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月華
—01—
下班了。
同事問我怎么還不走，我說值班，然后大家就一邊嘆息一邊離開。
他們腳步匆匆，神情匆忙而又愉悅。大家歡快的討論著假期去哪里玩，帶著家人去哪邊度假休閑。
看到大家越走越遠的背影，我的腦海里浮現的竟是白蛇傳里的魅狐鬼影。
都走了，只有我一個人還在單位里。整整實實的五層樓，只有我一個人了。
想想接下來的三天，值班2天3晚，心里的低落像是形象化的石頭一般，把我的心向下壓著，越來越沉。感覺心像是被墨水潑了色，漸漸地被暈染，越來越暗，越來越昏沉。
抬頭看到了門衛站在對面，我沖著他喊：“大叔，今天誰值班啊？”
大叔看出了我的心慌意亂，朝我的窗口走來，一邊走一邊說：“今天該我值班，孩子。”他的手掌揮舞著，示意著自己的強大，希望我不要害怕。然后他急切的說：“有什么事就給我打電話。”
聽到“孩子”兩個字，一種叫眼淚的的東西在心里升騰而上。我撇了撇嘴巴，低下了頭，怕被他看到我的脆弱。
—02—
下午非常忙碌，沒有一點休息的時間。兩個同事，一個今天剛剛調走，一個下午請了假，只有我一個人在上班。
手機被我鎖在宿舍里，而今天恰巧沒帶宿舍鑰匙，又該我值班。只能自己回住處拿鑰匙再回到單位。
想想就覺得好殘忍：回家了還要再回來，想哭。
本來是5點半下班，領導要求6點點名，一直等到六點，隨便的扒了幾口晚飯（這可能是我最大的優點，不管發生什么事都會吃飯，一頓也不會少），就驅車向家趕。
路上，看著外面的霓虹燈閃爍，紅綠燈跳躍，所有的人都不說話，4月末的夏風微冷。我第一次感覺到：孤獨會像海水一樣將一個人淹沒。
所有的樹都不說話，靜默著，花好像也失去了生長，閉攏了花瓣，春天似乎已經停止。我看了夕陽最后一眼，緩緩地升起車窗。
夜色漸漸籠罩大地，我與世界隔絕。
聽著車子里費翔的“回家吧，回家啊~~”我突然覺得不能讓心一直空著，于是拿出辦公室的值班手機撥通了媽媽的電話。
媽媽的聲音還是那么親切，像是她就在我身邊，叮囑我多吃飯，注意休息，合理安排作息。
然而，身在異鄉，再多的話語也舒緩不了我對家的思念。
聽著媽媽的聲音，我覺得自己好像有了依附點，雖然無法著力，但是卻覺得心安了許多。
—03—
車子沒油了，先去加油。
排在我前面的是一個農民工伯伯，開著一輛那種大家常見的摩托車。伯伯穿著一雙灰色的鞋子，單鞋，鞋帶擰在一起。
腳踝瘦的好像他只有90斤一樣，呈暗黑色，貌似還有點發紫，看得出腳踝上的骨頭很突出。
腿上套著一條淡灰色的妮子褲子，褲腳上是點點滴滴的黑白色的斑點，從直筒的褲子中還是可以看得出他微屈的雙膝，應該是常年干活積勞成疾，雙腿已經無法站直。
上半身的背微駝著，整個人干瘦干瘦的，傻傻地沖著工作人員笑。
他們在聊著什么。
我在后面耐心的等待著，不忍心按一下喇叭，生怕擾到了他在生活重壓之下難得的歡樂。
我回憶起有一次去加油，前面是一個郵政工作人員，也是開著摩托車，帶著綠色的裝信件的袋子。
等了一會，因為著急，我按了下喇叭，然后那個送報紙的叔叔猛然一回頭，像是受到了驚嚇，然后忙不迭地把車子開走。我的心里突然很后悔，生出悔意和慚愧之心。
之后，再也不做這樣的事情了。
就如同開車時對面來了行人或者騎車子的人，總是會把遠光燈關掉，因為那種刺眼的感覺我們都經歷過。既然如此，對別人也要多一份同理心。
心變得柔軟是種幸福，心一變軟，世界也就變得溫柔了。好像小時候媽媽的輕聲呼喚，喚醒睡夢中的我們，我們睜開迷離的雙眼，看到了媽媽的笑容。
—04—
車子加油后，再次上路。
腦海里想的是什么呢？不是工作，不是看書，想的是以前答應過誰一件事，卻沒有完成，每次想起，心里都覺得難受。
有時候還會在夢中出現，然后被愧疚叫醒，迷迷糊糊中只能回憶起這件事。但是對于這是什么事，以及答應過誰的，已經完全記不清楚了。
每次停在一個紅綠燈路口，就是我靈神出竅的時間。因為受不住滿車子里那種叫孤獨的味道，于是開了點窗戶，與其說是風吹進來，不如說是給了孤獨一個逃生的出口。
啊，這就是孤獨。
處在人來人往的十字路口，卻覺得自己和這個世界脫離。
不管是一個人開車，一個人上班，一個人值班，一個人吃飯，一個人漫步，一個人發呆，一個人寫文章，一個人讀書。好多本該美好的事情，突然就被蒙上了悲劇色彩。
好像頭頂的夜空不再美麗，而是像梵高筆下的夜空一樣，是個大大的旋渦，可以把所有的一切都囊括其中。
人，一個埃塵一般的人，她的孤獨又算的了什么呢？
可是即便如此，還是止不住的讓心緒蔓延荒蕪的心房。
這個時候，我不希望心里還會承載其他的任何事物，因為我把一切都給了孤獨。
—05—
一個人會難過，會流淚，會痛哭。這都是情緒抒發的方式。
我突然覺得，被孤單淹沒又怎樣？既然是如此了，那就把整個人都浸在其中，感受冰涼的河水漫過腳踝，漫過膝蓋，漫過胸口，直至漫過頭頂。
我在里面不想呼吸，只想欣賞河底的水草和游魚。魚兒和我一樣浸在水中，卻自得其樂，搖曳著尾巴向我發出嘲笑，我不在乎。咧著嘴吧沖它笑了一下，它被我嚇跑了。
不管是孤獨，悲傷，挫敗，亦或是哀痛，無奈，懶惰。在這一刻都化在了水中，水緩緩涌動，接受著全部的情緒。好像黑色的孤獨被化解，顏色變淺，變淡，變得像一縷青煙消失在空氣中一般。
我覺得，能把情緒釋放出來，是種難得的幸福。
就像想哭的時候，可以讓淚水滑落，這樣心就空出了位置，可以再讓一個人走進來；
就像挫敗的時候，可以讓拳頭松開，接受自己的無能，然后可以緩緩站起，深吸一口氣，讓自己可以睜開眼睛看看未來；
就像累了的時候，可以擁抱大大的床，把整個身子陷進去，睡上一覺，睡得又香又甜，醒來后發現陽光從陽臺照射進來，緩緩坐起，新的一天就這樣開始了。
而當我可以沉浸在孤獨中時，覺得她不再如此令人生厭。她用寬大無比的臂膀承載著我的疲憊，我的勞累，我的思念，我的憂愁。
好像所有的情緒都變成了氣流，從每一個汗毛孔中慢慢的溢出來。當雙手慢慢地攤開，手掌向上時，感覺所有的沉重都得到了舒緩。
因為有了她的承載，這些情緒和感受都漸漸地變得輕了一些，淡了一些。
我好幸運，可以把這些都交給獨孤。不用一個人去承擔，去承受，去積蓄。
誰問過孤獨的心情？也許她就像透明的朋友一樣，看著大家，看著所有的情緒，然后給大家戳個口，讓其他情緒“咻”一下散出去。
然后把自己制作成枕頭，讓人們在上面靠一會。只是一會，就好。
當孤獨來臨，我們就進到了一場夢中。
偶爾遇見她，真的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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