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沒走到一半的路程,天上就又飄起了雨。上一場僅在十分鐘前,不曾想這么快就又來了。
開始只是悶悶的幾聲雷鳴,沒有閃電,但是突然間,狂風裹夾著驟雨席卷而至,一瀉千里。雨水打在未干的地面上,濺起大朵的浪花,并且很快匯聚,變成一條條小細流,越來越大,直至湍急而下。
此時路上已經沒什么人了,只有前面遠處一臺小型挖掘機還在掙扎著動了動,不過很快也就停了。但是沒人下來,想來師傅應該也是沒傘,準備先躲會雨。
仰了仰頭,試圖看一下此刻的天際,瞬間被狂奔而下的雨滴砸了一臉,有些措手不及,也有些狼狽。但是卻似乎有些東西破碎開來,是長期刻在臉上的面具,亦或是慢慢被歲月堆積的迷霧。
于是,在茶園,在半夜11點,在空無一人的大街上,一個莫名其妙的人在那里莫名其妙的的長笑,滿是欣喜。
很久沒有淋雨了,上一次淋雨已經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年紀越長,越會少了些輕狂,所以也越會所謂的愛惜自己。
我喜歡雨,所以成長的記憶中總是充滿雨的場景。
窗外的雨淅淅瀝瀝的下著,屋檐的水流飄蕩著美妙的旋律,我依偎在媽媽的懷里,聽著媽媽唱著搖籃曲,“睡吧,睡吧,我親愛的寶貝……”,我開始迷迷糊糊,蹬了蹬肉呼呼的小腿,轉了下頭,換了個姿勢,然后慢慢睡去。
“快來追我啊,快來追我啊……”,小飛是前面跑的飛快,沖進了雨幕中,一邊跑還一邊嘚瑟的回望,大概以為這樣我就會放棄了,順手操起旁邊桌子上的雞毛撣子,也使勁的沖進雨里,還一邊耀武揚威的揚起手里的武器,上面的毛很快被打濕,都粘在了一起,看起來沒那么好看,但是似乎更有威力了,小飛“啊啊”的狂叫兩聲,跑的更快了。
“只剩下鋼琴陪我彈了一天,睡著的大提琴安靜的舊舊的……”少年時喜雨,卻是溫潤了許多。在下雨的時候,一個人帶上耳機,趴在窗前,看著雨滴敲打著窗,然后順著玻璃慢慢滑落,玻璃上似乎蒙上了一層薄薄的水霧,朦朧了遠處的山,也朦朧的眼前的水。“嘿,干嘛呢,別聽了,《傳奇》走起。”我微微一愣,然后輕輕笑了笑,扯掉耳機,隨他們撐著傘,走進雨里。
大了,依然喜歡雨,只是卻多了些偏愛。我不再喜歡迷蒙的細雨,但是對于傾盆的暴雨卻情有獨鐘。
細雨總是糾纏著一種深情而纏綿的情緒,如琴瑟,如低訴,落入少年的情懷,便是一場翻飛的思緒。
是白居易的“宿空房,秋夜長,夜長無寐天不明。耿耿殘燈背壁影,蕭蕭暗雨打窗聲”,是李清照的“梧桐更兼細雨,到黃昏,點點滴滴。這次第,怎一個愁字了得”。
盡是相思淚,盡是哀怨愁,盡是思緒紛飛,盡是醉意如酒。
這是少年時喜歡的游戲,稍顯憂郁的少年總是受歡迎的。
如今,每當暴雨將至,總是有些歡喜。聽狂風橫掃而過,無情的瘦了無數落葉,看大雨傾盆而下,冷酷的清洗這個城市。不再是輕柔的撫摸大地,而是充滿力量感的撞擊,冷酷又冷冽。
我喜歡這種充滿力量的美感,就如同喜歡無垠的沙丘,無邊的草原,漫天席卷的鵝毛大雪以及無盡的蒼茫一樣。
立身其中,天地間仿佛只剩下自己,感受到大自然的偉岸才能明悟自身的渺小,那些我們常常在意的營營茍且,不過是過眼云煙。
有人說,一個人喜歡雨,那么他心中一定有著某種情愫。我不知道我是否有,或者有,但是卻潛藏在我的意識里。
雨看來短時間是停不了了,摸了摸手機,還好沒有打濕。
葉子打電話來,問我到哪里了,我告訴她還在淋著雨,然后被吐槽了一頓,我告訴她沒事,淋淋雨才爽,即使狼狽,但又怎能不瀟灑?
掛掉電話,掃了眼已經全濕的衣服,卻是已經真的淋成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