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至愛之妻

11．“加碼”和“雙保險”，原來是這個意思

干部科長帶著人事員又一次找胡莉談話。來到胡莉的辦公室，干部科長說：“胡老師你好！上次談話沒有談成，這次我們又來了！”胡莉招呼干部科長和人事員坐定后，干部科長告訴胡莉：“干培學校考評組給你考核結果為‘基本稱職’是正確的。從你擅自出國旅游到你近期的鬧騰行為來看，你已經失去了做教師的資格！”

“就憑這點就認定我失去了做教師的資格嗎？”胡莉反問道，看樣子還想胡攪蠻纏。“怎么？單憑這點還不夠嗎？是想加碼還是要雙保險？”干部科長一看胡莉是一個不知趣的家伙，不得不對她反戈一擊。“這話是什么意思？”胡莉有點亂了陣腳。干部科長的反問，使她措手不及。“如果想要加碼或者雙保險的話，你應該想到你在自治區干培學院學習期間開的那張假發票的事。”干部科長說。

“那件事情不是已經過去了嗎？”胡莉問。“事情是過去了，我們本來是不想提了，既往不咎嘛！可你反問我們‘就憑這點認定我失去了做教師的資格嗎？’你反問我們，還不如反問你自己，所以我們只好給你提個醒。那件事情是過去了，可是事情的處理還沒有完吧？對于那件事情的處理，我想你是終身都不會忘記的。處理決定說，你不具備教師資格，應該清理出教師隊伍；贓款如數退回，在工資上逐月扣除。這可是黨委指示紀委作出的決定。暫且不說贓款只在工資里象征性地扣了幾個月，事情便不了了之。單說如果你那次離開了教師隊伍，我們今天還用得著來找你談話嗎？”干部科長解釋道。干部科長說到這里，胡莉算是聽明白了，干部科長說的“加碼”和“雙保險”，原來是這個意思。

干部科長繼續說道：“這就是我說的‘加碼’，一加碼，你就變成了‘雙保險’。這次認定你失去了做教師的資格，問題似乎又回到了幾年前的起點。你的問題已經到了非解決不可的時候了。這次我們來找你談話，是奉命行事，領導讓我通知你到勞務市場去報到。”

“是哪位領導決定的？我去找他！”胡莉聽后，腦袋就像炸裂了一樣。她現在最需要的是知道主管領導的名字。對付上級領導，胡莉所慣用的手法就是請客送禮。自從解波對胡莉在自治區干培學院學習期間開假發票一事沒有將胡莉清理出教師隊伍，贓款只在工資里象征性地扣了幾個月之后，胡莉嘗到了請客送禮的甜頭，逢年過節給解波送禮從未間斷。過去，她送禮采用的是原始的方式，肩扛手提，很顯眼還影響不好。現在，她送禮的方式現代化了。她買了一輛私家車，開車送禮，隱蔽而方便，人稱“送禮車”。由于胡莉的車子是白色的，大家把她那輛白色送禮車管叫“白送”。說是“白送”，其實并不白送。因為送禮總是得到回報，回報遠遠大于開銷。正因為如此，胡莉的“白送”常年奔波，樂此不疲。

胡莉想急于知道主管領導的名字，就是想給主管領導施請客送禮之伎倆，走腐蝕利誘之邪路。然而這回，胡莉失算了，她的如意算盤沒有打成！“哪位領導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自己掂量掂量，你還像不像一個教師的樣子？你的鬧劇也該演完了吧？該到收場的時候了！”干部科長毫不客氣地說。“我……我……”胡莉軟的、硬的、文的、武的手段都已用盡。在領導的決定面前，她已黔驢計窮，無計可施。“你想說什么就說吧！”干部科長說道。

“我不想去勞務市場。”胡莉說。“為什么？”干部科長問。“把一個教師打入勞務市場，這在社會上名聲太難聽了！”胡莉找到托辭說。“你咋能這么說話呢？勞務市場是利用市場機制調節勞動力供求關系，引導勞動力合理流動，實現勞動力在社會經濟各領域合理配置的場所。勞務市場做為求職者與用人單位直接商談的場所，是一種新的用人方式，求職者與用人單位雙方還可以進行雙向選擇呢！”看到胡莉對勞務市場的無知，干部科長向她解釋說。

“反正我不能接受！我不想選擇用人單位，用人單位也別想選擇我！”胡莉突然冒出了兩句奇言怪語表示拒絕。“這怎么行呢？”干部科長哭笑不得。“只要不去勞務市場，你們讓我去哪里都行！我就聽你們的！”胡莉裝作十分可憐的樣子，頗具誘惑的甜言蜜語又一次從她的口中脫口而出。“那你就主動向關校長道歉，以書面的形式保證以后不再胡鬧，用實際行動痛改前非。至于你的去向問題，我回去和領導研究一下再通知你。”干部科長嚴肅地說。胡莉連忙說：“誰的話我都不聽，我就聽你的！”以鬧著稱的胡莉，似乎一下子變乖了。然而她所說的話越動聽，就越是言不由衷。別的不說，單就這兩句話而言，她似乎對哪位領導都說過，所不同的是，這次只不過是要取悅于干部科長而已。

12．跟你談心太舒服了，我感到自己年輕了10歲

第二天，胡莉肩挎一個黑色挎包，來找關春風談心。胡莉沒有敲門，直接推門走進關春風的辦公室。沒等關春風讓座，她就一屁股坐在關春風辦公桌對面的沙發上。

胡莉一開口就擺出一副興師問罪的架勢：“你給上級領導提出要求，讓我來向你道歉？”“可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關春風知道這是胡莉又在虛張聲勢、蒙哄詐唬了，于是輕蔑地說。“那為什么干部科長讓我來向你道歉？”胡莉問道。“那你去問干部科長，問我干什么！干部科長給你說道歉要求是我提出的？”關春風反問道。“我以為是你向上級領導提出的。”詭詐的胡莉狡辯說。“我沒給任何人講讓你來向我道歉！我不需要你來向我道歉！我看你也沒有道歉的誠意！即使你有道歉的誠意，你以為你來向我道歉就能將你的胡作非為一筆勾銷嗎？”關春風說著，起身準備離開辦公室。

胡莉趕緊站起來改變口氣說道：“關校長，別誤會！坐下來談！坐下來談！我今天來是想和你談心的。我覺得我們兩個人這樣鬧下去對誰都不好！”“不是對我不好，是對你不好！你想要達到詆毀我的目的所付出的代價也實在是太大了吧？”關春風說著，又坐了下來。

胡莉也坐了下去，按照事先編好的臺詞，像小學生背課文一樣說道：“你知道外面的人現在怎么評價你嗎？人家說你現在不再是說一不二、正派直率、善解人意的關老師，而是一個陰險毒辣、奸詐狡猾的關校長……”“是誰這樣說的？”關春風打斷胡莉的話質問道。“人家不讓我告訴你，反正有人這樣說！”胡莉故弄玄虛地說。“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來！只有不要臉的人才能說出不要臉的話！你今天是來和我談心的，還是來撥弄是非的？”面對胡莉一副長舌婦的架勢，關春風不屑一顧。他的嚴厲斥責，使胡莉既感到難堪，又不知所措。一時間，胡莉感到自討沒趣，啞口無言。

關春風繼續說道：“心誠則靈。你今天真想來和我談心的話，就拿出誠意來！不要借談心之名，行污蔑之實！”胡莉這才顯得有點老實的樣子說：“我是真想來和你談心的！剛才我說的話不好聽，你不要介意！說心里話，你原先在我心里的印象是本分老實、誠實可靠、善解人意。你在群眾中有威信，還受領導器重！你簡直就是我心目的偶像，是我崇拜的對象！我覺得你比我的親人還親，我把你當成我的老師、我的前輩、我的大哥看待，甚至比這些關系還要更進一步，我真不知道怎樣向你表白才好！也許我說了真心話你也不相信。我常對我母親說，遇上你這樣的好人真是三生有幸！我母親臨死的時候還在念叨你，讓我不要忘記你曾經幫助過我，不要忘記你的好處！我像狗一樣地對你忠誠，你叫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沒想到你今天這樣對我……”胡莉滔滔不絕地說個沒完，越說越離譜。她的情感坐標不是極右就是極左，總是離原點相距甚遠，不著邊際。

關春風聽著，先是覺得肉麻，后又覺得惡心，聽著聽著就聽不下去了，于是又一次打斷胡莉的話，說道：“你對誰都是兩面手法，一個本性！你也不是狗，不要用‘狗’這個詞來污蔑自己的人格！”胡莉忙說：“我就是狗！我是你的一條狗！我的人格沒有你說的那么高貴！”

關春風知道，語言偏激、夸大其詞是胡莉表達思想的一大特點，然而胡莉想要用貶低自己的手段進行感情交流，使他難以接受。他說：“你說我‘不再是正派直率、善解人意’。我要是不正派直率、善解人意的話，這次就不會給你個‘基本稱職’而是‘不稱職’！按規定，不及格就是‘不稱職’。如果給你個‘不稱職’的話，等于是一步到位就降級使用，工資、各種待遇，包括以后的調資都要受到影響。給你個‘基本稱職’，實際上給你留了條后路，創造了一次改正錯誤的機會。‘基本稱職’，當年的工資和各種待遇都不受影響。如果連續兩年‘基本稱職’，才按照‘不稱職’對待。你說我這是‘陰險毒辣、奸詐狡猾’嗎？”

“那你為什么不給我個‘稱職’呢？”胡莉問道。“考核是有標準、有原則的。本來應該給你個‘不稱職’，卻給了你一個‘基本稱職’，這就夠意思的了！你全年沒有工作量，擅自出國旅游，還給你個‘稱職’，那我對上級，對群眾都交代不過去！那還考核什么？那考核還有什么意義？”關春風在談話中又提到“不稱職”、“出國旅游”等字眼，然而這次，胡莉卻沒有跳起來。

“你知道當我得知我是‘基本稱職’，從那一天起到現在是什么心情嗎？我對你恨死了！真是恨到了極點！你注意到我這些天的眼神了嗎？你如果注意到了，就會發現我這些天眼睛里的目光，就像噴射出的兩道熾烈的紅色火焰！我恨不得殺了你，就像當年我恨解波想殺死他和想殺死那兩個調查人的獨生子一樣。這些天，我的挎包里天天都裝著一塊大石頭。我想隨時用這塊大石頭砸死你。你想看看這塊大石頭嗎？”說著，胡莉伸手做出想打開她的黑色挎包的樣子。關春風不為所動。

“‘征途何懼多羈絆，青松在處峰正險’，這是我寫在入黨志愿書上的誓言。”關春風鎮定地說道，“你以為我怕死嗎？我已經是一個死過好幾回的人了。我在上小學的時候，有一天晚上，我和同伴到鄰村去看電影，在半路上遇見一只狼蹲在路中間。那只狼又高又大，兩只眼睛里的目光，就像噴射出的一道道熾烈的綠色光焰。大家嚇得不知如何是好，和狼面面相視。我說：‘走！’領著大家和狼眼對眼，從狼的身邊走了過去。到了小學五年級，我當班長，管紀律太嚴，得罪了班上一些紀律不好的同學，這些人想合伙教訓我，想用大石頭砸死我。我說：‘你們想砸死我，我不會還手的。你們就痛痛快快地砸吧！但是我要告訴你們，如果你們敢動我一根毫毛，你們就別想上學了，等著學校開除吧！等著國家法律的嚴懲吧！’結果，他們沒有輕舉妄動。我知道你恨我。我早已做好了精神準備。你為一己的私利無所顧忌，我為工作也無所畏懼。我知道為工作堅持原則會得罪人，可我絕不能拿原則交換人情。我得罪人都是為公，而不是為私，我問心無愧。你想過沒有？如果你用石頭把我砸死了，我是以身殉職，而你呢？你卻是一個罪犯！”

這時，胡莉卻一本正經地說道：“我們還是不要再斗下去了！斗來斗去多累！還叫人家看笑話！理解你的還能替你說上幾句好話，不理解你的嘴上不說心里可高興哩！我們何必呢？我把我們之間的事情給我的好朋友說了，我的好朋友語重心長地對我說：‘你就不能和關校長好好談談嗎？大家說他好，就你說他壞，人們對你會有什么看法？’我們之間相互攻擊，對雙方的名譽都不好。我是個普通老百姓倒無所謂，而你是領導，你和我斗來斗去，對你的名譽是一個極大的傷害！”

關春風說：“我早就知道你在外面到處講我的壞話，不管在什么場合，見誰都講，什么難聽的字眼都用上了，甚至費盡心機地污損我的人格。我卻從來沒有那樣做過！沒有在外面到處宣揚你不好。有句諺語說的好：‘把他人過失講給我聽的人，也會把我的過失說給別人’。你在別人面前講我的壞話，難道別人就不怕你背過他也講他的壞話嗎？只要是稍微有點正義感的人，能有幾個會相信你對我的誹謗呢？風雨猛，折不斷雄鷹的翅膀！我相信‘人正不怕影子歪’，人是罵不倒的，更何況我沒有那個時間做那種無聊的事！有的人相信，憑自己的一張臭嘴就能改變事實，就能洗清自己，污穢別人，我認為這完全是癡心妄想，只能落個長舌婦的罵名！十個會說的，不如一個會聽的。顛倒是非、混淆黑白的假話就像是肥皂泡，在事實面前總會破滅的。把別人當作傻瓜的人其實自己才最愚蠢！”

胡莉插話道：“在新疆，‘傻瓜’不叫‘傻瓜’，叫‘勺子’。你都來新疆這么多年了，說話的習慣還沒有改變？”

關春風接著說：“你不要打岔，聽我把話說完！正直的人都討厭搬弄是非。與其有時間搬弄是非，不如把時間用來干點事情！現在是信息時代，是學習型社會。學如逆水行舟，不進則退。戰勝對手最好的辦法就是提高自己的素質。故步自封，總有一天要被社會淘汰！你和我斗了3年，收獲到了什么？精神沒有得到滿足反而永存缺憾，身心沒有健康反而更覺疲憊，知識沒有提高反而愈加空虛。跟人斗，跟人鬧，搬弄是非，最大的損失是人格上的損失，是心靈上的扭曲，是心理上的病態。人斗人，累死人！”聽到這里，胡莉忍不住了，說道：“‘人斗人，累死人’！你說得對，對極了！”

關春風站在胡莉的角度提醒道：“3年，說短也短，說長也長。如果用于學習提高，研究生都上出來了。阿依古麗作為一個維族教師取得了自治區干培學院研究生畢業證，升格了學歷，豐富了知識，為以后的提高打下了基礎。3年來，你卻在挖空心思、絞盡腦汁地到處損我，告我，想把我趕下臺。而我還是我，我得到了歷練，而且在3年的時間里學會了用電腦打字、制表、制作課件、上網、無紙化辦公這些現代化手段，用計算機代替了手中的筆。在學習電腦方面，我的技巧比一般教師還高，他們之中的許多人比我年輕，但使用電腦的水平還不如我呢！你如果在這3年的時間里把精力也用在這方面，也學會這些該多好！”

“是啊！關校長，那你讓我也去上研究生多好？”胡莉要求道。“不行。現在自治區干培學院研究生的招收條件越來越嚴格，不僅有年齡限制，而且要求是本科。這兩個條件你都不夠。我看，你還是先補上電腦這一課吧？”關春風回答說。

“就是嘛！現在老師們備課不用筆了，都用電腦查資料，打印教案。上課用多媒體，不用黑板和粉筆了！我連電腦摸都沒有摸過，自己也覺得是個隔時代的人了！我知道我不適合留在干培學校。在我心情不好的時候，我也曾經想過調走，可哪個單位會要我？人家第一句話就先問‘你會計算機不’？我要是還不學習計算機，就連上崗的資格都沒有了！關校長，你給我配一臺計算機吧？”胡莉又要求道。“現在沒有多余的計算機。買新的到年終才能做明年的報批計劃。”關春風回答說。

“把別人退下來的舊計算機給我一臺不行嗎？”胡莉問。“那都是些報廢的計算機，只能打字，不能上網，而且還經常壞！”關春風答道。“我不嫌。只要能打字就行！高級計算機配給我也是浪費！”胡莉說。“那就在庫房里給你挑一臺吧！”關春風答應了胡莉的要求。

“關校長，說心里話，今天我跟你談心太舒服了！”胡莉高興地說，“我心里的包袱一下子給放下來了，精神一下子放松了，簡直可以用一個詞來形容，這就是‘如釋重負’。以前，我每天好像挑著千斤重擔一樣累，今天跟你談心以后，我感到自己就像年輕了10歲！”

13．在玫瑰花叢里過夜的不全是百靈

又過了一天，干部科長帶著人事員來找胡莉。“領導研究決定，如果你不愿意去勞務市場，就回小學去。”干部科長說。“我不回小學去！”胡莉一口拒絕。“為什么？”干部科長問。“我就是從小學來的，現在又要回小學，那多丟人！好馬不吃回頭草！再說，我已經離開小學多年，回去帶班代課也不適應了。”“在玫瑰花叢里過夜的不全是百靈。‘好馬不吃回頭草’給你這兒用不上！你也算作‘好馬’？你是怎樣的‘馬’你自己心里清楚。現在對你來說，不是馬在選草，而是草在選馬，供你這‘馬’吃的草已經是很有限的了！話說得好聽一點，你這不是‘吃回頭草’，叫‘殺回馬槍’！你前天不是說，誰的話你都不聽，就聽我的嗎？怎么剛過了兩天就變卦了呢？那你想到哪里去？”干部科長先是發了一通“馬論”，然后問道。

“我想去中學！”胡莉明確提出自己的要求。“你想去中學？你的學歷夠嗎？現在，高中要研究生，初中要本科生。你只有大專文憑！你還想去哪里？你想不想去組織部？要不，我把我的位置讓給你？”干部科長半開玩笑半諷刺地說。“您真會開玩笑！”胡莉苦笑道。

“你如果不愿意去勞務市場，去小學就夠照顧你的了！再說，讓你去小學，又不是讓你帶班代課，而是從事庫房管理，不和學生打交道！這是件好事！這個崗位，實話告訴你吧，還有人在下面等著呢！”“與其去勞務市場，還不如回小學！我什么時候去報到？”胡莉沒有退路，只好答應。“我可要特別地告訴你，還有幾個人盯著這個崗位。你今天就去小學報到！過了今天，這個崗位可就是別人的了！”干部科長說完，帶著人事員離開了胡莉的辦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