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豬
豬是農民家庭最重要的六畜之一，它在農家的地位十分重要，僅次于牛，可是牛卻不是農戶必養的，它的養殖率小于豬。在農村，家里沒養豬的畢竟是少數。豬體型大，成活率高，回收期短，是致富和聚財的好畜牲。
從農村實行土地承包到戶到父親過世這幾十年間，我家一直沒斷過養豬。別人家靠養豬過上好日子，我家卻只能養豬消化米糠和淘米水和一些青飼料，使這些居家過日子產生的一些副產品轉化為豬肉然后轉化為錢。
每一年，家里養一批豬，一批也就養兩到四頭不等，養大了，售后一核算成本，也沒掙錢，如果連人工也算進去，那還是虧。可是，沒辦法，農民居家過日子，養豬畢竟仍是一條穩當的積累零散錢財的途徑。別人家靠養豬發財，靠的是技術和養母豬賣豬娃。母豬產一窩豬娃，賣掉后要比養肉豬來錢快，成本低。
我父親和我娘也想像村里一些養母豬的農戶一樣，養一兩頭母豬，一頭母豬一年有幾窩豬仔，收益比養幾批肉豬可觀多了。遺憾的是，我家養的母豬不成功，只好養肉豬。這事父母嘗試過多次，以失敗告終。說起來，他們不得不相信宿命的安排。
父親年輕時，曾和我的一個堂哥去原賀縣的沙田鎮趕集，在鄉場上，他叫一個看相的先生看相。那先生看了父親的相后說了幾點：一是說父親是鴨子命，小小年紀就沒了娘的，也靠不上父親；二是說父親此生必定有四個兒子，其中有兩個兒子在外面（在外工作），百年的時候，只有兩個兒子送終；三是父親適合養肉豬，養母豬不行。那時候，先生說的三點只有一點立馬得以應驗的，后面的兩點當時還有待時間來證明。
那時，父親還只有三個兒子，我弟弟是十多年后，他做了結扎手術，手術失敗后才生的。父親因為先生斷定他的第一點準確，也就相信第二點也是準的，我中考時考上中專，就讀后就有了國家干部身份，父親就相信我是可以在外工作的了，他逝世那年，我中專畢業，在家待分配，他不能親眼看到兒子吃皇糧，是一大遺憾。可他逝世時，他確實有四個兒子，我弟弟那時已經八歲了。父親臨終時，二哥要去叫二伯，剛好走出家門不久，弟弟似乎在村里玩，父親的病床前，只有我和大哥。他咽氣時，正如先生所說的，只有兩個兒子給他送終。
多年以后的現在，我四兄弟中只有我外出參加工作，離開家鄉，兩個哥哥在老家起了房子，當農民，生兒育女。只有弟弟如今尚未成家，在廣東打工。按現在的形勢判斷，弟弟找到錢也不大可能在老家起房子，娶媳婦了。我的姐姐、我以及我的小妹都陸續在縣城安營扎寨，弟弟還會回到老家弄點房子么？他是沒干過農事的人，五谷不分，當農民種莊稼不是他所擅長的，他只能當農民工，在城里干活和生存。以此觀之，相面先生斷父親的第二點，也是應驗的。至于第三點，父親在世時，就屢次試過，論證過，確如先生所言，因此他不得不佩服先生的眼力。
父親為了論證養豬這一點，專門養過兩頭母豬，兩頭母豬不是同時養的。是分兩批的。第一批養那頭母豬，體型大，卻產很少數量的豬娃，一窩才下四五頭豬娃，而且還會把豬娃睡死。而別人家好的母豬，一窩能下十四五只小豬，個頭又相對均勻，成活率和出欄率又高。剛開始生一兩窩時，父親不信邪，繼續養，到后來又試了幾窩仍舊如此，沒辦法，只好把母豬換掉。
養第二批的那頭母豬，體型不算大，生的豬娃卻特別多，一窩能下二十六只小豬，豬娃個頭大小不一，有好幾只特別小，搶不到奶吃，小個的豬娃體小力微，又吃不上奶，如此惡性循環，最后不得不餓死或被睡死。母豬的奶頭是有限的，豬娃的數量超出奶頭數的一倍多，可以想像，有多少豬娃挨餓奶呀。況且，豬娃們有個習慣，喜歡比較固定地吃一兩個奶頭，別的豬娃要搶它的奶頭，得看本事，憑自身力氣。力氣小的，拱不過力氣大的，力氣大的就因時時吃得上奶水而大上加大，長得飛快。力氣小的，也就只能長得慢上加慢。它們好不容易長到可以吃豬潲了，個小的仍舊在吃食上搶不過個頭大的。最后的結果是同一窩豬娃，得分兩批出售。個大的先賣掉，個小的再養上一段時間才可以出售。二十六頭小豬，到出欄時，也就十多頭，大半的在斷奶前后就沒了。這頭母豬好幾窩都下這么多豬娃，結果都和第一窩一樣。
兩批母豬，生娃都犯極端。父母只好服了。從此不再提養母豬的事。轉為專心養肉豬，每批肉豬抓兩到四頭不等，有時一年養兩批，第一批快出欄了，就養第二批，大豬出欄后，小豬馬上補欄，沒有空檔。說來也神奇，父母養肉豬確實很少有不成功的。有些人家養肉豬，一批七八頭地養，常有養到半大時或即將出欄時就死掉了，虧得血本無歸。我家養肉豬卻很少有類似事情。幾十年間，也就出現過一兩次，死的也是頭把而已，沒有批量地病死。
一九九六年，我大哥結婚時，家里甚至養過兩頭超大的肉豬，每頭都超四百斤。辦喜酒時所需的豬肉，殺掉那兩頭大豬就綽綽有余了。那兩頭豬，也許是村里人養過的最大的肉豬吧。在我家里，它們是父母養豬取得的最優異成績。家里人有時回憶起這事，還津津樂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