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蘭花草
我對豬肉歷來是排斥的。
在一起吃飯點菜,但凡看見菜單里帶豬肉的,我一定會繞道,很多人不解,會問,“難道你是回民?”
我故作委屈狀,我怎么可能是回民,我可是正宗純種的大漢子孫好不好?
說起原因,一則大概就是小時候普遍窮,只有過年或者大辦喜事的時候才能吃到豬肉,在別人都在說豬肉是美味的時候,自己也夾了一塊放到嘴里,不料卻咬不爛嚼不碎,滿滿的滯留在喉嚨里,想吐了吧,怕被大人罵,咽下去卻是痛苦的,為了回應長輩殷切的目光,小時候的我竟然那么“懂事”,閉著眼睛硬是生生給咽了下去,但是因此也留下了陰影,只要一看到豬肉片子全是大肥肉,就想起來小時候那難堪的一幕。
二則,后來上了中學,每天都要到食堂買飯。每次一到大廳門口,迎面就奔涌過來一股老豬油的味道。開始的時候還能忍受,但是時間久了,那股豬油味開始在我喉嚨作梗,繼而又使我聯想到了豬圈的味道,每次聞到我就恨不得馬上逃離。
所以造成,但凡聚會的時候點餐,我都會提醒一句,盡量不吃豬肉,如果有帶豬肉的,做的不要帶豬油味也湊合,或者,干脆不要讓我知道有豬肉。
直到遇到了把子肉。
那時候在玉泉森信上班,中午跟同事一起出來拼飯,很偶然拐到了附近一處比較隱蔽的巷子,原來是一家老濟南的“米飯把子肉”。
說起“米飯把子肉”,我是只知其名,因為這是老濟南的傳統名吃,滿大街都是各種招牌。不曾吃過,因為我對豬肉的抵觸心理,雖然都說這是用上好的五花肉做的,看到黑乎乎里透著紅的樣子,用蒲草捆在一起,好吃嗎?
我非常不理解,那些熱愛肥肉的孩子們,怎么忍受肥肉在唇舌之間的那種滑膩膩的刺激,如同我不理解,買肉夾饃還有要純肥肉的,全是油啊,肉呢,也太不實惠了吧?
小伙伴們其實知道我在吃方面,口味比較叼的特點,但是這次在同事的慫恿下,我也點了一塊把子肉,要了一份米飯。
惴惴然嘗試了一小口,咦,還不膩!
有了第一口的基礎,再咬一口,哇哦,口感酥爛,入口即化,先前我擔心的那種咬不爛,嚼不碎的狀況完全沒有,并且滿口醇香。
我開始大膽了起來,再下去一口,瘦肉部分也不柴,并且在湯水的滋潤下,味道香濃。
我竟然才知道把子肉原來這么好吃!
一頓狼吞虎咽,一份大米干飯把子肉就被我干掉了。從此我一發不可收拾,只要有機會,我就光顧這家店,不光點了把子肉,連他的搭檔諸如醬雞蛋、醬豆角、醬海帶、醬辣椒、四喜丸子、炸豆腐、燉土豆都輪番成為我碗里的美味。
我不光自己吃,我還拉了的小伙伴一起來。
原來這些年我一直錯過了,我要彌補。
傳統的招牌、傳統的菜式,把子肉的小店并不起眼,卻吸引著周邊很多市民來吃飯。小店門外的空地上,有時候也支起了矮桌。快到中午,顧客多起來的時候,隊伍都排到了店門外面,矮桌上幾乎滿客。
吃到了好吃的東西,習慣性的八一下來歷是我喜歡干的事情。
一片肉肉也有自己的悠久歷史。把子肉的來歷,據說與古時的公祭有關。說是古人公祭之后,要把祭祀用的肉切成長方塊分給參祭眾人,由于這種長方肉塊分割時必須扎縛上青蒲草或馬藺草,形成“扎把”的形式,故稱“把子肉”。參祭的人把這些肉拿回家用醬燉著吃,漸漸就有了把子肉這種特定的美味吃食。
不吃把子肉不要緊,自從吃開了這道美食,我開始愛屋及烏,對跟這道菜有關的都開始接受了。經常看到,不足50平方米的小店內,一張大案板,上面擺滿一大簸籮蒸好的米飯,旁邊一個大桶內,一塊塊燉得油汪汪的把子肉浸在冒著熱氣的肉湯里。
一塊把子肉、一個醬雞蛋、一塊炸豆腐,再加一碗澆了肉湯的白米飯,這就老濟南人的一頓午飯“標配”。這一頓飯不過10來塊錢,卻吃出了老濟南上百年的滋味。
把子肉講究用醬油來烹調,不放鹽,不加糖,在只有醬油八角的高筒瓦罐中燉熟,火候足到,一起封,香氣四溢。
很多陳年老店,都是靠這一道菜的手藝,世代傳承。現在隨著生活節奏加快,很多的招牌店慢慢變成快餐店,如果想吃到正宗的,還要走街串巷的尋找。
把子肉很普通,它比不上紅燒肉的口感精致,也比不上九轉大腸的賣相華麗;把子肉也不普通,它是濟南的美食代表,是濟南人忘不了老滋味兒,也是濟南最原汁原味的美食回憶和傳承。
我是喜歡把子肉的。
我曾經錯怪了這么多年的豬肉,就這樣子逆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