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綿延至今”的年味(飲食篇)
當我們在感嘆年味漸淡的今天,在我的家鄉,有一種味道卻是從兒時起一直綿延至今的,它是那些漸行漸遠的記憶里唯一沒有斷片的存在,這個味道就是春節前家家戶戶必做的米粉粑粑和糯米團子。
距離過年還有半個月的樣子,家里的老人們為著迎接回來過春節的子孫們就開始張羅著準備這些吃食了。他們挑著秈米去碾米店把米碾成粉,這些平時無人問津的碾米店到了年底可都是要排隊的。這樣的碾米店現存的也不多了,平均一個村里只有一家,經營碾米店的也多是老年人,因為自他們之后幾乎就沒有人會繼續開這樣的店鋪,年輕人都去大城市闖蕩了,唯有留下來的老年人守著它們,所以這樣的店一般都至少經營了幾十年之久。
做粑粑是個很有意思的事情,做法雖然簡單,但通常都是叫上左鄰右舍一起完成,還得提前預約,今晚大家伙一起去張三家幫忙,明晚一起去李四家。
一般一戶人家會做上百來個粑粑,這些幾乎都是由家里的老人們來完成,年輕人很少去做,有也只是恰巧碰上了湊個熱鬧參與一下(但愿它的做法不會失傳),如果家里子女多的,則做的更多。
小的時候在奶奶家,覺得做粑粑是件大事,爺爺奶奶提前去碾米店碾好米粉,然后準備餡料。為了保存的時間更長,一般選用雪菜餡,但就是這簡簡單單的雪菜餡每家都有著每家的風味,不盡相同。
餡料作為粑粑的精華之所在,有的咸、有的淡、有的辣、有的酸。也還有的會在炒雪菜時候根據各家的喜好加點其他輔料,因此區別就更多了些。此外做粑粑還會用到一種模具,每一家的花紋也都不同,當然也有的不用。
等所有的東西都準備齊全后,吃過晚飯,大家就聚集到約好的那一家,揉面團這樣需要些體力的活則由大伯負責,他把揉好的面團分成一個個差不多大小的劑子后,嬸嬸們則開始包餡料,壓模、脫模,然后裝在蒸籠里。
爺爺在廚房早就點起了爐灶,煮好了一鍋熱騰騰的水,只等做好的粑粑上鍋。
蒸熟后,爺爺通常會先拿出一個給守候在一旁的迫不及待的我。
蒸熟冷卻后的粑粑在冬天可以保存很長一段時間,現在有了冰箱保存的時間則更長。它和茶葉蛋一起組成了春節必備的黃金搭檔,承包了整個春節期間的全家人的早點,同時也是招待客人時飯前和的點心和麻將后的夜宵,它可以蒸著吃也可以煎著吃,根據個人的喜好來,我還是喜歡煎著吃多一點,當然,還有煮著吃的,這是上高中后從室友那里得知的新吃法,當時有一種孤陋顧問之感,反正我是接受不了的。總之,少了粑粑,簡直就不像過年。
在我們的記憶里,粑粑是媽媽的味道,是奶奶的味道,是過年的味道,是家的味道……
在很多地方的特色小吃里,都有“團子”的存在,糯米團子和清明節時一些地方所吃的青團類似,口感和做法都差不多,一般選用豆沙或者芝麻做餡,做好后放在洗干凈的玉米葉或者是從山上摘下來的一種圓形樹葉上蒸熟,口感偏甜。
還有一種叫做“發糕”的,因其名字有發財之意,所以在新年這樣一個喜慶的日子里也會有很多家庭去做,但我們家是沒做過發糕的,只在很小的時候看奶奶家對面的鄰居做過。
發糕有甜味的也有咸味的,咸的就是如上圖所看到的那樣,攤一塊大的面糊加上豆干和蒜等材料蒸熟后切成塊,甜的則是一個一個小小的圓形的,現在街上賣的基本都是這種圓形的甜發糕,個人覺得,咸的要比甜的好吃些。
當然也有些是逐漸消失了的,比如炒米糖。
小時候最最期待的就是做炒米糖,光是用大鍋熬好的麥芽糖就足以讓我饞很久,更何況是加上花生、芝麻和炒米的,想想都忍不住流口水。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做起來相對麻煩些還是什么原因,反正現在是看不到有人在家里做炒米糖和花生糖的了,市場上雖然一年四季都有賣,但都是由機器制造出來的,同時用白糖替代了麥芽糖,再也嘗不出當年手工做出來的炒米糖的味道了。
“失而復得”的年味(風俗篇)
兒時有關“過年”的記憶里,是少不了“玩龍燈”的,也就是“龍燈會”。
“龍”在我國自古以來就是神圣和吉祥的象征,因此每逢重大節日期間,人們會用“玩龍燈”這樣的形式來表達著他們的歡快喜悅之情和對美好生活的祝愿。同時它又有著驅邪除瘟,去災祈福保雨水及時、五谷豐登的深刻寓意。
小孩們都是最喜歡看龍燈的,以前每年玩龍燈的時候就會和弟弟一起在鄰居家哥哥姐姐們的帶領下,跟在龍燈后面,龍燈到哪兒就跟到哪兒,直到累得走不動了才依依不舍的回家。
但后來隨著城市化的發展,現代化的加快,進城務工的人越多越多,村里則沒有人玩龍燈了,因此這項傳統文化活動不知不覺地在我們的生活中消失了十來年之久。相比那些從來沒有感受過這樣濃郁的年味的孩子,我覺得自己是幸運的,也是擔憂的,現在的孩子們以后若是回憶起他們兒時的年味,又能回憶起點什么?
慶幸的是這一逐漸離我們遠去的“年味”卻在去年又重新回到了我們身邊。在呼吁保護傳統文化的今天,那些眼看著就要消失了的東西又重歸大眾視野,這種久違的、失而復得的感覺讓人驚喜又親切!
傳統的龍燈一般是從正月初三開始一直持續到正月十五。但現在由于春節返鄉的鄉親們一般在家也只能從大年三十待到正月初七,所以玩龍燈的時間便被提前到正月初二,持續三天,到正月初四便結束。
玩龍燈是一項體力活,從天亮開始一直到天黑結束,因此一般需要整個家族的男同胞一齊出動,過完除夕夜,抓緊拜完年,大家就走村串戶地開始玩龍燈了。
玩龍燈是有很多講究的,得嚴格按照老祖宗流傳下來的規矩先給龍燈開光,開光后,家里有小孩或者辦喜事的要“掛紅”以求得神靈的保佑,然后就由族群里德高望重的老人在前面引路,身強體壯又反應靈敏的青壯年則負責掌控龍頭和龍尾,其余的人扛中間,累了就由另一個人替換下,就這樣一個村莊又一個村莊挨家挨戶地走,如果去的那個村莊里有同族的則同樣需要“掛紅”。
所謂“掛紅”,則是將一塊紅綢布掛在龍身上,點上兩根紅蠟燭,上香叩拜。以祈求家族人丁興旺,幸福安康。此外還需要準備一些“貢品”,方片糕又叫“步步糕”,諧音“步步高”,是貢品中必備的一項,其他的則由各家自行安排,現在多簡化為一條香煙和一個紅包。如果是該家族嫁出去的女兒的話掛的紅則需要更豐厚一些,以表示對娘家人親切的問候和熱烈的歡迎。
很多事一旦有人牽了頭,其他人便也會跟著重視起來,玩龍燈亦是如此(大概也就是榜樣的作用吧,哈哈)。
自從去年某一個村莊興起后,今年周邊幾個村莊也相繼玩了起來,畢竟一條龍燈代表著一個家族,看到別的家族玩得熱火朝天的,其他家族自然也不甘示弱,大有一較高下之意!
每一個家族的龍燈都不一樣,家族成員多的則是“板龍”,一戶一節,玩的時候挨家挨戶的接好,最有意思的是圓燈的時候,鑼鼓聲一響大家就扛著自家的那一截趕緊往家跑,最先到家的則寓意今年的運氣最好。那場面,既熱鬧又搞笑,大家你爭我搶,誰也不讓誰的一個勁往家跑。
“滾龍”也是很常見的一種,它比“板龍”要短很多。但玩滾龍的話技術含量高一些同時還需要全體成員保持良好的協調性,玩起來也更費力些。
最好看的還是“花燈”,除了有“龍”外,還有獅子以及各種神話故事的角色扮演,所以一個花燈往往蘊含著很多故事,多是贊揚勞動人民的智慧的。孩子們則一邊聽著大人們的講解,一邊帶著好奇的眼光觀賞著眼前的表演。
在老家那個小小的集鎮上,今年周邊各村莊的龍燈加起來就有九條,這樣熱鬧的景象已經很多年沒出現了,小小的街道上,這邊一條龍燈還沒走完那邊又來了一條。當市區在禁止燃放煙花爆竹的規定中一片寂靜的時候,郊區的農村里卻是噼里啪啦熱鬧非凡,每天早上基本上都是被鞭炮聲給鬧醒的,絡繹不絕的龍燈使得原本就不寬敞的街道變得更加的水泄不通,但所有的車輛都會耐心地等在路邊,直到龍燈過去。
傳統文化作為一種社會精神形態,是一定社會存在的反映,但更是一種巨大的精神力量,它凝聚了各族人民文化發展歷程中最珍貴、最具特色的文化精髓,是民族精神最直接、最全面的體現,在民族和國家的發展中有著至關重要的作用。在我們曾一度以為它快要消失的時候,它卻帶著沉淀多年的歲月,以更加豐富的形式華麗麗地重新回歸,讓我們重拾了消失的“年味”。
希望這樣的“年味”能生生不息,世代綿延下去,多年后,當我們的孩子以及我們孩子的孩子回憶起他們兒時的“年味”時,依然能夠滿心歡喜,熱情洋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