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陽光里,懷念母親。感慨歲月無情,讓她漸漸老去,但母子之間,血濃于水的親情卻永遠割舍不斷,甚至歷久彌新。我曾含淚寫過一首《冬日陽光》。彼時,母親尚在人間:我在西安工作,她在漢中老家。過春節的時候,在冬夜霧氣騰騰的燈下,念給老人家聽,我的朗讀有些控制不住,聲音激動顫抖,我分明看見:母親的眼眶里,也禁不住地泛出淚光,倏忽間又變成滿臉慈祥的笑容。——節選自海濱散文《回憶母親》
冬日的雁鳴湖,比起秋日來,更顯得沉靜明澈,仿佛我記憶中飽經憂患的老母親,從民國到新中國,從二十世紀三十年代到二十一世紀初,經歷過人生的種種悲歡,體嘗過人間的種種艱辛,進入老境之后,變得通透而達觀,平靜而怡然,就像眼前這倒映著草木的湖面一樣。
雁鳴湖畔的草木顏色是漸變的:從春天萌生淡黃淺芽的嫩綠淺綠,到夏日繁茂濃密的翠綠深綠,再到秋天暗綠中泛出星星點點淺黃暗紅,再到冬日黃綠錯綜枝葉稀疏……我想起母親這一生經歷過的八十六個春夏秋冬,也是在不知不覺中走到了蒼涼的暮年,有誰真正讀懂過一位飽嘗人世艱辛的母親內心世界的全部?
我在歲月深處回望來時路,發現自己真正懂得她老人家的時候,我也已經開始走向人生的秋冬,而且愈來愈覺得自己以前太自以為是,一廂情愿地用自己喜歡的方式去表達對母親的愛,一如在我開始有了記憶的那個時候起,她一直用自己喜歡的方式,含辛茹苦地養育我,潛移默化地影響我……
冬游雁鳴湖,在這個晴暖的冬日,望著眼前的清靈慈祥的湖水以及湖畔凋零的草木,總是不由自主地懷念著母親,仿佛內心有一座神龕,供奉著一尊在漫漫歲月中變得愈來愈清晰的觀音佛像,她的眼里滿含著無限慈愛與悲憫,那就是記憶中浮現的母親啊。
記憶之中的母親,仿佛我沿湖畔走過的這一道坡梁:有徘徊于低處的批評也有攀登向高處的夸贊,有走彎路的勸阻也有走正道的鼓勵,從我蹣跚學步、搖搖晃晃地撲入父母懷抱的那一刻,一直到自己外出求學、跌跌撞撞地邁向紛繁復雜的社會,母親的叮嚀和念叨從未停止過。
而今,在周末閑暇的時光里,我喜歡親近自然,就像親近自己的母親一樣。冬日陽光,就像母親慈愛深情的注視;雁鳴湖,宛如母親平和寬容的面龐;草木,就像母親風霜漸染的發絲……母親無時不在又無處不在,她已經消融于萬物之中。只有我,在萬物交疊的表象背后,看見母親往昔離合的神光。
這一道坡梁,也是一個觀景臺,沿著鋪就的廊橋一路蜿蜒而上,可以登高臨遠。在黃綠錯綜的一條大毯子上,自由自在地漫步,無拘無束地奔跑,坐下來,躺下去,甚至在暖陽里聽風,入夢……我喜歡冬日的雁鳴湖,行走其間,就仿佛回到了童年的故鄉,回到了田園山水之間,回到了母親身邊。
這座跨湖鐵路大橋,從最初測量、打樁到立橋墎、架橋梁……每個階段都在我的記憶里儲存,大約兩年多光景,又一條地鐵線即將完成基礎工程。目前,這里馬上就要合龍,來年春天,在雁鳴湖上,大概可以欣賞到風馳電掣的現代節奏與聲電光影。
我抬頭仰望天空,天高云淡,母親在云朵背后注視著一家人吧?但愿此生在人間歷經的苦難,能換來天堂的幸福溫暖吧!我在雁鳴湖畔默默祝禱,愿天下善良真誠的人都有靜好的歲月,愿受苦受難的人被溫柔以待。
看著水中倒影,忽然想起那一位顧影自憐的王子,想起水仙花,想起所有過往歲月如幻如電如泡沫。在所有變幻莫測的命途中,唯一恒久不變的追問是:你是誰?你從哪里來要到哪里去?我在母親那里,找到生命的起點和夢開始的地方,而接下來的過程,請允許我用萬卷書、萬里路和萬人言來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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