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wèi)莊也沒在多嘴,端起碗就打算喝茶。然而就在把茶送到嘴邊的那一刻,他恍惚間似乎看到店家臉上閃過一絲詭異。端茶的手停在了嘴邊。蓋聶背對著老板,所以并未察覺。但是看到衛(wèi)莊停下的動作心里覺得奇怪。
“小莊,怎么了?茶不好喝嗎?”
“不——怎么會不好喝,我想這茶應該比普通的茶更有獨特的味道——”衛(wèi)莊輕飄飄地說道。
蓋聶雖然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但聽了衛(wèi)莊的話,卻也立即明白這茶有問題。
“小莊,我們先搞清楚狀況,再……”就在蓋聶還在思考這店家的害人目的和解決方法時,衛(wèi)莊已經(jīng)先行一步把自己的劍跨上了老板的脖子。
“小莊——”蓋聶無奈叫了一聲。
“哼,我可沒有那個耐心。最簡單和直接的方式就是讓當事人來說明白。”衛(wèi)莊盯著那個現(xiàn)在已經(jīng)開始發(fā)抖的店家慢慢地說道。
“你,你想干什么?你們,不要 亂來啊……”
“干什么,這句話——應該我來問你才對吧?”衛(wèi)莊臉上一片冰冷。
店里的氣氛頓時變得詭異起來,所有的客人都放下了茶碗,有的看到這場景直接深色慌張的逃出了茶鋪。
幾秒鐘就剩下兩桌的客人,一桌有三個身穿黑衣的青年人,其中一位面上還留有交叉的刀痕,想必是經(jīng)常與刀打交道。另兩位身前都放著一把長劍,看起來身手似乎很不一般。此刻三位都警惕地注意著這邊的動靜。
另一桌上的短發(fā)年輕人卻還在悠然地喝著茶,仿佛并不知道身邊發(fā)生了什么事一樣。
“我,我不知道你在說什么?”店家臉色已經(jīng)變得一片蒼白,整個人都害怕的發(fā)抖。
“既然你不承認,當著我的面喝了這碗茶,一切就不需要說明了。”衛(wèi)莊一字一頓地說道。
店家目光看向那碗茶,緊張地咽了咽口水。隨后目光又無意的瞟向那三位黑衣客人。然后又瞅了瞅跨在自己脖子上的劍,面色更難看了。
衛(wèi)莊順著他的目光看去,只覺得那三個人似乎眼熟,但是卻想不起在哪見過。于是再次把目光集中到店家身上。冷冷的說道“我再給你最后一次機會,是喝茶還是——”衛(wèi)莊將手中的劍向下又用了點力。
店家感覺那劍刃已經(jīng)陷入了自己的皮膚,不僅驚叫起來“客官,饒命,我…我是迫不得已啊…我……”
衛(wèi)莊面色更加陰冷“說,誰讓你做的?”
“我…我說,是…是……”只是他話沒說完,房頂上突然射下幾枚飛鏢,蓋聶見狀急忙用劍擋開,飛鏢與劍撞擊彈了出去。然而來人似乎早料到會如此。就在蓋聶剛剛攔下飛鏢的同時,又有一枚從窗口射入,直中店家腦門。
店家一聲慘叫便倒了下去。衛(wèi)莊怒火中燒,一個閃身便出了茶鋪去追蹤投暗鏢的人。
蓋聶正要追出去,方才喝茶的那三個黑衣人突然躍起把他圍了起來。
“你們什么人?”蓋聶厲聲問道。
然而那三人并沒有打算報上姓名的意思,直接聯(lián)手攻擊蓋聶。一時之間店內(nèi)響起了刀劍撞擊的聲音,還有桌子碎裂的聲音。
打斗的場景似乎終于引起了短發(fā)年輕人的不滿,嘴里嘟嘟囔囔地說道“還能不能行,喝口茶都不能安靜會。”他一腳踢飛了面前的桌子,桌子砸向持刀黑衣人,被他一刀劈成了兩半。
三人見又來個管閑事的,目光交錯各自會意,一起合攻兩人。
“多謝小兄弟出手,但是此事我能應付,小兄弟還是不要牽扯進來的好。”蓋聶一遍應付黑衣人攻擊一邊對短發(fā)年輕人說道。
那人輕笑道“或許真如你所說,這些人根本奈何不了你。但是繼續(xù)逗留在這里卻未必是一件好事。”
“什么意思?”此刻蓋聶與年輕人背對背靠在了一起,輕聲問道。
“你應該想一想為什么他們?nèi)齻€偏偏攔住了你——而不是……”
“你是說小莊?!”蓋聶驚“難道他們是沖著小莊來的?”
“那我可不好說。”
蓋聶卻因此焦慮起來,出手速度也更快更猛了,眨眼之間其中兩個黑衣人便掛了彩。
“厲害!”年輕人感嘆道“不過我還想和他們多玩一會,不知道仁兄可否把他們交給我?”
蓋聶正想脫身,聽他這么說不僅問道“你有把握嗎?”
“嘁,看不起我!”年輕人有些不滿。
“那就多謝小兄弟了,若是來日相見,必當親自謝過。”蓋聶說完便一個飛躍出了茶鋪。
黑衣人正要追,卻被年輕人攔住“怎么,你們也看不起我?他走了,還有我呢,我還沒玩夠!”
蓋聶出了茶鋪,外面毫無打斗痕跡,一時不知道該往哪里追。心里想倘若在鬧市區(qū)必然會引起轟動,現(xiàn)在卻是很平靜。說明他們是往僻靜的地方去了。蓋聶不敢怠慢,匆匆忙忙地朝那里去了。
果然沒多遠他就發(fā)現(xiàn)了路上橫七豎八的躺了幾個黑衣人,看傷口是被劍所傷,應該是小莊沒錯。但是蓋聶此時卻更擔心。看來這次來的人似乎不少,到底什么人在追殺小莊?他們不是剛剛出鬼谷嗎?怎么就惹來這么多殺手?
前方隱隱約約傳來打斗的聲音,蓋聶急忙趕了過去。打斗的人正是衛(wèi)莊和黑衣人。黑衣人加起來大概有十幾個,手中的武器也各不相同,衛(wèi)莊被團團圍在中間。顯然黑衣人不少都受了傷,即便這么多人圍攻,衛(wèi)莊還是那么的從容不迫。
看來自己的擔心是多余的,小莊的確已經(jīng)很強了。蓋聶暗想。
黑衣人見斗他不過,又來一個。不禁有些慌了,似乎都有些想逃走的意思。
這時周圍突然響起了石頭撞擊發(fā)出的巨大聲響,眾人抬頭望去,只見旁邊的山頭上滾落幾塊巨石,巨石撞擊山腰又帶動更多的石頭以勢不可擋的魄力飛速朝下滾來。看樣子好像是山石崩坍。黑衣人見狀交接了一下眼神,又一起攻向衛(wèi)莊,似乎想拖住他,等待巨石降臨。
蓋聶急忙上前幫忙,剩下的幾個人攔住他的去路。蓋聶長劍一揮,幾個人便倒了下去。
此時巨石越來越近,眼看就要砸到頭頂。圍攻衛(wèi)莊的黑衣人詭異一笑,便迅速閃了出去。并消失在樹林里,他們不會忘了還有一個高手在一邊,留在這無非是等死。
“小莊,快閃開!”
眼看巨石到達頭頂,衛(wèi)莊卻沒有躲避的意思,而是拿起自己的劍直面巨石。蓋聶驚叫起來。與此同時自己本能的沖了上去推開了衛(wèi)莊。巨石帶著強大的沖擊撞向蓋聶,他擋在身前的劍劈開了第一塊石頭,卻沒能擋住后面的石頭。伴隨著巨大的聲響石頭像沒頭的蒼蠅四處滾落……
衛(wèi)莊從碎石堆中醒來時天已經(jīng)是一片昏暗。他不知道現(xiàn)在是什么時辰,被蓋聶推開時他的頭部撞上了石頭導致昏厥,現(xiàn)在還是昏沉沉的。
他撿起一旁的劍支撐著自己站了起來。放眼望去,四周到處都是滾落的石頭,卻沒有看到蓋聶的身影。
“師哥。”他叫了一聲,久久的無人應答。
他把劍扔到一邊,用手扒開石頭堆積的地方,一層又一層。很快他的額頭上出了汗,手掌也被石頭尖銳的棱角劃出了血。然而所有可能壓住蓋聶的石頭都被扒開了。卻仍然沒有蓋聶的影子。
“師哥。”他又大聲叫了一聲,回答他的仍是死一般的沉寂。
如果所有的地方都沒有,那么——他的目光移向一旁的峽谷。在那一刻,他突然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樣的心情。他望著那幽深的不見底的峽谷久久的出神。他想告訴自己那不可能,或許他已經(jīng)離開了。
然而現(xiàn)實的壓迫感卻讓他的第一直覺如此敏銳。直覺告訴他:蓋聶就在下面。
衛(wèi)莊找到一個坡度相對較緩的地方,用自己的劍扣住崖壁慢慢的往下爬。
自從早上吃了一頓飯,到現(xiàn)在他都沒吃過東西了,再加上白天跟黑衣人打了這么久,又受了點傷,所以現(xiàn)在的衛(wèi)莊體力難免不支。攀爬山巖這樣的事對于現(xiàn)在的他而言實在有點勉強。
可是他卻沒辦法讓自己不這么做。或許那個人已經(jīng)死了,他完全沒有必要冒這樣的危險下去找他。可是每每想到這里他的內(nèi)心就像堵了一塊石頭,這種感覺壓迫著他
幾乎喘不過氣來。
如果他死了,自己不應該高興嗎?那樣他就是鬼谷絕學唯一繼承人,不需要面臨三年以后的決斗。可是衛(wèi)莊覺得如果他死了,自己的人生將有一大片的空白,那些遺憾和愧疚不會讓他這么的心安理得。
他突然很惱火,那個人憑什么來干涉他的事情?蓋聶呀蓋聶,如果今天你真的死在這,那都是你咎由自取,我一定不會有哪怕一點點的感激,相反,我一輩子都不會原諒你。
距離谷底已經(jīng)越來越近了,此刻衛(wèi)莊的額頭和手心都滲出了密密的汗珠,身體似乎也越來越虛脫。
如果鬼谷的倆弟子今天都死在這,不知道師傅他老人家會有什么反應,在江湖上又會引起怎樣的轟動?真是可笑,他們或許還會成了他人口中地笑談,被嘲弄的對象。
他終于到達了峽谷底部,身上的力氣也幾乎耗盡了。此時夜晚已經(jīng)降臨,一輪圓月出現(xiàn)在夜空。穿過崖壁上叢生的雜樹投射下來,隱隱約約可以看清谷底的情況。
一條不算很深的溪流緩緩地穿過谷底,溪流旁亂草叢生。衛(wèi)莊估摸著向蓋聶可能墜落的地方找去。
從上面滾下的石頭落了一地。在一堆碎石旁邊,清幽的月光映射下,衛(wèi)莊發(fā)現(xiàn)了蓋聶手中的那把劍,只是現(xiàn)在那把劍已經(jīng)折斷,只剩下半塊劍身。他撿起那把斷了的劍看得出神。
“師哥”他輕輕地喊了一聲,陰冷的山谷回響著他空蕩蕩的聲音,幾聲“咕咕”的鳥叫從山谷深處傳來。隱隱約約還能聽到遙遠悠長的狼嚎。
“師哥……”他不停地喊他,一種無法言語的孤獨自心底蔓延開來。
生活在韓宮里的衛(wèi)莊是孤僻的,叛逆的。無人關心,無人過問,更無人牽掛。他覺得自己從來都是一個人,也只能是一個人。他心高氣傲,從不把任何一個人放進眼中,在他看來,也沒有任何一個人值得他放進眼中。
可是進了鬼谷,卻有一個人在以一種理所當然的方式關心著他,雖然那種關懷表現(xiàn)得很淡很淡,但是對于敏感的衛(wèi)莊而言,已經(jīng)很深刻。然而那個人卻是他此生最不愿意接受的,蓋聶的種種行為都會無緣無故地激起他心中的怒火。他認為他們只有兩種結果:要么蓋聶死在自己手里,要么自己死在他手里。
其他任何形式情感都是不理智的,甚至是荒唐可笑的。
可是現(xiàn)在他們究竟在做什么?究竟是那個人瘋了還是自己瘋了?還是——他們都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