儷帶著五周歲的女兒嬌嬌去第一幼兒園報名。

嬌嬌背著儷給她買的印著芭比娃娃圖案的新書包，不愿被儷牽著走，一路雀躍地在前面一跳一跳，倆個羊角辮也隨之一上一下地晃。

第一幼兒園剛建起來，離儷的家不遠，步行十分鐘左右就到了。儷慶幸丈夫當初買窯挑了個好地段，出行購物方便，孩子上學也方便。用城里人的話講，這窯也算是“學區房”。她笑瞇瞇地看著女兒在前面蹦達，不時提醒她：“走慢點，小心摔倒！”

不久，便到了幼兒園。報名處的門口擠滿了人，都是來給孩子報名的家長，他們神色焦慮地堵在門口，嘴里抱怨著什么，孩子們在旁邊不停地鬧騰。

這些家長怎么都不進去報名？儷疑惑地繞過他們。她牽起女兒擠到辦公室門口敲了敲門再踏進去。

校長坐在辦公桌前斜睨一眼門口進來的人，說：“戶口本拿來！”

儷從包里翻出戶口本，走近遞給桌子對面的校長，怯生生地問道：“校長，報名費要交多少？”

校長沒說話，直接打開戶口本戶主那一頁來看，很快，他又合上扔到桌子上，擺擺手說：“你們不是本地的，報不了名！”

嬌嬌失落地仰起頭來看她媽媽，儷也急了：“怎么外來戶就報不了？”

“教育局規定的啊！報名的必須是本地戶口，要是你們有房產證也可以。”校長說。

儷突然想到什么，眼神亮了亮：“地契行嗎？我們有地契。”

校長的話又讓她剛亮起來的眼神暗下去，他說：“當然不行！地契和房產證能一樣嗎？”

儷氣餒地站在門口，嬌嬌耷拉著腦袋小手摳著指甲。

門口徑直跨進來一個穿著印著白色骷髏頭黑T恤的人，儷斜了斜身子，讓開道兒。他左手臂膀上紋了一條龍的圖案，正抽一支煙，右手“叭”一聲將一摞戶口本扔到校長的辦公桌上，煙灰落到桌子上。

他欠了欠身子一屁股坐到桌子上對校長說：“給這幾個娃的名報嘍！”

校長臉上一驚，慌忙站起來，定了定神，身子微微前傾，笑著要和那人握手。

這人儷是知道的，他叫六子，是本地的地痞混混，這里的人都認識他，也都不敢惹他。第一幼兒園建在這兒，以后的安穩恐怕還得仰仗他。

六子吐了口煙，手指彈彈灰，看也不看校長遞出去的手，翹起二郎腿，問：“這事能辦不？”

校長僵在空中的手變成彎的，然后灰溜溜地抽回來，雙手撐在桌檐上，陪著笑說：“當然當然！我這就給你登記。”說著，校長坐下來，立刻拿了支筆打開戶口本開始在登記冊上登記。

儷挪了挪步，走近看了看，那第一本戶口本上寫的戶口所在地分明就不是本地的。

儷堵著一口氣領著女兒扭頭出去了。

儷站在校門外掏出手機給丈夫打電話抱怨，丈夫那邊聽了后也沒啥主意，儷氣得掛斷電話，急躁地看著旁邊同樣急躁的家長們，估計他們也是外來戶吧。

嬌嬌委屈地抬頭看儷：“媽媽，不給我報名了嗎？”

儷心里一陣煩悶，低頭看著女兒不說話，摸了摸她的頭。

一會兒，手機響了，是丈夫打來的。儷沒好氣地接通電話，電話那頭卻是公公的聲音。儷的公公說，他剛才給在教育局工作的一個親戚打了電話，那個親戚說報名的事不用愁，包在他身上。

儷糾作一團的心終于被公公的話捻開了。她松了口氣低頭輕輕捏住女兒的臉蛋搖著她的小腦袋說：“嬌嬌可以上學啦！”

嬌嬌原本嘟著的嘴終于咧開了，她開心地喊：“啊！是嗎？真的啊！我可以上學啦！我也可以有同學嘍！”

不知誰在后面叫了一聲，正打算回家的儷轉過頭，原來是娜娜，儷上學時一個很要好的同學。

娜娜苦著臉跟儷訴苦。她兒子也上幼兒園了，不過要報大班，但之前在另外一所幼兒園，現在轉學要在這插班，可學校也不給報名。

娜娜問：“你女兒報進去沒？”

“還沒！不過我公公找了人，他說應該沒問題。”儷如實回答。

“呀！你們有人啊？那看能不能幫我兒子也報進去？”娜娜像是看到了救星一樣拉住儷的胳膊不放。

儷不知怎么回答，她也是托人辦事，怎么好意思讓公公再開一次口，就算公公拉下臉愿意再開一次口，那個親戚也不一定能幫啊，可現在要是說不行的話必定又傷了和氣，簡直是倆頭受難。

她為難地笑笑：“我回去問問啊，可不一定能成啊！我盡量！”

娜娜拱著手說：“這事可得拜托你了！你可要幫幫老同學呀！事成了咱一塊兒吃飯，我請客啊！”

儷笑了笑不再說話。

三天后，儷送女兒去上學，途中迎面撞上娜娜。娜娜的兒子沒能報上名，只能繼續去之前那個稍微遠一點的幼兒園。娜娜拉了兒子直愣愣徑直從儷的身旁走過，裝作沒看見儷。

儷放慢步子，張了張嘴想打個招呼，看這陣式又硬生生給咽了回去。她嘆了口氣，心想：算了，也沒必要了。

其實，她回去也跟公公說了娜娜的事，公公和丈夫提了好酒好煙去親戚家道謝，順便提了下娜娜的事。親戚說，他總共就可以保倆個名額，一個用給了嬌嬌，另外一個名額也給了別人。

儷給娜娜打電話說明情況，娜娜當下就掛了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