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他的出現,或許我一輩子終將在錦衣玉食、榮光閃耀的王公館就這樣過完這么閑散這么華麗的一生,也許沒有他的出現,我一直都是那個高高在上被我丈夫王庚寵到手心的將軍參謀長太太。
我叫陸小曼,他叫徐志摩。
記得在那個萬國飯店的舞會上,我約上三五個唱曲兒的小姐妹去湊熱鬧,本是不想讓王庚知曉,可未曾料到,當晚恰好遇見王庚和幾個很有來頭的作家學者一起在舞會談論國情,當時徐志摩也在。在這里達官貴人,美女云集,當然每個人都有來頭,每個人身上都頂著一種神氣鄙人的光環,他們嘴角露出一種狡褻而又高傲的笑容。這種場合自古以來就是一種虛假爾虞我詐的政治斗爭,只不過每個人都掩飾的很好罷了,這便是當時上流社會的一種常態。
一場舞曲下來,我獲得了滿場的喝彩,王庚很親昵的把我攬在懷中,含蓄而又不失風度地把我介紹給他身邊的每一個人。雖然每一次我都很享受這種華麗受萬眾矚目的感覺,但是內心深處總覺得有一些說不上來的憂傷,這種憂傷,無人能懂,只有我自己明白。
王庚是軍官家庭出生,他跟他爸爸一樣是封建官僚下的軍閥官員,畢業于美國西點軍校,之前任哈爾濱警察廳長,后又遇聯軍總司令孫傳芳提攜升為六省參謀長,家業權勢也是名震整個北平,既然能配上他,我陸小曼自然也不差。
我們家是京城早期的商戶,早些年靠父親的辛苦打拼如今也算是大戶之家。我是京城聞名出眾的名媛,我生性浪漫,漂亮妖嬈,身材絕佳,相貌出眾,氣質高貴,也讀過很多詩書,寫文唱曲兒畫畫也是大有名氣,我陸小曼在京城被無數男人追慕,這些男人之中有富家之弟,也有官宦之弟,還有一些文人雅士??晌í毼以诒娙酥羞x擇了王庚,王庚也是一表人才,英俊瀟灑,相貌堂堂,無論是學識還是家世,父母是極力促成這樁婚姻,我跟王庚的婚姻不僅僅是因為我們有感情,更深一層的是我父母能通過女兒的這次婚姻能達到名利雙收的目的!
這樁婚姻在外人看來是天作之合,郎才女貌,在這里我依舊是過著跟娘家一樣悠閑慵懶不用為生計發愁的富足生活。王庚很愛我,在他眼里,我是一只需要男人時刻呵護的漂亮金絲雀,只是在這種蜜糖而又富裕的生活中,我常常有種透不過氣的感覺,或許這在外人看來,我陸小曼就是身在富中不知足,矯情、做作。
沒錯,我陸小曼就是不安分,我骨子里天生自帶一種叛逆而又倔強的高貴,我喜歡征服所有的男人,我喜歡看到那些男人對我崇拜到癡迷。而王庚卻說,那是我超脫凡俗的貴族氣質,他喜歡我艷麗的容貌,喜歡我這種不安分的俏皮,更喜歡我的野蠻和妖嬈。
那晚的舞會,在人群中,就是因為多看了一眼,那個帶著斯文眼鏡穿著長袍的男人,我便徹底淪陷了,我們四目對望,我隱約能感覺到他的心底在燃燒一團熊熊烈火。我覺得我的生活好像又有了希望,我在富麗堂皇的生活中好像找到了我那個丟失的靈魂驅殼。
這個文質彬彬的男人就是徐志摩,他其貌不揚,瘦弱清秀,略帶滄桑,可就是他那憂郁而充滿詩情才意的眼神深深的吸引了我。自從那一次相遇,一向高貴的我便丟了魂,我期盼與他的再次相遇。我知道這個男人,他的出現,就是為了解救我早已干枯快要死去的靈魂,我無比期待與這個男人有著激烈的靈魂思想碰撞。
王庚說,我是世間所有男人的一種毒,這種毒讓你上癮還讓你甘之如飴,擺脫不掉。而如今對我陸小曼來說,徐志摩才是我心里最深的毒,遇上他,我成為一條銷魂而又頹廢的美女蛇,他在喚醒我沉睡迷失的靈魂之后,讓我過上另一種向往而又糜爛的生活。于他,我是一條美女蛇,于我,他是我的鴉片。我們相互折磨,卻又相互纏繞,誰也離不開誰。
想當初,我深深被他的才情所吸引,我喜歡他寫的詩,喜歡他在北大課堂講課的樣子,喜歡他穿著長袍,喜歡他憂郁傷情時抽煙的樣子。喜歡一個人,他的一切的一切都讓我著迷。沒遇見他的時候,我整天的日子過得無趣又枯燥單調,王庚長期駐守東北,他的眼里只有軍隊,只有國家,他軍人的責任重于家庭,經常好幾個月不回北平,即使回來也是短短的三兩天,不是忙著處理公務,就是忙著會客。每次回來,他對我都格外好,滿足我的一切,可唯獨他沒有時間陪我,他一個軍人眼里只有嚴肅,他不懂一個女人就像玫瑰花一樣需要男人時刻的疼惜和關愛。
我知道自己現在著了魔,王庚他不明白我內心的苦悶與孤獨。為了見他,我偷偷的喬裝打扮成一個北大女學生闖入他的課堂,讓他猝不及防,雖然他表面平靜,但卻掩蓋不了他內心的局蹙,看到他臉上飛起的一絲紅云,我竊喜,原來他還是在意我的。
我喜歡唱昆曲兒,為了能夠多跟他接觸,我讓他演我在昆曲兒中的老先生角色,這樣我就能跟他有更多的交流。沒想到他不僅是一個杰出的詩人,更是一個出色的演員。這次我們的演出獲得了很多觀眾的喜愛。結束后,我們像個調皮的小孩兒一樣偷偷從戲院后門逃跑了,我不想被我的父母帶走。一路上,我歡呼雀躍,覺得自己好像展開雙翅自由飛翔的小鳥一樣,那年的北平寒冬是極度的冰冷,一路上有他的陪伴,我覺得雖是天寒地凍,但內心卻是無比的溫暖。
我們穿過北平最古老的巷子,一路走了好遠,最終要告別的時候,我卻不愿離去。他祈求此時天若能飄雪,便會答應再陪我走一段路,我祈求若能遇見街頭糖炒栗子,我便轉身離去。后來還真遇見一糖炒栗子,我便不再強求他作陪,就戀戀不舍轉身離去。過了沒多久,天空便飄起了美麗的雪花,大片大片的落在地上,白茫茫的一地,這好似一個晶瑩剔透的冰雪世界,我激動地轉身跑回他的門前,開門的一剎那,他驚呆了。
從那之后,我便真的如同丟了魂兒,一天見不到他,我就坐如毛氈,心里空落落的。想來他對我也是有些情愫的,我們心有靈犀,能夠共同分享人生中的喜樂。我好像又回到了初戀時的那種甜蜜感覺,王庚不再的日子,我經常跑去他的住處找他,或許之前的他已經歷過感情的劫傷,我們雖能互訴心中的苦悶與蒼涼,但我能明顯地感覺到他一定是被哪個女人深深地傷害過。
文人最風流,文人最難控制的也是自己放縱的感情,終于在我的梨花帶雨和嬌羞的糾纏下,我們跨越了彼此的最后一道底線,我覺得我的人生就像春天里開了一樹的桃花一樣,這種感覺讓人沉醉,讓人深陷其中無法自拔。整個北平垂涎我陸小曼美貌的男人不在少數,這徐志摩,自然也不是坐懷不亂的圣僧,他也是有血有肉的成年男子,是人,都有七情六欲。
紙是包不住火的,王庚最終還是發現了我紅杏出墻,期初他顧忌自己的面子和名譽,顧忌雙方父母的面子,央求我的父母來監視我。我的父母全部站在王庚那邊,王庚有權有勢,這么好的姑爺怎可拱手相讓。可幾經折騰我還是義無反顧的要跟徐志摩在一起,如今的他就像我全身的血液一樣,已經滲透到我的內心乃至五臟六腑,我怎可讓他離開我的世界。才開始他還會顧忌跟王庚有交情,后來在我的一再堅定之下,他也坦言自己可以做個背信朋友的人,但不可做個違背自己情感的罪人。
我跟徐志摩都是同一種性情之人,為了自己的情感,可以拋棄一切,信義乃至道德的輿論,不顧身邊至親之人的想法,我們堅信,世上唯我感情才是第一位。我們一直堅信對方是自己茫茫人海中尋找的靈魂知音。王庚是個有情有義的軍人,對于徐志摩他也是給足了面子,對于我,他見我決心已定,便不再為難我,最終成全了我們。
雙方父母極力反對,身邊親朋好友也無人贊成,我們的愛情苦澀而又堅韌的生長著。那年冬天,格外的嚴寒,我跟隨志摩一起回了他的故鄉浙江海寧拜見徐父徐母,準備商量我們的婚事。
梁啟超先生曾在我跟志摩的婚禮上講道:徐志摩,你這個人性情浮躁,所以在學問上沒什么成就,你朝三慕四,以至你離婚再婚,今后無必要痛改前非,重新做人!陸小曼,你要盡守婦道之職,今后不可妨礙志摩的事業。你們曾經背信棄義,離過婚,又重新結婚,都是過來人。作為你徐志摩的先生,又作為今天婚禮的證婚人的我,希望你們從今以后能夠好自為之,我希望這是你們人生中的最后一次婚禮。
這些話雖然扎心,但是多年后想起來,梁啟超先生的這些話仍然像個魔咒一樣伴隨我多年,他的這些話時常會在我的耳邊響起,揮之不去。
志摩的父母一直認為我就是禍害他跟張幼儀離婚的狐貍精,其實我也挺冤的,當年他跟他的前妻鬧離婚的時候,我跟志摩還不認識。但是我知道他是為了一個才女林徽因才跟前妻鬧的,真不巧讓我鉆了個空子,我成了徐家的兒媳婦。我討厭他的父母,在他們心里,即使他跟前妻離婚了,張幼儀卻還是他們的兒媳婦,我陸小曼永遠不是,我只是志摩用一個一品妻子換回來的二婚頭。我跟他的父母不和,我打小在娘家沒受過氣,自然我是不肯低頭認錯的。
志摩的父母不喜歡我,婚后我們搬到了上海住,他做書刊雜志社的編輯,經常在各大名校演講授課,我依然是過著我的畫畫、打麻將、唱曲兒聽戲的閑散日子,夜夜笙歌,打牌,天天睡到大中午起床。我早已過慣了大手大腳、花錢流水的日子,對于金錢我只有消費的觀念,從來沒有如何賺錢的概念?;楹蟮娜兆佑羞^甜蜜,也有過爭執,我承認自己不是一個賢惠持家能助丈夫一臂之力的妻子,志摩也倒沒要求我如何去做一個溫柔賢淑的妻子,他尊重我的個性,從不跟我提要求,也從不強求我什么。
一九二九年,很不幸,我被一個打麻將的賭友翁瑞午蠱惑,迷上了鴉片,當時正趕上我跟志摩鬧矛盾鬧情緒,我又經常胃疼,第一次吸上大煙,我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快活,飄飄然,好像我整個人都在天上飄飛,那種感覺爽死了。志摩后來發現了,一開始他是阻止我,想盡一切辦法讓我斷掉大煙,可是我已經上癮,怎么可能說斷就斷呢?大煙能緩解我身體上的疼痛,更重要的是它能讓我精神上得到解脫,這種感覺讓我擺脫不掉,后來他不忍心我痛苦,怕我做出什么過激的事情來,便默認了我吸食大煙。
志摩依舊是忙著他的講義,他的前妻張幼儀后來出任老上海女子銀行的總裁,自己又開辦了一家服裝制衣公司,當時在上海做的是風生水起,她的大名在整個上海也是人人皆知的。應邀她的請求,志摩也成了服裝公司的合伙人。他的前妻一直是恪守婦道,勤奮上進,而此時的我早已在大煙的迷醉下,精神渙散,嬌慵懶惰,人不人,鬼不鬼的在家游離著,同翁瑞午這個奸詐游滑的小人一起打麻將抽大煙來打發這種無聊漫長的日子。
為此,志摩對我表示出強烈的不滿。對于我,他從來都沒想過在精神上解救我,也沒去努力的想如何尋求名醫來醫治我的身體。對于我的頹廢和消沉,他從來都是逃避,沒有一次正面的鼓勵我,志摩在文學創作上是一個高人,可是在對待他的感情,他深愛的女人身上,他卻像一個弱智的孩子,我陸小曼能變成今日這般模樣,他也是有不可推卸的責任。為人之夫,你該與我共苦的,可如今,你只想逃避。
志摩只是一個學者,他拼盡全力也無法像王庚一樣為我帶來衣食無憂不為生計發愁的日子,我們再深厚再纏綿的感情都無法抵擋這柴米油鹽平淡日子的打磨,盡管志摩是東奔西走于各大學校講學,我們的日子依舊是過得捉襟見肘。我埋怨他不理解不關心我,他埋怨我為什么不能好好做一個賢惠簡樸的好妻子。
有的時候我都在想,婚前的一切磨難艱苦我們都熬過去了,可為什么婚后這些雞零狗碎的瑣事,我們都無法解決呢?
不是無法解決,只是婚姻不同于戀愛,戀愛是一種情感精神上的原始沖動,可是婚姻,并不是只有精神和生理上的悸動,它決定著我們要承擔更多的責任和道義,你們在戀愛的時光里,一直認為對方就是你苦苦尋找的靈魂知己,可是一旦走入婚姻里,這再好的感覺,若沒有一顆強大包容的內心,是注定要在平淡無奇的日子里消失殆盡的。一旦消失完畢,你們的姻緣就該走入生命的盡頭了。
我跟志摩的婚姻應該就如此,婚前我們相互吸引,我們努力沖破世俗的藩籬,不顧一切的想要攜手一生相伴到老,可是一旦真正走入婚姻,我們才發現這所有美好的感覺都是有保質期的,新鮮感一過,我們依舊像個路人。
一九三一年秋,志摩跟我商量要一起搬往北平,那里的發展機會多,他之前的好友都在北平,說好歹也能相互照應。我不屑一顧,我知道這是借口,那個一直讓他朝思暮想的林徽因在北平呢,他別以為我不知道,這多么日子以來他們私下見了多少面,我心里還是有數的,他徐志摩的浪漫多情我還是知道的。舊情難忘新人不舍,這是他一貫的作風。我離不開大煙,我堅決不跟他去北平,也罷,他不勉強我,過段日子他先去北平看看。
那年冬天,十一月份,雖沒入最冷的寒冬,可上海的天氣讓人感覺還是那么的冰冷,院里的梧桐葉子早已枯萎,瓢散一地,冷風夾雜著冷雨襲擊著這座孤獨的城市,亦如我凄冷而又無助的小情緒,想泛濫卻又始終找不到出口。
我的眼皮總是在跳,志摩一早就收拾行李說要飛往北平去參加一個什么講座。他走之后,這諾大的庭院就剩我一個人,這屋子靜得只能聽到我自己的心跳聲。渾渾噩噩地,過了一天,志摩大概到北平了,也該給我回個電話報平安了。可為什么一直等不到他的電話呢?
終于半夜,刺耳的敲門聲響起,小桃開的門,我揉揉惺忪的眼睛問她,是不是先生來電報了?
她搖了搖頭,又斷斷續續點了點頭。我一把拽過她手里的電報,大聲問她,“先生怎么了?”
她有點驚恐,身體似乎在顫抖,“太太,先生乘坐的飛機,失事了……”
“不可能的,先生怎么會失事呢?這一定是弄錯了!”我仔仔細細地把電報看了一遍,忍受住內心的巨大傷痛,自言自語道。
窗戶外面,狂風肆虐,冷雨噼噼啪啪地打在窗棱上,斷了線的雨珠,剪不斷的深情,我的志摩,你忍心丟下我一個人而去嗎?君如磐石,妾如蒲葦,磐石蒲葦緊密纏連,今日你怎可獨自一人飛天呢?
心中的孤苦與悲慟瞬間擊垮了我,我掩面而泣,蓬頭垢面,志摩,你是我的血液,你是我生命的靈魂,跌跌撞撞,轟轟烈烈,我們的愛情沖破了一切艱難險阻,可最終卻敗給了命運。
一個人的世界,很安靜,安靜的都能聽到自己的心跳聲。志摩,我寧愿這一生你沒在我的世界里來過,我也不曾出現在你的世界里。
志摩,你是我的先生,我愛,我的恩人。還記得你為我寫的愛眉小札嗎?
我愛你樸素,不愛你奢華,你穿上一件藍布袍,你的眉目間就有一種特異的光彩,樸素是真的高貴,我看了心里就覺著不可名狀的歡喜。
志摩,我聽見你在呼喚我。
我不知道風往哪個方向吹,她的負心,我的傷悲,我不知道風是在哪個方向吹,我是在夢里,在夢的悲哀里心碎!
你真的走了,明天?那我,那我……
你也不用管,遲早有那一天,你愿意記著我,就記著我,要不然趁早忘了這世界上有我,省得想起時空著惱,只當是前天我們見的殘紅,怯憐憐的在風前抖擻,一瓣,兩瓣,落地,叫人踩,變泥……
志摩走后一年,我仍然沉浸在失去他的巨大悲慟中,我一身素袍,從此不再踏進任何游宴場所。他的前妻張幼儀找到了我,這個偉大堅韌不拔聰慧的女人,讓我欽佩不已,更讓我自嘆不如。她見我生活潦倒,貧困不堪,不僅沒有鄙視我,在負擔徐家重任的同時還在生活上多次幫助我,還幫志摩出版了他生前的詩集。
隨后幾年,我也見到了那個人如艷花的才女林徽因,這個女人,眉宇間淡淡的憂愁,善解人意,歲月并沒有帶給她太多時光的痕跡,三十多歲的年齡依然如同一個青蔥少女,恬淡優雅。怪不得志摩生前為她如此癡狂,我曉得志摩那年坐飛機去北平參加她的講座,曾經我為這個女人在志摩心中占據一個角落而醋性發狂,要不是因為她開了那個什么中國建筑之美的破講座,我的志摩也不會年紀輕輕就走了。
如有再世,我情愿不做陸小曼,不做張幼儀,我要做個像林徽因一樣的女子,做個讓他癡迷一生傾心一生的白玫瑰。
而如今,我也想通了,也許是我陸小曼自作自受,我自己釀下的苦酒,只能我自己后半生慢慢品嘗,世間一切因果,命運自有安排,怨不得旁人。
一九四七年以后,我深切思念我的志摩先生,為了表達對先生的思念之情,我把他生前寫的許多詩集和散文都慢慢整理出來,拿到報社幫志摩出版他生前的這些精心之作,我希望世人都能夠讀到先生的精華詩集,也希望先生的這些著作能夠代替他陪伴我后半生的日子。
夕陽西下,深秋落幕,我懷抱著先生的詩歌文集一身素衣走在巷口,就在那個熟悉的巷口,我聽見了一群孩子的歡笑聲,又看見了一個賣糖炒栗子的小攤,我一路慢慢走去,多么熟悉而又讓人懷戀的場景,二十多年前一個寒冷的夜里,北平的一個老巷子口,我曾經跟先生打賭,如果能碰見糖炒栗子,他將我陪我走到路的盡頭。
想到這些,我的眼淚瞬間落下來,落日余暉,形單影只,斑駁的影子如一只孤立的落雁。我使勁擦了擦眼淚,先生也不希望我掉眼淚的,想起這些溫暖,我的嘴角又露出開心的笑容,思緒又慢慢飄散到二十多年之前那場絕世虐戀。
你的窗外
還盛開著桃花吧
花的清香
一如惆悵的少年情懷
那個炎熱的夏天
那個多雨的季節
我們
輕輕的分別了
天上的云彩飄飄合合
地上的細雨起起落落
我的心情
是那夏天里的鳴蟬
再別康橋的志摩
愿作清水里的一條水草
走在雨巷的望舒
期盼丁香似的女孩
惆悵如我的浮萍
也渴盼天邊的一點飛鴻
天地很小
你為什么不愿棲在我的枝頭
秋風又起的今日
落葉蕭蕭而下
一只晚巢的孤雁
在寒風中瑟瑟發抖
也許時間的流逝
更能顯示歲月的滄桑
也許只有到了斑駁的老境
才能流下那一行濁淚
蕓蕓眾生中的我們
有緣相識無緣相知
但不管歲月如何變幻
青春的底片永不發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