市落地生根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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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來,老吳先是到了廣州支援開店,留在了廣州做了新店店長。培養了一個店長出來以后,他接著被調到深圳來開店。先后參與了深圳三家店鋪的開店工作,老吳晉升做了深圳地區的大店長,負責總體管理深圳的店鋪。
用他自己的話說,這算是當上了個九品芝麻官,好歹有個品階了。雖然不知道以后的自己會如何,不過總比之前的狀況好了幾分。好歹,自己也可以回家和爸媽通電話的時候說自己手上管理了幾家店鋪,讓他們還能和鄰里鄉親吹個牛,說上一句我兒子過的還不錯。。
雖然努力這個事兒之后未必是成功,但是努力之后連著的一定是成長。比起每天混吃等死的日子,能忙碌起來也是一件挺幸福的事情。
如果有一件事情,你覺得能多賺些錢讓你有安全感,你就去做;如果你覺得被老板罵了以后懂了一些為人處事的道理,被罵也就沒那么虧;如果你在一個群體里覺得自己挺開心,那就保持這份熱情。
畢竟,除了一天天變老之外,還有一天天變好。
這樣想起來,日子過的也挺有勁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