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時候是很怕酒的。我想是因為從小沒有得到這方面的熏陶的緣故。父親的腎結石,據說就是煙酒引起,所以他老人家在多年前就戒酒了。因這個緣故(或者是心理陰影),我們家不論男女,均無人飲酒,逢年過節,餐桌上盡可能的豐富,席間卻從不待酒。連從商多年的大哥,應酬時亦是滴酒不沾。在這樣的環境下,我,卻意想不到的對酒著迷了。
首先是古人的飲酒吸引了我。書本里發生在君臣間的對話場面,如是在室內,則面前無論是案還是幾,必定有酒。那酒是君臣間的凝聚劑,是社稷安定的折射。這時酒一種贊賞,一種景仰與臣服。與此相比,較驚心動魄的酒場是明太祖的“杯酒釋兵權”,但必定亦是悲壯無比的。
不但位高權重者飲,平民百姓飲,才子佳人也飲。從前他們說的是“打酒”“沽酒”。三幾文,一貫錢之類的,就能打到一壺酒,然后,可以直接喝,也可以“溫”了,“篩”了喝。
我常試著設想那些場面:卓文君究竟是如何當壚沽酒?如何溫酒?又用何具器篩酒?那用纖纖玉手執壺斟下的一盞清咧的美酒呵,清俊的書生又是怎樣消受的?
古人中女子也善飲。大觀園嬌滴滴的女兒們,不但飲酒,還要行酒令,行不上的,就要罰。我常疑心她們在學習女紅、詩詞的同時,也偷偷的培養酒量,不然,除了坦蕩無忌的史湘云醉臥花叢及劉姥姥醉倒寶玉房外,何以其它女兒們并無這方面的記錄呢?
古詩中,關于飲酒的描寫更是比比皆是:“晚來天欲雪,能飲一杯無?”一種情趣飄然欲出。“勸君更盡一杯酒,西出陽關無故人”一份衷心的祝福,一份真誠的情誼。“舉杯邀明月,對影成三人”。從容灑脫,縱是獨酌,亦自有一份大氣。
李清照也愛酒。“東籬把酒黃昏后,有暗香盈袖”一個眉目清秀,衣袖飄香的女人迎面而來;“昨夜風急雨驟,濃睡不消殘酒”慵懶的美人形像躍然而出。李白斗酒詩百篇,李清照的酒,是不是填詞的最佳佐料呢?不得而知。
武俠小說中,俠客們相會,也必定大塊吃肉,大碗喝酒。生死之交,亦在一碗酒之中就定下了。喜歡這樣的場面,豪氣干云,坦坦蕩蕩,暢快淋漓,令受者豪情萬丈,令觀者熱血沸騰。
記得初接觸到李白的“將進酒”,讀到“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不由大感痛快。是啊,人生苦短,人生得意便無所遺憾,應當縱情歡樂,即使在法治社會,不能憑一己之快而禍國殃民,但小小的快樂總能享受一番罷?不然,在落魄時,還能奢望錦衣玉食的生活?還能指望有坦蕩的心情,痛快淋漓地享樂?即使有一天流離失所,孤苦無依,回顧從前時,也不至抱憾太多吧?
因此,每每在歡樂的場合,看著歡欣而滿足的人們,我就有一醉方休的沖動,“但愿長醉不復醒”!如果此刻永恒,該有多好!可惜“借酒消愁愁更愁”,況且酒始終會醒的,而醒來后的感覺不見得比醉時美妙,所以,我終究下不了醉的決心。
看到此,大家知道了我這“迷”其實不是真的迷,說白了是葉公好龍式的迷。我仍是不善飲。不但不善飲,甚至、聞到酒、被酒氣熏了,都飄飄然恍若酒醉,對酒異常過敏。所以如果你看到我從一個酒樓飯館走出來,眼神朦朧,神情恍惚,臉泛潮紅,腳步輕浮,渾身酒氣時,不要以為我喝多了,其實,這醉像,都是被熏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