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讀西游】安天大會:玉帝、如來的巔峰對決

“安天大會”是書中玉帝、如來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會面,意義自然非同尋常,切不可看作是一場簡單的宴會。

將孫悟空鎮壓五指山下后,“如來即喚阿難、迦葉,同轉西方極樂世界”。按常識講,人都來了,而且是奉旨而來,總該跟大領導打個照面,匯報匯報吧,這么急乎乎要走不合規矩啊??磥?,如來并不想跟玉帝見面。如來心里也應該有數,玉帝懷疑自己,但是不能不來,不來說明心里有鬼,完事速回,免生枝節,也在情理之中。

可是對玉帝而言,請你來,絕不是只為降妖這么簡單。方才如來和悟空的對答表演,玉帝聽得一清二楚、看得明明白白。留住如來,正好進一步觀察、試探。退一萬步講,請人干活不表示表示,也非待客之道。因此,不能沒有宴會。

玉帝不僅派人留住如來,并且屈尊親往,設宴慶功。如來不敢造次,只得自謙一番,又拍上一句:“還是天尊與眾神洪福”。

玉帝傳旨把有頭有臉的大小神仙都請來了,規模宏大、規格極高,但是宴會的氣氛詭譎,蘊藏層層機關。

先是眾神仙異口同聲地讓如來給宴會命名,宴會命名權自古及今都是主人的專屬啊,為啥請客人命名?無他,肯定是玉帝的授意,不然誰敢如此造次。這是玉帝出的第一招,試探如來的心理,給足你面子了,你也表示表示吧?

如來卻不推辭,不敢當不敢當的謙讓話也不說一句,像觀音一樣不把自己當外人讓命名就命名,遂定下了“安天大會”。如來拆招又出招。第一,表明功勞,不管猴子是不是真的難對付,反正是我降服了,當仁不讓。第二,表明態度,我是服從和維護天庭的,我以“安天”為己任。第三,暗中較勁,告訴眾人乃至玉帝:我能安天也能不安天,甚至可以亂天。我如來可不是一個隨隨便便呼之即來揮之即去的主,以后還是對我尊重點的好。

安天大會自始至終,玉帝更無一言。主客也無話可談,說也盡是感謝、送禮、酬謝之類面子話。宴會開始沒多久,如來收了禮物,便向玉帝謝恩,這是表示要向主人辭行了??捎竦勰??就是裝傻不接茬,不要客氣,不要客氣,來來來咱們喝酒。玉帝在想什么,如來在想什么,眾神仙又在想什么?為什么既不敘歷史友誼,又不談今后發展,既不分析案情,又不研究處置方案?如此高規格的宴會真是沉悶啊,平淡如一汪死水。

倒是一位不速之客——南極仙翁“聞風而來”,稍稍給這場沉悶的宴會帶來一點漣漪。來就來吧,老翁卻說了句極不合時宜的話:“始聞那妖猴被老君引至兜率宮鍛煉,以為必致平安,不期他又反出去”。拍如來馬屁就好好拍,何必扯上老君,老翁這番話也不是無心之失,羞辱老君的意圖很明顯??磥?,天庭也不是鐵板一塊,各派或許已不是明爭暗斗那么簡單。更令人奇怪的,如此規模的宴會,玉帝為什么不請南極仙翁?

漣漪很快褪去,沉悶的宴會繼續。宴會前還急匆匆想回去呢,“眾各酩酊了”,禮也收了,如來現在卻不提走的事了。

為什么?因為如來在等一個機會。

這時,巡視靈官報告:“那大圣伸出頭來了?!狈鹱娴溃骸安环敛环??!毙渲兄蝗〕鲆粡執?,叫貼在山頂上。

機會來了,如來反應迅速、準備充分!

從巡視靈官的報告看,方才如來鎮壓孫悟空并未安排妥當,只是應急之舉。如來應該最清楚輕輕一壓的效果是什么,是他馬虎大意嗎?非也。還記得前面分析過觀音的企圖嗎:收服孫悟空??上П焕暇R破,觀音黯然回去了。如來此來的目的也是一樣:收服孫悟空。這也是他著急回去的一個原因,做好善后處置工作。無奈被玉帝留住,只能再做計較,索性安心喝酒再不提回去的事。

再來看玉帝,之所以留下如來赴宴,除了前面所述因素,,還有一個重要的原因:我判了妖猴死刑,你把他壓在山下什么意思?總得給我個交代吧?不交代?那你也別想走!

其實,玉帝也在等待一個機會。

眾目睽睽之下,如來勢難將孫悟空帶走,只好險中求勝,既然達不到帶走孫悟空的目的,就用法帖鎮住他吧。

如來的法帖絕非尋常之物,孫悟空的實際控制權已經在如來手上了,玉帝休想再染指了。既然底牌已亮,事也辦完,無需再留,這次如來麻利辭行回去了,而玉帝也沒有再繼續挽留客人。

孫悟空可是被判了死刑的,你如來怎么就擅自改成無期徒刑了!玉帝肯定很是郁悶??墒牵乱阎链耍竦塾帜茏鍪裁矗繛榱艘恢缓镒雍腿鐏硭浩颇樒??大領導從來不計較一時一事、一城一地得失。

不過,如來的目的并未完全實現,若不是玉帝強留,說不定孫悟空連有期徒刑也給免掉了,早跟著如來去西天極樂世界享福或者領受更重要的任務了。但歷史不容假設,小說也不能。

最后,不知道大家有沒有留意一個細節:玉帝敕封孫悟空為“弼馬溫”、“齊天大圣”,可是再無一紙詔書免去他的上述職務。在法律上,孫悟空仍然是齊天大圣、弼馬溫,兩個職務并存。不能不說這是天庭法律制度、公文制度的一大失誤和漏洞,沒有建立起規范科學嚴謹的干部任免制度。所以,西天路上,孫悟空以“齊天大圣”自稱是事實,并非英雄想當年;眾妖怪稱呼孫悟空“弼馬溫”,也全非嘲笑,也是事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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