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清晨，老梁接到她的電話。

“今天你能送下小雪嗎？公司臨時有事，一時找不到人……”

老梁是個不會拒絕的人。

前段時間從體系內退下來之后，他更空閑了，每天除了吃飯睡覺，就只能坐在電腦前，寫著不知所云的東西。更何況他也知道，這個要求肯定是小雪自己提出來的，否則她不會打這個電話。

冬日的天空灰蒙蒙的，雖然不曾下雨，但風里總會夾雜著一股濕氣。老梁把衣領豎起來遮住了半邊臉，大衣把身體裹得更緊了。

“爸比。”一支冰冷的小手悄悄伸入他的掌心。老梁連忙轉身，抱起了小女孩，“來，把小手伸到大衣內暖暖。”

小雪見到老梁總是興奮的，一只小手緊緊抓著老梁的大手，另一只手不停地在空中劃著不同的圖案，一路的蹦蹦跳跳，一路的咯咯笑，老梁也只是笑，看著小雪笑，他的心里也漸漸的溫暖了，柔軟了。

笑，或許是最具能量的武器，尤其是這種天真無邪的笑，任你無比冰封的內心，也會被逐漸融化……

去學校的那條路，在冬日清晨的寒風里，卻走出了春風十里不如你的感覺。

“雪兒！”幾個人在學校門口攔住了他們，其中一個男人走到了小雪的面前，“今天是奶奶的生日，爸爸來接你回家！”

小雪輕輕地往老梁身后躲了躲，“爸……爸，”，老梁感覺到小雪的手似乎突然冰冷了，“可是，我……我要……上學。”

“沒事的，爸爸已經替你請假了！”

“可……可是，媽媽……不知道”

老梁感覺到小雪在扯他的大衣，小女孩的聲音也越來越小。

男人繞到老梁身后，抱起了小雪，“我會打電話和媽媽說的。”

小雪似乎停止了說話，可那雙原本在老梁掌心里的小手，卻似乎一直不舍得放開。

老梁有一陣子的腦袋空白，但有一個聲音卻似乎一直在他的心里吶喊……

“不”，老梁你應該說不！

老梁回過身，更緊地把小雪的手攥在自己的掌心。“對不起，您最好先經過她媽媽的同意！”

“你是誰？”男人斜著眼瞧他，“你有什么資格說這話！”

“是啊，我有什么資格說這話？”老梁知道自己其實和小雪一點關系也沒有，即使和她現在也毫無關系。但是，現在小雪的手還攥在他的手里。

“對不起，老林，我不想說其他廢話，但你帶走她之前必須征得她媽媽的同意！”老梁看著小雪怯生生的眼神，脊梁不由得挺得更直。

男人緊緊盯著老梁的眼睛，也不再說話，而是用力的硬生生的把小雪的小手從老梁的掌心掰出，一根手指、兩根手指、三根手指……

似乎是一根根被掰斷了，一種疼痛感從心的最深處不斷升騰，不斷擴散蔓延……斷了，老梁的手伸在了空中，伸在了風中，那是一種刺骨的冷，刺骨的痛。

小雪哭了，那一直咯咯笑的小女孩哭了，她似乎在前方，正慢慢地離他遠去……

老梁茫然的跟上前去，他要跟上前去，小雪在哭，他不能讓小雪哭，小雪不能哭……

“揍他！”那男人狠狠的丟下一句冰冷的話，于是老梁感覺到很多重重的東西砸到了他的身上，拳頭？棍棒？很疼，身體的各部位都疼，嘴角出血了，嘴角裂了，鼻子也出血了，肚子上好像中了一記，眼前全都是金星，看不見了……

小雪還在哭，她的腳好像在踢車門，她在反抗，她在反抗，她不想走……

老梁突然抓住身邊最近的一雙手，用頭狠狠的頂了出去。

一聲慘叫，四周一下子安靜了。

“放下孩子！”老梁的聲音很響，響亮中透著無比堅決，他擦掉眼角的血水，“放下孩子，今天發生的事我可以不追究！”

周圍的人已經圍得越來越多，學校的保安似乎也過來了，還有一個在值班室拿起了電話。老梁知道，那男人帶不走小雪了。

老梁在肌肉的疼痛中醒來，已經是晚上了，他第一眼就看到了那個扎著兩個沖天小辮的小女孩，她的手還緊緊攥著他的大手，眼睛紅紅的，老梁笑了，那沖天小辮他以前也替她扎過，雖然不是很熟練。

“對不起，讓你受苦了！”她的聲音好像也帶點哭腔，老梁轉過頭，碰上的是一雙同樣紅紅的卻充滿關切的眼睛。

“爸比，外面下雪了！”

老梁看向窗外，南方的冬天很少有的可以從窗戶里看見外面飄著片片雪花，遠處的屋頂已經有淡淡的一層積雪了。

“下雪好啊！”老梁用手摸了摸小雪的小腦袋，“雪過后，天就要放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