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經在青島一個冒菜里當服務員,店不大,就十來個平米,一個人就能照顧過來,老板有事不在,于是我就經常一個人看店,也學會做冒菜。
? ? ? 那天下午兩點多,天氣有點陰,過了飯點,店里就只有我一個人。這時候進來一個很瘦弱的女的,一米六左右,長臉,大眼睛,長長的大辮子,膚色有點黑,穿著一件紅色的戶外衣。她說話聲音很輕,簡單的點了個牛肚套餐,然后就在門邊的那個小桌子邊安靜的吃了起來。店里只有我倆,我也想知道自己做的味道如何,于是就開口問她味道咋樣,她說:挺好的。不過和四川的冒菜不一樣。
? ? ? ?我說:“四川的冒菜是啥樣的,味道不同么?”
? ? ? “你吃過川味火鍋么,就是那種很重的口味”她慢悠悠的邊吃邊說。“我在四川就喜歡吃串串鍋、冒菜和火鍋,其余的川菜不是很喜歡”
? ? ? ?“你經常去四川?出差?”我問,談話總是要進行下去,我的好奇心也在起作用。
? ? ? ? “恩,經常去,去年還去了三個月”她說。
? ? ? ?于是,我就這樣順著話題和她聊起來。店里很安靜,外面也不吵,也沒有別人,所以我倆就很輕松得進入了話題。
? ? ? ? 她說她是青島長大的,但是目前的工作單位在北京,是疾控中心的,工作需要所以她常年工作的地點是不固定的,在一個地方呆上一兩個月然后就到另外一個地方。
? ? ? “你喜歡青島還是成都?”我問了一個青島人都喜歡問的問題。
? ? ? ? 她想了想,說:“怎么說呢?我不喜歡四川的天氣,太熱了。但是從我作為驢友的角度,四川就是我們的天堂,從那里去西藏云貴一帶都是必經之路啊。”
? ? ? ?“你是驢友,喜歡戶外運動?”我又開始好奇了。
? ? ? “恩,有空,我們就爬山,去爬那種野山,或者我就去健身房。”她還是那種慢悠悠的語氣,邊說邊慢慢吃著盆里的冒菜。
? ? ? “哇,真厲害。”我忍不住感嘆。“要做驢友真不容易啊,我有一顆驢友的心,可是從來沒有驢友的行動。”
? ? ? “其實,我們也是工作需要。我們做疾控的往往要到邊緣的地方。每次有重大的災難或者疫情,我們是第一個到現場的。”她笑了笑。“我第一次工作的時候就是穿越了青藏高原。”
? ? ? ?我的好奇心更重了,似乎窺見了另外一個世界。她和我說起了她們戶外生活的簡單過程。“有時候一個星期才能見到一個村鎮,所以背包里就背著我們一周所需要的一切,帳篷、食物以及器材。”
? ? ? 我看了看她的長辮子,揣測她的年齡,然后說“你的工作這么奔波,家里咋照顧?”
? ? ? “家?”她聽了我的問話,停下筷子,笑了笑,“我還沒有成家呢!快四十了。”
? ? ? 我才覺出自己的問題的唐突,連聲抱歉。
? ? ? “也沒啥,我們一般都是找同事,也沒有辦法。工作太特殊。我們的心理壓力都很大,睡眠都不好,昨天我的睡眠時間是四個小時,已經算很長的了。”她又笑了笑。“其實,我們同事都失眠。有個同事,從08年去汶川回來后就抑郁了,今年四月份自殺了。”
? ? ?她又繼續吃自己的冒菜,里面有粉絲,她一根一根地挑著,慢慢地吃,偶爾嘗一下湯的味道。旁邊的我一臉的震驚。
? ? ? “你想,我們是最真實的看到現場的人,很慘。所以我們這工作需要很強的定力。”她抬頭看了我一眼,似乎覺出我的震驚。“所以,我就讓自己忙起來,不爬山就去健身房,讓自己累的半死,然后就什么也不想了。”她說完,又低頭慢慢吃起來。“吃好吃的,也是一種放松。”
? ? ? 我在操作臺里面,她在門口,我們就隔著一段距離。外面有陽光柔柔地照進來,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長,像一幅剪影,卻又有些單薄。
? ? ? 我看她,看她安靜的樣子,貌不驚人的樣子,看她長頭發面色平淡的樣子,然后看她吃完,沖我一笑,出門。
? ? ? 我跟著出門,卻只看到門口大街上匆匆的人流,別的店傳來的流行歌曲聲音似乎一下子大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