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忙著手頭上的瑣事,蘭姐的電話來了。談完了正事,問起單位旁邊那條馬路上的玉蘭開得咋樣了,我吱唔了兩句,她便用她一貫的大嗓門兒教訓起來,說一定要去看一下,今天是周五,下周再回來還不知道會是什么樣子了呢。有這么美的一條路不經常去好好欣賞,拍拍照片,寫寫文章,簡直就是暴殄天物,就是身在福中不知福。蘭姐言辭犀利,已停供熱的辦公室原本有些冷意,沒過幾分鐘,我的腦門上竟沁出了細密的汗珠。為了不讓自己成為上負蒼天,下負厚土,對不起列祖列宗的主兒,看來最好還是去玉蘭路上走走。
霧鎖前海。
大霧已濃了兩天,直至晌午未有半點兒散去的樣子。平時似乎伸手可及的浮山仙氣升騰,懸浮空中,忽然對“浮”山名字的由來若有所悟。周邊的建筑只能看到大致的樣子,仿佛經由美圖軟件修飾過了,所有的線條添加了弧線,所有的棱角變得圓潤起來。遠處的汽車,馬路,建筑,樹木,大海,都融進了這團霧里。
路邊的玉蘭樹,就立在那里,似乎與往常有稍稍不同,可到底哪兒不同,又“欲辨已忘言”。遠遠望去,沿路兩側的玉蘭,仿佛兩行對舞的印度女子,頭蒙面紗,身披紗麗,隨風款款舞動,隨霧時隱時現,映出了些許異國情調,平添了些許神秘氣息。
再仔細咂摸一下,倒覺得蘭姐的教訓很有一番道理。半老不老卻總愛倚老賣老心態龍鐘,信奉中庸卻難窺堂奧難諳其道,對美的東西總是有所排斥。比如,對這成街滿樹恣意開放的玉蘭花兒,骨子里卻總認為其過于艷麗。而當下有了大霧的間隔與朦朧,看上去就舒服了許多。
細數自己的固有信念,所謂空谷幽蘭,總認為芷蘭是生長在深山巖罅,含蓄靜美,嫻雅淡芳。而玉蘭,一有春的消息便開在當街,隨風招搖,花期不長,花艷不芳,枉稱作“蘭”。因此,當行人大都欣悅繁花綴枝時,我卻去獨賞滿地落英。
無論廣玉蘭紫玉蘭白玉蘭,總是依著她們自己生命的節律,或綻蕾,或怒放,或枯敗,或隕落,與其他植物其他生命本無不同。
不同的是,自己起了分別心。
30天之第7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