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婉是最后一批離開餐廳的工作人員。 ? 她把工作服換了之后,沒有選擇乘電梯,走向了冷清的人梯樓道。
她非常不喜歡電梯往下降的失重感,而且這個時候的員工電梯還很擠。百貨大樓各層樓的最后走的工作人員都累了一天了,幾乎沒有人會選擇走樓梯,寧愿擠進那擁塞的大方塊。
剛剛接到申黎的電話,說他公司還有點棘手的事需要處理,一時半會兒趕不過來,但是他已拜托蘇煜在她工作的大樓下等著接她了。他真把她當孩子了,她自己這么大的人了,怎么都會想辦法回去的。
整幢百貨大樓快要統(tǒng)一關門了,員工通道的燈被盡量關到最少,光線有些昏暗,綠色的緊急求生標志最惹眼。平時還偶有幾個人嫌電梯擠,會從樓道下去,今天卻只有一個人走在她前面。
那個人,她竟認識,是個日本人,來她工作的餐廳用過餐,只是不知道他的名字。
前兩天中午,他來她們店里吃飯。那時,她才被店長反復訓練了十多天,從廚房里出來,由原來幫著老手們學干些雜活兒來到廳內(nèi)當實習服務員。
為了多鍛煉她,店長助理給她指了個客人,且刻意囑咐她說,此人要好生招待,在他面前,她就是店內(nèi)服務的形象代表。
他看上去只有二十八九歲左右,五官周正,屬于耐看的類型,沒有令人驚艷的相貌。但他那蔑視人的眼神,不怎么活動的面部,舉手投足之間,散發(fā)出來的高冷氣息,統(tǒng)統(tǒng)都在昭示他不是平凡之人。
這個人個子還挺高,一米八左右,身材健碩,著裝正式。一身英式西服愣是讓他穿出了完美的感覺,隨衣服配的手工牛革皮鞋干凈地像是沾不上灰。其發(fā)型被打理的很自然,規(guī)整卻沒有噴過發(fā)膠的油光瓦亮的感覺。
她不敢怠慢,小心翼翼地按店長培訓她的步驟來工作。男子看菜單時,她想簡短地推薦下招牌菜品,剛開口就被冷冰冰地打斷說不需要。真是個沒禮貌又傲嬌的人,她想。
他的坐得極端正,背打得筆直,吃個日餐跟在吃西餐一個姿態(tài)。直到離開,他自始至終沒有拿正眼瞧過她。
為他服務,不說謝謝也就算了,板著張臉,一副不屑的樣子跟她欠了他巨款不還似的,太不尊重人了。
雖然由于在學校看過許多日本侵華影片,也的確發(fā)自內(nèi)心的不喜歡日本人,可柏婉不是個心胸狹隘的,本不會討厭這個人。只是他給她留下的印象極其不好,整個人給她的感覺輕蔑而不近人情。
男子揉著太陽穴,順著樓梯在慢慢地往下走,離她不遠。
現(xiàn)在不是工作時間,不管他多有能力,在百貨是個多厲害的角色,就憑他那張臭臉,她都想繞著他走。
她低著頭,從他右手邊走過,她提速不是很明顯,還不至于讓他注意到她。當她暗自慶幸著不用看到他了,結(jié)果那個人卻以一種獨特方式留住了她的腳步。
男子從剩下的幾步階梯上,踉蹌而下,側(cè)身仰面倒在了樓梯間的轉(zhuǎn)彎處。她還沒搞清楚什么狀況,他就直接倒下了,他那身板兒看著又不弱,難道是因為整天掛著臭臉招了太多仇恨,被眾人的怨念擊倒了?
猶豫了下,她還是三兩步跨著樓梯回去了。他雙眼緊閉,平躺在地上。她喊兩聲“喂,喂”,見那人沒反應,又推了他兩下,依舊沒反應,她慌了。到底是一條人命,再討厭也不希望他出事,而且還是在自己眼皮子底下。鼓起勇氣,柏婉俯身,把耳朵貼到男子的胸口,確定仍有心跳后,松了口氣。
她用力掐了掐他的人中。他感到痛楚,皺了皺眉,微微張開了下眼睛,眼瞼翕動了兩下就合上了,然后再沒有睜開,像是個沉睡的人。即便是這樣,他面無表情的臉,依舊讓人感受不到溫度。
四下無來人,她打了急救電話后,不敢走,唯一能做的就是呆在原地干巴巴地望著他,等其他人來。救護人員到得很快,幾分鐘之后就來了,樓下的安保負責人員也跟著來了,駕著男子有序地進了電梯。
柏婉幫不上什么忙,于是沒有隨行,等一大群人消失在電梯門后,她呼了口氣,下樓了。
蘇煜應申黎要求,在樓下候柏婉了許久。見她下來,一臉不耐煩:“你是蝸牛嗎?蝸牛都比你快吧。”
“不好意思。”柏婉本來想解釋的,出聲卻自動轉(zhuǎn)口成了道歉。
她記得,從第一面起,蘇煜就沒給過她好臉色。她和申黎從鳳凰到上海的班機在于某夜晚十一點多在浦東機場落地,他去接他們,準確的說,是去接申黎的。到上海之前,申黎說過,他是他最好的朋友。
看到男子的臉,她那會兒竟忘了反應,這個男子已不能用帥來形容,長相太過嫵媚陰柔,加上他那白皙的皮膚,要不是他那高度和身形,很容易讓人誤以為他是個女子。
申黎給他介紹柏婉,他蔑視地瞧了她一眼,哼唧了一聲,轉(zhuǎn)身給她留下一抹高傲的背影,這就算是對她打招呼了。
“誒,跟你說話呢。”蘇大帥哥更加不耐煩了。
“啊?”
“你什么時候搬走?”他問的是她什么時候從申黎家搬出去。
“嗯,只有等開學了,我沒其他地方去了。”她收到通知書了,被錄取是意料之中的事,她心情轉(zhuǎn)好。
男子雙眉緊蹙,明顯對她的答案不滿意,但也沒有再說話。柏婉也不明白自己哪兒得罪他了,不想自找挫折,索性也閉口了。兩人誰也不想搭理誰,一路無話。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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