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生活不易?
早上7點左右光景,王曉紅騎著一輛白天鵝牌半新舊電瓶車往單位趕,這輛車還是親戚送給她的,想讓她上下班省力點,這輛電瓶車可幫了她的大忙,節約了不少途中時間。曉紅在一家私人酒廠工作,一人要頂三人的工作量,洗刷酒壇、驗瓶驗壇、貼商標、包裝成品酒等工作,為了能多賺點工資,一天都在忙碌中,中午乘中餐時間,趕回來侍候婆婆和老公,中餐都是早晨出門前做好的。等婆婆和老公吃口簡單飯菜,便匆匆跨上她的“寶馬”,來去一陣風。等到下班腰酸背痛直不起來,就用雙手敲兩下腰眼,轉幾下身,換身衣服準備下班。
曉紅心急火燎地騎上電瓶車去菜市場買菜,此時的菜會便宜些,雖然相貌差點,但并不影響食用。曉紅通常會到常買的店主那兒,他們也會給她秤足份量。她買了棵大白菜,2只西紅柿和一塊鹽鹵豆腐,總共付了3塊8毛錢,拎著菜騎上車風一樣回家做飯。
曉紅停好車,進門前都會習慣性整下衣服,面帶微笑推門而入。
“紅啊,回來了”,年邁的婆婆躺在床上總是第一個問。這是一間兩居室老式房,雖然不大,但很整潔。“回來了,媽,我馬上做飯,都餓了吧?”“不餓不餓,你剛下班,歇一歇。”“沒事的媽,單位的活很輕松,累不著。”“又騙人!”另一房間傳來一個男人的聲音,很沉。曉紅邊系圍裙邊走到另一間,那是她的老公她的愛人金虎。金虎斜倚在床邊,臉色陰沉,毫無笑容。曉紅笑著說:“真沒事,不用擔心,倒是你要開心點,身體恢復快點。”“少扯那些沒用的,我還好的了嗎?殘廢一個。”“千萬別恢心,比開始好多了,等吃了飯,再來練走路。”“練什么練,再練也這樣!”金虎滿嘴帶刺。婆婆嘆一聲“哎”,已無話可說,兒子金虎原先可不是這樣,樂觀開朗,家境雖然不是很殷實,但很溫馨,曉紅賢惠又能干,孫女乖巧。自從3年前金虎下班途中被車撞后腰以下嚴重受損,生活不便,千金重擔壓在了曉紅肩上,后經多方醫治金虎的身體有所好轉,但雙腿仍無法正常走路,也沒辦法上班。一個年富力強的男人被打倒了,頂梁柱倒了,他整天心情郁悶,粗話連篇,動不動甩臉子,讓曉紅身心疲憊。
“媽、爸、奶奶,我回來了。”讀小學的女兒安安放學回家,放下書包,幫母親端菜盛飯,再扶起奶奶,身后塞個枕頭,用勺子一勺一勺喂奶奶,奶奶牙口不好,只好吃些軟和點的飯菜,燉豆腐呀,蒸蛋之類,為了增加家人的營養,曉紅總把買回來不多的菜變著花樣給老人、老公和女兒吃,自己吃剩下的一點,總說中午吃的多,晚上少吃點沒關系,吃多了反而會長胖。安安在喂奶奶,曉紅則使出全力半抱半拖下金虎坐到輪椅上推到桌前,等奶奶吃好,三人終于坐在桌前就著飯菜全當作饕餮大餐食用,這是一天中最開心的時候,金虎也因為女兒在會忍住脾氣開心些,偶爾也會問兩句安安的學習情況和學校情況。曉紅看看女兒再看看老公,有種滿足感,給他倆的碗內夾菜,唯獨不往自己碗里夾。
吃罷晚飯,收拾好碗筷,曉紅給婆婆用熱毛巾洗臉洗腳,喂好藥,服侍她躺下。接下來便是幫助金虎康復練習走路的時間,每天1小時,雷打不動。為了讓他能更好練習,特意請人做了副類似雙杠的扶手,可折疊,長約2米,寬度正好兩手能扶住,約模60、70公分左右。曉紅站在雙杠的另一頭,微笑著鼓勵那頭的金虎:“別急,慢慢來,左腳先上,好,右腳上,很好,再左腳,后右腳…"曉紅不厭其煩地說著,等走到頭,讓金虎休息下,替他擦把汗。曉紅再走到另一頭,這樣反復練習會持續一小時。等康復練習結束,曉紅開始為金虎洗漱,泡腳,然后按摩,又是一個多小時,等洗完衣服結束這一切,夜已深了。
曉紅走到廚房窗口,深深吸了口氣,扭動下脖子,甩甩酸疼的手臂,莫名的酸楚涌上心頭,兩行熱淚忍不住延著明顯蒼老的臉夾無聲落下,雖然只有30多歲,看起來憔悴,真想好好休息下,歇歇腳,與別的女人一樣牽著老公的手撒撒驕,看場電影,買件新衣服…...這一切如今變得多么奢侈,只有干不完的活是真實的,酸疼的手臂是真實的,女兒寫作業的燈光與身影是真實的。幸好女兒懂事,成績也不賴,多少給了許點安慰。
曉紅在這廚房間流了不止一次的眼淚,但要回房間時必定抹干眼淚,笑著走回金虎床邊,躺下拍拍金虎,就像哄孩子:“睡吧!”金虎漸漸睡去,曉紅睜著眼望著天花板:要是金虎沒有被車撞,身體健康,雖然錢不多,至少一家人是幸福的,現在家里那邊躺著老人,這邊躺著愛人,女兒還小要培養,收入就這么點,該如何是好?前段時間娘家的弟弟要成親,母親打電話想借點錢,曉紅只好推托手頭沒閑錢,并沒有告訴母親家里的實情,免得擔心。最近又從弟弟那兒得知母親在田間勞動摔了一跤,躺在床上動彈不得,曉紅心理有多著急,無奈抽不開身,去安徽老家一趟,一去一回,最快也得兩三天,怎么走,走不了,一大家子靠著她呢,哎,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顧得了這頭,顧不了那頭,也只好背個不孝之名了,想著這事完全沒了睡意。索性起身到婆婆的房間(婆婆與女兒一間),給婆婆掖了掖被子,折回到客廳,坐在桌前,就這么靜靜地坐著,不知過了多久,坐著睡著了,還打著呼嚕。安安起夜,見母親坐著已睡著,不忍吵醒她,便輕手輕腳拿了床毯子蓋在母親身上,母親一點反應都沒有,可見她有多累多困,悄悄退回自己的房間,熄燈休息!
第二章 校園偶遇
曉紅背個斜跨包騎著自行車到府山中學夜校班上課,今天是第一天,曉紅不免有些緊張又許些激動。24歲年紀也不小了,只有高中文憑,當年因家庭經濟狀況不得不把高考錄取通知單藏了起來,家人至今無人知曉。她告別家人,離開生她養她的土地,為了圓大學夢,曉紅邊打工邊報考了夜大。這年頭沒個大學文憑實在不行,評個職稱都要學歷證明。再說80年代末90年代初社會大流行夜大、自大、函大等,不去學,跟不上時代的步伐,曉紅自然跟隨大流。她下班回家晚,隨便吃了個饅頭騎車去夜校,到學校要經過一個叫井巷的弄堂,有一段斜坡,剛轉彎,撞上了前面的自行車,屬頭尾相碰,因為是斜坡,人車倒地,前面騎車的停下,轉頭看見有個女的倒地,便扔了自己的車,上前扶起女孩,又扶起她的車,女孩子很感激,說明自己來上課,不小心撞上的,蹭破了男孩子新車后輪擋泥板,希望能原諒。男孩搖搖頭,笑著說:“沒事沒事,只要人沒受傷就好。我也是來上夜校的,叫金虎,經濟管理專業,你呢?"曉紅不好意思看看金虎的車,揉揉自己的膝蓋:“我叫王曉紅,也是經濟管理專業。”“這么說是校友同學啰。”“是,算是,真的抱歉,我這么冒冒失失。”“我已經說了沒關系,進去吧,上課要遲到了。”“好。”曉紅和金虎就這樣認識了,并且坐到了一起上課。俗話說不打不相識,他倆是不撞不相識。
上課的是位四十歲左右的女教師,姓汪,名霞,汪老師自我介紹后講起了經濟學專業的基礎課。金虎沒心思了,眼晴看似盯著黑板,實則余梢不斷飄向曉紅,曉紅似有發現金虎在注意她,女孩特有的敏感和羞澀,微微泛起了紅暈,用左手假裝整理劉海,遮住了視線,避免炯態。兩節課終于結束,曉紅背起挎包匆匆往外走,金虎尾隨而去:“你住哪里,我送你回去。”“不用,謝謝!”曉紅頭也不回往自行車棚走。“女孩子晚上回家不安全,再說我們是同學,送送是應該的。”曉紅拗不過他,不表態,自顧自往回家路上騎。金虎見曉紅不說話,也不再說什么,陪在旁邊騎行,直到華嚴弄口,曉紅停下了車,沒回頭背對著金虎:“我到了,謝謝!你可以回去了,今天的事真的很抱歉!”金虎咧嘴一笑:“沒什么大不了的事,別放心上,周五見。”邊說邊調轉車頭往回家的路上騎,時不時轉過頭朝弄堂口張望,其實曉紅早進了弄堂回到自己的出租房。
這是一間老式房,有好幾進,房東老張隔了一小間出來,約10來個平方租給曉紅,廚房在外面共用。雖說面積不大,經過曉紅收拾后整潔溫馨,畢竟是靠自己打工租來的,住著心理也舒坦。回到家的曉紅摞下書包,坐在桌前,挽起褲腳,右膝蓋蹭破了,褲也破了洞,很是心疼,這條褲子是她最好的一條,平時舍不得穿,今天去上課才穿上,不想讓人覺得太寒酸,不料,哎...人家不讓你陪修車費已經夠意思了,要不還得搭上一條褲子錢,慶幸吧,遇上了好人,雖不了解,也不反感,能來上夜大至少也是有上進心的年輕人。
夜校一周兩次,周三周五。曉紅提前騎車趕去學校,轉彎處猶豫了下,還是停了下來,別再出周三的洋相,曉紅“卟哧”一聲笑出聲來,前后看看沒別人,騎上坡左轉進入學校,吸取了周三的教訓,提前十分種出門就寬裕了。曉紅跨進教室,有幾個同學已在,嘰嘰喳閑聊著。有一身材魁梧的男生向她招手,仔細一看:唷,冤家路窄,是他一一金虎,這不是向我索賠吧。賠就賠,誰怕誰!曉紅今天穿件長袖棉布碎花連衣裙,是她親手做的,小圓領,泡泡袖,腰節下很大裙擺,很飄逸,是今年的流行面料和流行款,引來了男同學們不懷好意的目光。曉紅徑直走向金虎,剛要坐下,金虎從登子上拿掉書包對著曉紅笑:“坐,以后位子都給你留著,路上不要太著急。”曉紅臉微微一紅:“謝謝你,那天的事真的...”“忘了吧,以后騎車小心點,車壞了是小事,人摔傷了就糟罪了。”金虎憨厚咧嘴安慰了幾句,曉紅心懷感激,想不到壞事變成了好事,遠在異鄉的游子碰到了好人,有緣千里來相會,說的就是這情景吧!
課開始上了,教室里很安靜,來之不易的學習機會,同學們很珍惜,除了老師的講課聲,留下的是筆的沙沙聲。晚上有兩節課,中途休息十來分鐘,下課時,金虎往曉紅抽屜塞了一個黑袋,曉紅要推辭,見教室人還是不少,不敢大聲:“金大哥,這...”金虎又咧嘴一笑:“是我自己做的包子,不要嫌棄,回去餓了當點心,明早也可當早飯。”曉紅摸著還熱乎的包子,一股暖流從心里直流到臉上,微微泛紅,朝金虎一笑:“謝謝金大哥。”“這個還要謝嗎,只要你喜歡不嫌棄就行,覺得好下次再做。"金虎真的說到做到,每到周五準把包子或饅頭做好了帶來,曉紅也不推辭,默默接受。
轉眼到了冬季,穿起了棉衣。金虎還是照貫例周五做好包子帶來,那天曉紅比金虎早到,把自己親手打的灰色馬海毛圍巾用袋子裝起來塞到金虎的抽屜。那個年代,流行自己編織、鉤毛衣、圍巾什么的,特別是馬海毛很流行,顏色也不少,在城南步行街能買到,曉紅挑了適合金虎膚色的淺灰色馬海毛用粗竹簽編織起來,很快織好,自己對著鏡子試圍了下感覺不錯就收好口,小心折好裝在小布袋里準備帶給金虎。金虎總是提前十分鐘到校就坐,今天發現曉紅比他早,在座位前坐下把熱乎乎的饅頭塞到曉紅抽屜,發現自己的抽屜有東西,正要打開,被曉紅按住了手,示意放學后再打開。金虎疑惑,也只好聽曉紅的,好不容易到了下課,背起書包抱著小布袋跟在曉紅身后出了教室,一陣冷風吹來,兩人不由縮縮脖子,曉紅急忙把金虎抱在懷里的小布包打開取出圍巾替他圍上:“暖和嗎?”金虎睜著大眼盯著曉紅:“你打的?”“是啊,我打的,不喜歡?“不不不,喜歡,太太喜歡了!”金虎激動的都結巴了。兩人推著自行車走路回家。一會兒金虎看看曉紅,傻笑幾聲,一會兒曉紅再瞅瞅金虎靦腆一笑,倆人就這么傻笑回家。
第三章? 墜入愛河
話說這金虎回到家連同圍巾和衣躺下,還在那傻笑,嘿嘿、嘿嘿,把這圍巾捧在心口上,怕一撒手圍巾找不見。母親楊師母聽兒子在傻笑,不知有啥好笑的事,邊推門邊問:“臭小子,什么事這么開心唷?”“沒,沒什么事。”金虎一咕嚕坐了起來:“媽,以后敲下門再進來好嗎?”“我是你媽,有什么事可瞞。”“媽,我有什么事可瞞。”“肯定有事,你的眼晴告訴我了,瞞不過媽的。”“媽,不是的,我是不確定,不敢相信。”“不敢確定,是有女朋友了吧!”“媽你真神,什么都逃不過你的火眼金睛,是這么回事。”金虎一五一十把與曉紅認識的經過向老媽作了匯報,楊師母聽完一拍手:“兒子,聽你這么一說,有戲,抓緊抓緊,什么時候帶家里來讓媽瞅瞅。”金虎撓撓頭皮:“這恐怕...”“什么恐怕,無論如何都要帶回來,耳朵聽見嗎?”說著楊師母要去拉阿虎的耳朵,阿虎連忙躲開,要被揪上生疼生疼的。“媽,這也太快了吧,我怎么開口?”“這還要我教啊,臭小子?”“那我試試,不敢保證。”金虎摸摸頭皮傻傻對著母親笑。楊師母下了通牒:“必須帶回來,否則你不用回家了!”
這金虎接著母親的命令,思忖著該如何對曉紅說,那時通訊設備沒有現在發達,條件也不允許,有急事只能單位打個電話或者街上公共電話打打。現在的年輕人真幸福,手機微信就可約了,發個定位,點個餐一切都OK了。金虎想想還是周五上課時先探探曉紅的口氣,如果不反對就直接了當提。金虎閉上眼晴,腦海里出現了畫面:下課時金虎對曉紅說了自己和母親的想法,希望帶她回家,曉紅同意了,答應周日去金虎家,金虎滿心歡喜,牽著曉紅略粗糙的手走進家門。那個年代只有單休,不上夜班算好的,如果在紡織廠等企業上班還得三班倒,做到人都顛三倒四,該吃飯在睡覺,該休息在上班,這種生活七八十年代很普遍。為了生計為了家,在嘈雜的車間捻著線紡著紗,不少女工耳朵出了問題,重聽者不計其數。金虎是絲織廠一名機修工,當時機修工很吃香,頗受女工喜歡,可是金虎偏偏一個也看不上,為的是緣份中的曉紅,自從與曉紅偶遇,在他的眼里已裝不下別的姑娘,心心念念都是心愛的曉紅,早把她當作這輩子的知心愛人。
周五到了,金虎帶了自己包的粽子到學校,準備送給曉紅。粽子紹興人的說法是中意的意思,他把自己的心意情感統統包進這小小粽子里,禮輕情意重。待曉紅挨著他坐下,金虎迫不急待輕聲問:“曉紅,周日有空嗎?”曉紅回答:“有,有事嗎?”“有有事。”金虎又開始結巴了:“我我過生日,想在家請你吃頓便飯,不知道?”“行,過生日,我去!”曉紅真爽快,一口便答應了。金虎滿心歡喜,心情特好,上課時間過得也特別快。
星期天轉眼就到,楊師母一大早提著籃子到越王殿腳下府橫街菜市場買菜買面,折回家放了菜籃,又到軒亭口老字號同心樓點心店買了幾個糖饅頭。當時紹興沒有幾個點心店,只有軒亭口的同心樓和對面的榮祿春,還有大江橋望江樓餃子店,也就是現震元總店的位址。過生日要長壽面、糖饅頭。對平日不過生日的娘倆來說已經隆重了,為了看看未來毛腳媳婦,楊師母一點都沒感到累,把糖饅頭買回家,就開始準備了,花生洗洗捏捏碎,芹菜摘葉,鯽魚剖剖,肉剁剁...金虎也起得很早,哼著小曲,整理房間,里里外外收拾清清爽爽。
夜幕降臨,因為是冬天,街上行人已不多。住在大木橋的金虎娘倆迎來了曉紅姑娘。今天的曉紅打扮了一番,穿件自己縫制的粉色棉襖外套,帶頂白色馬海毛帽子,帽子也是自己織的,手里捧一只春蕾蛋糕,春蕾蛋糕是那個時代的印記,如今激烈的市場經濟,如春筍般的手工私房蛋糕店涌出,讓這記憶中的“豪華”蛋糕店關門息業,留下的是永久的記憶。楊師母拉過青春朝氣帶點靦腆的曉紅的手,讓到八仙桌的上橫頭,曉紅起立不肯坐下,想讓伯母坐,還是被楊師母勸下。桌上已擺了一桌,雖不是什么山珍海味,也如同過節一般,把曉紅的蛋糕放在中間,簡單、熱鬧、開心的生日在冬日里暖暖的,把兩個年輕人的心拉得更近。過完生日,金虎把她拉到自己的房間,取出吉他,為心愛的姑娘彈唱費翔的《冬天里的一把火》、齊勤的《大約在冬季》,曉紅真不知道金虎如此多才多藝,托著兩腮陶醉在愛的旋律中。兩個年輕人在這風花雪夜里如癡如醉,深深愛意從眼里流出,金虎放下吉他,把曉紅擁入自己寬厚的胸懷,讓這漂泊的姑娘有了依靠。曉紅把頭深深埋在金虎的懷里,有種溫暖、踏實感,任憑金虎撫摩自己的秀發,讓愛來得更猛烈些吧,荷爾蒙上躥,滾燙的雙唇貼在一起,兩顆年輕的心臟狂跳不止,一個手摟著脖子,一個手摟著腰,不管只隔一道門簾,還是伯母是否在偷聽,這就是年輕人,誰沒有年輕過,年輕真好,可以不管不顧,墜入愛河,愛是神圣的,不可沾污。兩人愛的天昏地暗,但還沒失去理智,曉紅突然從金虎懷里掙脫出來,理理亂亂的頭發:“時間不早了,我該回去了。”金虎被曉紅一推,頓覺失態,收回剛才的瘋狂:“好,我送你回家。”拉開門簾,嘩啦啦響,當年時興門簾,有塑料的,有用掛歷紙卷成一顆顆串成。楊師母見他倆出來,急忙站起來:“曉紅要走啊,以后常來家吃飯,阿姨給你做好吃的,千萬別帶東西來,來了阿姨就高興!”其實她一直在客廳,對曉紅很滿意,已把她視作毛腳媳婦。曉紅與楊師母道別,金虎把曉紅送到家門口,還想進去,被曉紅攔住了:“太晚了,你快回去吧,伯母會擔心的。”就這樣,兩人又膩歪了一陣,金虎才依依不舍離開。
第4章 喜結良緣
自從金虎把曉紅帶家里過生日后,除了上課,兩人約會的頻率就多了起來,第二年,1992年春節后扯了證,3月12日兩人正式結婚,沒有隆重的婚禮,但很熱鬧,在家里擺了桌,鄰居家擺了桌,請左鄰右舍見證這對新人的大喜事。新房就是金虎住的房間,墻壁被金虎刷得雪白,小床換了張大床,打了些實用家俱,都是金虎自己設計自己打制的,還特意打了張梳妝臺,橢圓形鏡面,女孩子愛美,梳妝臺必須有。房間雖不大,新家俱一擺,很溫馨,兩床紅色的綢緞棉被疊得整整齊齊,大紅囍字貼在床上方,下面是張彩色結婚照,當時算是趕時髦的,帶色的。裝飾彩條掛滿了房間,喜氣洋洋,新娘曉紅坐在床邊,紅色的新娘服加上這喜慶的房間,曉紅倍感幸福,雖沒有娘家人的祝福,婆婆待己如出,親如母女。新婚的甜蜜沖淡了曉紅的憂郁,不富有卻幸福滿滿的小日子讓曉紅充滿了感激和滿足。
婚后的曉紅和金虎依舊上著夜校,不同的是倆人可以同進同出,形影不離,如膠似膝。三個月后夜校放暑假。夏天是一年中最漫長的季節,柏油馬路被太陽一曬粘乎乎的。曉紅就在上大路百貨批發公司當臨時營業員,這個工作在當時已經是相當好了,看得出來曉紅有多努力。剛開始形勢不錯,單位也時不時發些布料當福利,曉紅拿回家,大的做被套,小的給婆婆做兩身衣服,給金虎做件襯衣短袖之類,小日子過的也蠻實在。只是隨著改革開放,社會經濟的發展,陸陸續續這些批發商場轉型分流關門落鎖,著名的有大昌祥、紹興第一百貨商店,紹興第二百貨商店尚存,但已改頭換面,找不到當初的痕跡。倒是個體戶逐漸發展,從搖著烏蓬船兜售零布到建成柯橋輕紡城,這期間成就了一代新布商,賺下了人生第一桶金。還有紹興市區勞動路形成了棉布一條街,至今尚在,生意不錯。
曉紅失業了,心情郁悶,待在家里總不是長久之計,不能只靠丈夫的收入過日子,還有婆婆要善養。9月份天氣依舊炎熱,所謂秋老虎發威指的就是這季節這氣候。曉紅幫婆婆做好晚飯等金虎下班回家,倚在客廳八仙桌邊發楞,感覺疲勞,竟然打起盹。吱啞一聲,金虎推門進來:“媽、紅,可以吃飯了嗎?我餓死了。”楊師母笑著接上話:“早就好吃了,來來來,就等你了。”金虎用手要去拿西瓜,被驚醒的曉紅攔住了:“還沒洗手呢!”阿虎對著困盹的媳婦傻傻一笑,回廚房洗完手出來抓起一塊西瓜就啃。曉紅端起飯碗剛到嘴邊,突然感到一陣惡心想吐,難道是西瓜吃壞了,婆婆也吃的,她怎么沒事?曉紅上了趟廚房漱漱口,重新坐到桌邊,拿起碗又惡心了。婆婆疑惑,盯著曉紅問:“有多久沒來了?”“啥?”“月事有多久沒來了?”婆婆這么一問,曉紅反應過來,哎呀,這個月是沒來過,上個月初來過,今朝已經月底了,難道?這幾天感覺全身沒勁,以為是失業心情不好的緣故。“紅,明天去三院檢查下是不是有了。”“好嘞!”曉紅滿口答應,頓時有了精神,硬是把飯吃完,摸摸肚子,怕餓著肚子里尚未確定的小寶寶。
第二天曉紅起個大早,去婦保院做了檢查,確認已懷孕,把曉紅高興的,在醫院門口就用公用電話給正在上班的老公打電話,告訴他好消息,金虎穿著油膩的工作服,手套都未摘:“這么說我就要當爸爸了,啊呀,這么美的好事。紅,悠著點!”興奮之情溢于言表,咧嘴笑:“要當爸爸了!”曉紅放下電話趕快回家,把這好消息告訴婆婆,婆婆拉著曉紅的手愛憐地說:“我們金家有后了,有后了,以后多休息,想吃什么告訴媽,我這老太婆,哎。”婆婆顯然太過高興,眼淚都流下來了。曉紅替婆婆把兩角幸福的淚擦掉:“媽,我沒那么驕氣,得盡快把工作找好,為了孩子也得多賺點。”“不急不急,等反應小點再工作。”瞧這婆媳倆,跟母女一般貼心。
自從曉紅有了身孕,一家三口有說有笑,幸福無比。婆婆開始準備嬰兒的衣用品,全部手工活,一針一線傾注了長輩給予的無限希望。
曉紅孕辰反應較大,胃口不佳,常吃了吐,吐了硬再吃下去,不能委屈肚子里的寶寶。一周兩晚的夜校堅持上,差不多畢業時寶寶也出生了。
工作是件大事,得找個,帶著身孕的她邊學習邊找工作,一個月后在解放路上一家餐飲店找到了收銀員工作,工資不高,貼補家用還是不錯的,能讓丈夫肩上的擔子輕些,再說寶寶出生后,費用就會增大,趁現在年輕多賺點。
第5章 意外受傷
時間一晃到了93年初夏,6月30日上午,曉紅在餐飲店上班,突然肚子一陣絞痛,還且一次比一次緊,店里的負責人李大姐一看這情形,知道是要生了,一邊招呼店員用三輪車把她送去婦保院,一邊給她的丈夫金虎打電話。這金虎接到電話,摘下手套,顧不得換衣服,向班長請了假,火速騎上自行車趕到婦幼住院部,曉紅被推進了產房。一小時后,臨近中午,從產房內傳來了嬰兒的啼哭聲。在門口焦急等待的金虎聽到嬰兒的啼哭聲,眼淚都下來了。
曉紅和孩子終于被護士推出產房,是個女兒,七斤一兩,小家伙很可愛,小手含在嘴里。金虎抱著女兒左看右看看不夠,像誰?皮膚白白的,頭發很黑很密,感覺很陌生。婆婆也趕到了,帶著中午餐,把孫女瞧了一遍又一遍,這孫女很俊,似乎不像兒子也不像媳婦,孫女比他倆漂亮,婆婆心滿意足,并沒有生個孫女而不高興,蒸了大鯽魚,好讓曉紅下奶。曉紅覺得自己是這個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媳婦和母親。和金虎商量了下,又征得婆婆的同意,女兒取名金安,小名安安,寓意平平安安。
日子就這么一天天過去,安安已快周歲。婆婆楊師母張羅著給孫女辦個周歲宴,跟結婚一樣,簡單又不失禮節,請幾個鄰居一起熱鬧開心下。主意已定,楊師母到軒亭口同心樓訂了糖饅頭,又到春蕾蛋糕店訂個生日蛋糕。
6月30號立馬到了,安安被曉紅打扮的可漂亮了,親手做的粉紅色泡泡袖公主連衣裙,劉海被剪成一字型,俗稱童花式。楊師母把簇新的一疊一元紙幣裝進紅袋袋,放在貼身的口袋。鄰居張大媽來了,送了雙晾鞋,鄰居李嬸來了,送了包大白兔...這左鄰右舍情分好,禮輕情意重啊,楊師母一一都記在心理,來日哪家有個什么喜事,也會一一送上,很純很純。
曉紅抱著安安一個個喊過來:張奶奶、李太太,安安小叫不清楚,曉紅代叫了,安安看著這么多人開心壞了,手舞足蹈,小手不停拍著,流著口水,咯咯笑。孫女這么可愛,最開心就屬楊師母,一邊嘴里肉肉地叫著,一邊招呼左鄰右舍嘗嘗這,嘗嘗那,心里樂開了花,看吃了差不多了,把藏在貼身衣服的紅包拿出來給孫女,安安含糊地叫著“娘娘”,楊師母一把抱過安安,親了又親,俗話說隔輩親,真不假,恨不得把天上的星星也摘下來。
這樣平靜而又幸福的日子過了5年。1998年12月31號那天,室外溫度接近零度,還飄起了雪花,窗前屋后被雪覆蓋了,白茫茫一片,玻璃窗起了霧氣。婆婆楊師母做好飯菜先讓孫女吃,自己等兒子媳婦回家,快6點鐘曉紅哈著手回家了,放下挎包洗把手,接過女兒。7點了,金虎還沒回來,飯菜都涼了。婆婆讓媳婦先吃,曉紅說再等等,這樣又過去了一小時,整8點了。婆婆和曉紅輪著到門口張望不見人影。往常單位有事或加班都會電話打到只隔2間門面樊大嬸家的公用電話,樊大嬸朝楊師母家喊兩聲就能聽到。婆媳倆忐忑不安,說不清的滋味,七上八下。8點光景,樊大嬸在喊了:“曉紅電話!”曉紅把女兒塞給婆婆,三腳并做兩腳到了樊大嬸家前接過電話,聽電話那頭口氣很急促,大概意思是金虎被車撞了在市人民醫院搶救。曉紅差點哭出聲來,樊師母見狀忙問:“出什么事了?”“金虎被車撞了。”“啊,有噶種事體個,安安抱到我里來,跟你婆婆快去醫院”!”曉紅折回身跑到家,怕婆婆著急,只說金虎被車擦了下,在醫院檢查。把女兒抱到樊師母家,帶著婆婆趕到市人民醫院,那時市人民醫院在東街口,一問是金虎被汽車撞了人事不省,正在搶救。婆婆眼前一黑倒下去,被曉紅抱住:“媽,媽,你別嚇我,你要挺住,金虎不會有事的!”楊師母慢慢睜開眼晴:“阿虎怎么樣了?”“媽,阿虎不會有事的,你要好好的!”曉紅扶著婆婆在走廊等候椅上坐下,撫摸她的后背,楊師母漸漸平靜下來:“曉紅,我沒事了,你去看看阿虎。”“好,媽,你別走開,就坐在這里噢。”曉紅穩住婆婆,去急救室找醫生了解情況。急救室馮主任走出來:“誰是金虎的家屬?”“我,我是。”“金虎情況危險,需動手術,請家屬簽字!”“啊,醫生,這這,要動手術,我丈夫不會有事的,你一定要救救他,他還年輕,孩子還小...”曉紅泣不成聲拉著醫生的手不放。“別著急,保持安定,我們會盡力的!”馮主任極力勸阻。曉紅全身在顫抖,咬著牙哆哆嗦嗦簽下了字。
金虎在生死邊緣掙扎,手術室外的婆媳倆雙手緊緊攥在起,互相安慰鼓勵。時間在一小時一小時過去,已是后半夜2點鐘,手術室的門終于開了,金虎被推了出來,鼻子上插著氧氣,手上掛著鹽水。曉紅見狀鼻子一酸差點眼淚滴在金虎臉上,趕忙轉身擦干摸著丈夫的頭:“沒事了,沒事了!”金虎仍在昏睡中,被推到病房,曉紅在護士的幫助下把丈夫移到病床上。主刀醫生莫主任拖著疲備的腳步把曉紅叫到辦公室,摘下口罩:“金虎這次傷的不輕,命保住了,但腰以下有可能,就是說以后有可能在輪椅上度過,雖然通過康復鍛煉可以恢復一些,當然也不排除奇跡出現,這要靠你們家屬全力配合了!”曉紅擦干眼淚堅定地對莫主任說:“我會堅持的,相信金虎會站起來的!”
曉紅從醫生辦公室出來,深深吸了口氣,先把婆婆勸回家,自己必須留下,床上躺著的是與自己同甘共苦的丈夫,可親可愛,怎能丟下,決不能丟下,不但不能丟下,等丈夫身體恢復點要幫助他進行康復訓練,相信奇跡會出現。
第二天一早婆婆帶著洗漱用品和早餐來替換曉紅,為了安慰婆婆,曉紅勉強露出微笑:“媽,我沒事,等下就給單位請假,你回家吧,飯不要送了,我會按排好。安安要讓媽辛苦帶了。”“傻孩子,一家人說什么辛苦不辛苦,倒是你一晚未合眼,別累著,有事打電話過來,我來替你!”“好的,媽,快回吧!”曉紅讓婆婆回家,一是家有小的,二是怕婆婆身體吃不消,再倒下一個如何是好。
這樣過了有三天,曉紅早晨用熱毛巾給丈夫擦臉和手,阿虎的眼皮動了下:“醒了阿虎!”曉紅激動壞了,忙去按鈴。阿虎微微睜開疲憊的雙眼,看看四周:“這是哪里?”“醫院。”“醫院,我怎么會在醫院?我不是下班騎車回家的嗎?”“你被車碰了下。”曉紅都不敢說是撞了,而且很嚴重。“紅,躺久了累,想坐起來。”“我把床搖高點就舒服了,餓了吧,來,喝點小米粥。”曉紅把床搖起來,背后塞個枕頭,這樣就不會嗆到氣管。曉紅一勺勺小心喂著金虎,喝了幾口他想坐起來,可腿怎么也使不上勁,這是怎么了?抬頭疑惑地看著曉紅。曉紅放下勺子:“不急不急,過幾天可以坐了。”“過幾天,是過幾天呢?你們都在騙我吧,告訴我是不是傷得很重,站不起來了!”“不不不,聽我說這是暫時的。”“我要聽實話!”金虎激動起來。曉紅知道瞞不住,抱住金虎把實情說了。金虎如同泄了氣的皮球癱在床上一聲不吭,兩眼直勾勾望看天花板。“阿虎,你別嚇我,會好的,你會站起來的!”金虎默不作聲,任憑曉紅如何勸說,沒有任何反應。
此時楊師母抱著孫女來了,安安拉拉爸爸的袖口:“爸爸爸爸乖。”女兒的呼喚聲把接近崩潰的金虎拉回到現實中,強打精神:“囡囡乖,爸爸沒事,爸爸過幾天就好了,好了就可以陪囡囡玩。”“囡囡乖,爸爸也要乖,乖了就不疼了。”女兒稚嫩的安慰聲把七尺男兒的心融化了,眼淚漱漱往下掉,女兒用小手替爸爸擦著眼淚,金虎眼淚突然收住,不能在女兒面前顯得這么脆弱,微笑著露出整齊潔白的牙。曉紅松了口氣:“囡囡真棒,爸爸都笑了!”安安仰著小脖子哈哈大笑,然后一本正經對金虎說:“爸爸拉勾勾,誰哭誰是小狗!”“好,一言為定,誰哭誰是小狗。”父女倆拉起了勾,他被女兒的天真打敗了,有什么了不起,哪怕不能走路還有雙手,還有母親妻子女兒,不能就此一蹶不振,那還算為人子為人夫為人父!
第6章? 節外生枝
金虎積極心態讓曉紅看到了希望,笑容重新回到了她的臉上,每天陪著丈夫一天兩次的康復訓練,雖然累但充實,能每天陪著丈夫訓練就如同每天看到早晨初升的太陽。在醫院近三個月的康復訓練后金虎能靠著背坐起來,撐著雙杠挪兩步,心情也好多了,但還不能獨立行走,出院后仍需堅持鍛煉。
出院回家后的金虎每天看著女兒抱著洋娃娃陪在他身邊,甚是欣慰。白天在母親的幫助下在雙杠中間反復練習走路,晚上等曉紅回家再練,相信總有一天能重新站起來。
曉紅為了生計,在一家私人酒廠重新找了份工作,刷酒壇、刷酒瓶、包裝等,任務完成可提前回家,解決了曉紅家里的不少問題。
這樣忙忙碌碌的生活過了幾個月。4月29日下午曉紅干完活提前下班買菜回家,進屋習慣先叫聲媽,沒反應,女兒在客廳玩,阿虎在房間休息。曉紅張望了一下廚房,這一看把她嚇壞了,婆婆躺在地下:“媽,媽,怎么了,別嚇我,你快醒醒!”曉紅邊喊邊給婆婆掐人中,婆婆一點反應都沒有。曉紅朝金虎喊:“阿虎,媽這是怎么了!”“出什么事了!”金虎一聽曉紅在喊知道出事了,忘了自己不會走,竟一咕嚕從床上滾了下來。曉紅一聽有響動,回頭一看金虎也躺在了地上。我的媽呀,今天是怎么了。在家玩過家家的女兒看這情景哇哇大哭起來,驚動了鄰居樊大嬸,看這一幕也嚇傻了,趕緊回去打120急救。婆婆和金虎被急救車送去了醫院,女兒由樊大嬸臨時照看,自己隨著急救車去了醫院。
曉紅又一次面臨新的考驗,婆婆腦梗,雖然送的及時,但畢竟上了歲數,命是保住了,留下了后遺癥,頭部以下右側上下肢和左側的下肢癱瘓,只有左手稍稍能動下,今后可能將在床上度過,除非又是奇跡出現。金虎從床上滾下,昏迷不醒。曉紅只能再次選擇暫時放棄工作,把女兒帶到醫院,在同一醫院照顧婆婆、金虎和女兒。兩病房的病人家屬伸出了友誼之手,幫著照看孩子,幫忙打個飯打個水,在最艱難時得到這些好心人的幫助,心懷感激。婆婆康復科的主治醫生陳浩40來歲,個挺高,俊朗,膚色較黑,是個話不多但工作認真負責的醫生,屬于外冷內熱型。曉紅每天陪婆婆到陳醫生那里做康復治療,剛開始陳醫生話不多,扳著臉還有點可怕,日子一久熟了,話也開始多了,微笑著對躺在床上做康復訓練的楊師母說:“阿姨別著急,慢慢來,會好起來的,以后康復訓練時間我到病房去推你!”楊師母點點頭老淚縱橫。曉紅不好意思看看陳醫生:“你這么忙,怎么好意思。”“你就別客氣了,照顧兩個重病人,又要照顧女兒,鐵打的漢子都扛不住,何況...”后半句沒說下去,曉紅也懂什么意思,人家是好心,但真的怕麻煩到別人。陳醫生漂了一眼曉紅:“別猶豫了,就這么定了,有什么特殊情況會跟你說的,你忙去吧,照顧金虎要緊。”曉紅點點頭走出康復中心來到金虎的病房,第一個動作便是摸下金虎的頭,然后給他按摩手臂,上身和腿,最后是讀路遙的小說《平凡的世界》中的片斷一章章的念,這書是金虎平時最喜歡看的,反反復復看了好幾遍。曉紅把它帶來,對著金虎讀著,有時還會跟他聊會天,聊聊女兒,說說婆婆。她始終相信金虎不會就這么一直睡著,一定會醒來。人有時候是很脆弱的,只有不斷暗示自己,激勵自己,內心才能變得強大,哪怕再弱小的女子,打敗自己的不是困難,而是意志力。曉紅這個弱女子做到了,在困難面前咬緊牙關,雖然身體很單薄,因勞累臉色蒼白,她卻堅持下來了,有這么多好心人關心,再苦也要撐著。
第7章? 白衣大夫
陳醫生又來接曉紅的婆婆,還帶了玩具小人書等給安安,讓曉紅有點難為情。陳醫生看了下曉紅的表情,解釋到:“我女兒小時候玩過看過的,丟了也可惜就帶來了。”“哦,太謝謝了,你女兒多大,上幾年級了?”“我女兒15歲,在美國上學。”“美國,這么遠,有人照顧嗎?”“她媽媽也在美國,她照顧。”“啊,在美國,那你?曉紅不敢往下說了。“我們離婚了,女兒判給了她。”“你不想女兒?”“想,圣誕假期有時她會來這里待幾天。”“哦。”曉紅不敢問了,以后也不問了,免得觸到人家傷心處。陳醫生推著楊師母去康復室。曉紅帶著女兒來到金虎的床邊,繼續為他按摩、讀小說,女兒在旁邊玩著陳醫生送她的玩具。
婆婆治療時間差不多了,曉紅到門口去等,十分鐘后陳醫生推著車出來了。“你怎么又跑來了!”陳醫生有點怪嗔,不知從哪天起,陳醫生對曉紅有種說不清的感覺,是同情還是憐憫,他自己也說不清,只覺得這個女人了不起,這樣的生活狀況下依然決然留下,并沒有棄之而去,可能是聯想到了自己情感失敗,羨慕他們。“陳醫生,老麻煩您真不好意思。”“麻煩?我沒覺得呀。”陳醫生英俊的臉上露出狡黠難以捉磨的笑。曉紅自然不曉,只好依從。陳醫生推到病房門口,從口袋里摸出一把木梳子:“看你用的壞了,順便帶了一把。"曉紅木訥站在門口不知所措,陳醫生把梳子塞到她口袋:“不就是一把梳子,別想太多。”曉紅不敢推辭,推來搡去怕被別人誤會,也就收下了。回病房給婆婆削了半只蘋果,半只給了女兒,自己舍不得吃。最近沒法出去賺錢,只好省著點,能填飽肚子就不錯了,好在女兒也乖,不吵不鬧。
第二天九點左右,陳醫生出現在病房,還帶了一袋水果放在楊師母的床頭,楊師母堆起滿是皺紋的臉:“陳醫生,你是個大好人,菩薩會保佑你的。”“阿姨,菩薩也會保佑您老的。”說罷笑了起來,楊師母看著陳醫生也笑了,這年輕醫生真不賴,除了技術,人品一等一,能碰上他是上輩子修來的福。倒是曉紅有點尷尬,推也不好,收又不妥,自己也沒什么東西好回施,等以后有機會再說。陳醫生推著楊阿姨:“走啰!”曉紅看著被推走的婆婆,拿起新梳子瞧了瞧又放下,用金虎送給她的梳子,雖然掉了幾根有點破損,仍就好用怎么舍得丟掉。女兒盯著一袋水果沒說話,曉紅瞧見心理發酸,打開拿了個桔子給妞。女兒捧著桔子露出了參差不齊的乳牙:“媽媽,你為什么不吃?”“媽媽不愛吃水果,妞妞和奶奶吃。”“真的嗎?”妞妞天真的問,把一囊桔子塞進媽媽的嘴里。香甜的桔子帶著鮮汁沿著喉嚨往下滑,兩行熱淚奪眶而出,瞥轉頭趕忙用手抹干。“不好吃嗎?媽媽!”“好吃好吃,剛才是小蟲子飛進眼睛了。”曉紅編著謊騙過去,恨自己沒用。對女兒說“妞,等奶奶爸爸病好了,媽媽賺了錢就買好多水果給妞妞。”“嗯,媽媽說話要算數誠,買好多好多。”說罷妞妞自己仰頭哈哈大笑,那么天真無邪,曉紅沒有不堅持下去的理由,為了安安也得挺住。
走出婆婆的病房,又跨進金虎的病房,金虎繼續睡著,沒有醒過來的跡象。曉紅瞅著金虎,心里默默祈禱:阿虎啊快醒過來吧,帶著我們離開醫院,我不想呆在這里,妞妞更不想呆在這里,只想回到我們溫暖的小屋。”金虎好似聽見,睜開雙眼,但立刻又閉上沉沉睡去。曉紅堅信自己的丈夫能聽到,打開路遙《平凡的世界》第二部第三十三章:在我們這個星球上,每天都要發生許多變化。有人倒霉了,有人走運了;有人在創造歷史,歷史也在成全或拋棄某些人。每一分鐘都有新的生命欣喜地降到這個世界,同時也把另一些人送進墳墓。這邊萬里無云,陽光燦爛;那邊就可能風云驟起,地裂山崩。世界沒有一天是平靜的。可是對大多數人來說,生活的變化是緩慢的。今天和昨天似乎沒有什么不同;明天也可能和今天一樣。也許人一生僅僅有那么一兩個輝煌的瞬間一一甚至一生都可能在平淡無奇中度過......不過,細想起來,每個人的生活同樣也是一個世界。即使最平凡的人,也得要為他那個世界的存在而戰斗。曉紅讀給丈夫聽,也是在讀給自己聽,一字一句敲打著顫抖的心。今天這個夜晚曉紅再次失眠,無聲的眼淚靜靜流淌,讓這痛這疲憊這委屈這無奈隨著眼淚盡情釋放,明天仍是一個微笑堅強的女人。
天快亮了,安安還在睡夢中呢喃:“爸爸爸爸!”曉紅輕輕掖下棉被角,東方露出了魚肚白,新的一天又開始了。
不到八點,陳醫生已出現在楊阿姨的病房,手提著保溫瓶對曉紅說:“是餃子,三人足夠,乘熱吃吧!”曉紅機械的從陳醫生手中接過:“謝謝!”,“先吃著,我去查病房!”“嗯”現在的曉紅對眼前的這個男人給予的關心幫助默然接受,說不清的感覺襲上心頭,要是丈夫沒出事,她同樣可以享受這份溫暖與呵護,每天每月每年。如今的自己卻在接受不得已的幫助,感恩又糾結,這陳醫生如同兄長關愛有加,要真有這樣一位兄長該有多好!曉紅把陳醫生送來的餃子先喂給婆婆和女兒吃,留下了幾只自己吃,這餃子的味道似曾相似,在哪里吃過?噢,曉紅回過神:丈夫做的餃子不就是這味道,這陳醫生怎么也會做,難道他倆認識?不不不,曉紅馬上自我否定掉。哎,別想了傻女人,是你自己跟陳醫生聊起金虎,說他喜歡吃韭菜餡的,人家聽進去了。好人,真是好人,雖然不知道陳醫生愿不愿意,在曉紅的心理已把他當作大哥了,有這樣的大哥真是幸福,曉紅的臉上露出幸福微笑,洗干凈保溫瓶放在柜子邊,等下還給陳醫生。
樊大嬸和幾個鄰居七七八八帶著東西來看楊師母和金虎,見楊師母精神狀態不錯,松了口氣,當看到金虎還昏迷不醒,又替曉紅捏把汗,走時樊大嬸把安安帶走了:“曉紅啊,照顧好自己,你可別倒下,安安我會替你帶兩天!”曉紅感動不知說啥好:“嬸,讓你費心了!”“這話說的,其他幫不上忙,只能幫忙帶兩天安安,你可稍許好些!”
樊大嬸她(他)們走后,曉紅在一小本上記著鄰居們送的東西,陳醫生送的東西,待日后有機會報答。
第8章? 心中王子
曉紅送走鄰居們,門口碰到陳醫生:“是街坊鄰居來看我婆婆和我丈夫。”“遠親不如近鄰,好鄰居。”陳醫生笑著邊說邊推著楊阿姨:“您老精神好多了。”“托陳醫生你的福,我這老太婆還在,要不然早就見閻王爺啰!”“不會的阿姨,您一家都是好人,好人會有好報的!”“但愿被你說著,我這老太婆倒沒什么,我兒子還年輕,他得好好活著唷!”“放心吧阿姨,您兒子會醒過來的!”“借你吉言,借你吉言,我兒子會醒過來,醒過來!”楊師母反復地說,如果可以,她真愿意替代兒子的全部,哪怕自己的生命,作為母親有什么不可犧牲,只可惜替代不了。陳醫生推著楊阿姨,溫柔地看了曉紅一眼,曉紅的臉有點燙,她只被金虎這樣溫柔深情地看過,可沒與別的異性有過這樣的感覺,這溫柔地一眼被護士田小小看到,醋意升起,她暗戀陳醫生不是一天兩天了,自己在護士當中數一數二,不算絕代佳人,也是風情萬種,追求者也不在一二,偏偏這陳浩不拿正眼看她,憑什么對有夫之婦這么柔情。因為帶著情緒,小田把護士推車上的醫用用具弄得叮當響,生怕陳浩沒看到她不高興,嘴噘得老高,斜眼看了曉紅一瞥,把她當作情敵了。曉紅沒反應過來發生什么事,對陳醫生說:“麻煩陳醫生了!”“不用客氣!”小田見兩人這么客氣,氣不打溢出來:“這是醫院,注意形象!”陳浩當什么也沒聽見推著車走了。田小小跺下腳表示反抗,推著車回護士站,典型的小孩脾氣。回到護士站的田小小肚里還在生氣:看誰耗得過誰,總有一天拜倒在我石榴裙下,到時看你怎么說,小小有情緒但活還得去干,工作是不能馬虎的,醫生護士的職責。
第二天一上班,田小小收到一大束玫瑰花,護士姐妹們開起了玩笑:小小,這一大早誰送的花呀,是不是陳大帥哥啊。“去去去,誰稀罕他的花,是大學男同學,早在大學時就追我!”小小有意把“男同學”這三個字說得特別響,好讓陳醫生聽見。陳醫生是什么人,能理會這事,他現在正忙著給楊師母扎針治療。小小是個單純的姑娘,家庭條件不錯,自從去年進了這醫院就把陳醫生當作心中的白馬王子,明著暗著來暗示,陳醫生就是無動于衷。本來就憋著一股氣,現在來了個什么王曉紅,對她倒是貼心貼肺,把我當什么,當是空氣啊!轉眼一想,計上心來,于是有了送花這出戲,其實是自己訂的讓老板送下而已,都說愛情面前是零智商,田小小單相思也是可愛,誰又能剝奪愛的權力,既便是單相思,也是美好的。田小小雖說心理有氣,可還是忘不了,轉眼又在想買點什么好吃的給陳浩,工作這么辛苦,累壞了可怎么辦,得買有營養的,買紅棗、紅糖還是?正想著,陳醫生從她眼前走過,小小急匆匆竄到陳浩跟前,左右看看,認定沒人注意:“陳主任,晚上有空嗎?”“沒有!”陳浩頭也不回地回答。“那明天呢?”“明天也沒有!”“吃個飯這么難嗎?”“不難!”“那為什么不肯!”“沒空!”“那你什么時候有空呢?”“都沒空!”“騙人!你看王曉紅怎么有空了!”“瞎扯!”“我什么時候瞎扯,我說的是事實!”“沒空閑聊,還有好多病人!”“跟我說就沒空,跟她就有空!什么意思!”“沒意思!”小小停下腳步,知道再說也是白搭,惺惺然回到自己的崗位,生著悶氣。陳浩回到自己辦公室,見桌上放著一盒花生酥,誰放的?隨手把它扔到里邊,接著給病人看病。
中午下班中餐時間,田小小又到陳浩門口張望,見病人陸續走了,就走了進來:“中午總有時間吧!”“中午要到病房去!”“就占用你一小會。”“有什么事你說吧!”“其實也沒什么事,只想和你隨便聊聊!”“如果沒什么事,我先去食堂了!”“哦,那改天再約吧!那盒花生酥怎么樣?”“行,什么怎么樣?"就這樣,我走了!”田小小聽陳浩說改天行,樂得屁巔屁巔的,唱著歌回護士臺。
第9章 蘇醒回家
6月30日那天是個特殊的日子,那是女兒安安的生日,往日女兒的生日是一家人最開心的日子,如今,曉紅不敢往下想,望著懂事的女兒,自己沒有余錢買蛋糕,只能到醫院樓下買個糖饅頭算是給女兒過生日。曉紅坐在丈夫的床邊對著丈夫說:“阿虎,你醒一醒,今天是囡囡的生日,你可不能這樣躺著不說話,睜開眼晴看看我看看囡囡,知道你不會丟下我們的!”安安用小手拉著父親的手:“爸爸別睡了,爸爸已睡了好久好久了,安安想跟爸爸說話,我們拉過勾的。”曉紅和安安對金虎說的話正好被路過的陳醫生聽到,讓這個大男人感動,眼晴有點潮濕:以后不管怎樣,一定要幫到底,這是有情有意共患難的一家人。只有這樣才對得起自己身上的這身白大褂。親人一聲聲呼喚,金虎的眼角流出了淚,曉紅很吃驚:“阿虎你聽得到對嗎?聽得到點點頭或動動手!”阿虎的手指動了下,接著睜開了無力的雙眼,曉紅急忙找來了醫生,經醫生檢查確認金虎已經蘇醒。曉紅讓安安看著爸爸,自己跑到康復室連門都沒敲就進去了:“媽,媽,金虎醒了,醒了!”“啊,我兒子醒了,太好了太好了!阿彌佗佛!”楊師母老淚縱橫。“醒了,太好了,等身體恢復點就可以進行康復治療!”陳醫生說著推著楊阿姨一起去看金虎,一家人在病房里相聚,陳醫生悄悄退出了病房。
過了幾天金虎也在陳醫生那里進行康復治療,經過一段時間精心治療,金虎的病情穩定下來了,觀察幾天可以出院了。
等回家后曉紅就可以找個離家近一點的活干干,必竟一家人要生活下去,本來就不富裕的小家,如今已債務累累。好在是婆婆和丈夫的病情都有所好轉,這是值得欣慰的,等找到工作,慢慢還,天無絕人之路。
楊師母和金虎決定在8月2日出院。陳浩醫生把曉紅叫去,囑咐她出院后的一些注意事項和定期回醫院檢查治療,承諾回醫院治療,由他來接送,并悄悄塞給曉紅一千元,曉紅如何都不肯收,陳浩建議說:“算我借你的,等手頭寬裕再還。”曉紅千恩萬謝這才免強收下解燃眉之急。
回到家的楊師母和金虎還是由曉紅親自照顧,好在街坊鄰居跟他們健康時一樣友善,時不時來看看有什么忙好幫,張家送碗粥,李家送碗面,遠親不如近鄰那。樊大嬸更是上心,常帶安安在身邊,好讓曉紅有時間干活,再說工作總是要找一個,不管日子有多難,先找個活解決溫飽問題,借的錢都要慢慢還,特別是陳醫生,欠的人情太多,雖說陳醫生說不缺這錢,但90年代收入都不高,想要存點錢不容易。
曉紅抽時間找了一陣找不到合適的工作,抱著試試看給原先做的酒廠負責人沈廠長打了個電話,沈廠長立馬答應:“沒問題,隨時歡迎回來,有什么困難告訴我!”曉紅又被感動:“太謝謝了廠長,我實在需要這份工作,我...”“我明白,來吧,我會按排的,只要你不怕苦!”沈廠長畢竟是廠長,做事果斷,馬上拍板,讓曉紅又看到了明天的希望。
跟廠長通過電話后的第二天,曉紅就上班了,早晨5點不到起床,做好中飯放在泡沫箱里保溫,中午抽時間回來。安安就在家里陪爸爸和奶奶,托付樊大嬸有空時幫忙來看看。
曉紅回到酒廠,原先一起干活的同事也很同情她,加上人緣不錯,看她忙不過來時都愿幫一把,好讓她早點回家。這沈廠長給曉紅多派些活,可多賺點錢貼補家用,獎金也適當多點,曉紅自然感激,什么重活贓活搶著干,只有這樣她的心理才是踏實的。抓緊時間干完活可去市場買菜回家做飯照顧家人,這就是曉紅的每天,一個弱小的女子苦苦撐著一個家。
陳浩醫生記得自己的諾言,出院后第一次常規是半個月復診,他提前開著黑色桑塔納車來到曉紅家門口,接上楊阿姨和金虎到醫院檢查并做康復治療。這以后陳醫生只要是復診,都會來接,來時都會帶點家里需要的東西,平時都會留意家里缺什么。楊阿姨自然高興,但又覺得這輩子還不了陳醫生這情,只能對孫女說,別忘了陳叔叔的大恩大德,等長大了要報恩,安安不太明白報恩,只知道陳叔叔對自己好,對家里人都好,陳叔叔是好人。好人,這兩個字好說好寫卻不好做,特別是要堅持做好人,真有一定難度,不光說醫生工作忙,就說你做了,并不一定會領情。且說這金虎,剛開始幾次陳醫生來倒還客氣,說著謝謝麻煩之類的客套話,來的次數多了,男人的自尊心和醋意占據了上風,很少再有笑容,等陳醫生一走,對曉紅就摞下臉子:“跟那個陳醫生說,我們家不缺東西,以后別拿來了。還有治療也別來接了,我們自己會去,不用他假慈悲,黃鼠狼給雞拜年,不安好心!”楊師母不高興了:“你這孩子,不感激反而說人家,不厚道!”“‘我怎么不厚道,他才不厚道,裝模作樣!”曉紅忍不住插了句:“多虧了陳醫生,要不是他幫助,我們...”“陳醫生陳醫生,天天都是陳醫生,他這么好,你跟他走,反正我也是個廢人,分開是遲早的事!”“你瞎說什么呀,無聊。”曉紅有點動氣:“花了那么多精力把你搶救過來,你就這樣來報答!”“救我,為什么要救我?早點死你也好如愿!”婆婆聽混帳兒子的混帳話,拉開了嗓門:“你犯哪門子混啊,曉紅為了你為了我為了這個家都累成什么樣了,你不知道嗎?”金虎被母親臭罵,不再吱聲。其實他不是不知道曉紅的艱難,只是恨自己的身體,恨自己的無能,不能擔起家的責任,無處發泄說的狠話罷了。
第10章 醋意生起
金虎自從被車撞后,雙腿尚未恢復,走不了路上不了班,脾氣漸長,常常罵罵咧咧,讓曉紅既難受又心疼,為了一點小事,丈夫找茬扔東西,自己那么久的努力辛苦都沒喊一聲累,如今在丈夫的罵聲中常常暗自流淚:我做錯什么了,要受如此懲罰與煎熬。此刻的曉紅會想起老家的親人,雖然不知道家人的狀況,也沒見家人來探望,但外婆是她的牽掛,弟弟是她的牽掛,爺爺奶奶在她很小的時候就已去世。父母關系不好,常常吵架甚至大打出手,小時候的姐弟常被父母的吵架搞得心神不寧,弟弟曉軍更是膽小怕事,唯唯諾諾,唯有姐姐是弟弟的保護傘,把弟弟當成手心里的寶,愛護有加。姐弟相差兩歲,在村同一學校上小學,后來姐弟倆考上鎮上的初中,姐姐邊打工邊賺生活費供弟弟上學,弟弟性格內向,初中畢業就綴學了,在家務農,曉紅上完高中,考上大學,為了減輕家里的壓力,也為了離開整天吵鬧不休的家,藏起了入學通知書外出打工來到了紹興,穩定后給弟弟寫過兩封信,本以為能有所做為,賺點錢給弟弟存些,以后好派用場,誰料到婆家出了這檔事,天災人禍,哪是凡人能預計到。雖說娘家父母常吵鬧,畢竟還是家,還有疼她愛她的外婆,讓人心疼的弟弟。前段時間有老鄉傳過話來:弟弟曉軍找了個女朋友,都已經談婚論嫁了,因拿不出財禮告吹,弟弟想不通,得了抑郁癥,整天不出家門,悶頭大睡。曉紅急呀,托老鄉帶了借來的500塊錢給弟弟看病,還帶去一封親筆信,那是她的至親,唯一的兄弟,一個善良敏感又苦命的兄弟,想到弟弟,曉紅的眼淚又一次滴落,長長嘆了口氣。這就是生活,生活對你的考驗,看你有多少耐心、毅力與堅持。曉紅真不是一般人,小身板大能量,用手背擦干眼淚,露出微笑走向丈夫,她相信自己的丈夫定能走出心魔,還她一個開朗自信又純厚的丈夫。
陳浩醫生自從上次聽到金虎的牢騷話后,每次來接都先站門口說話,等楊阿姨說進來他才進去,好人也難當啊。你要說陳浩一點都沒感覺那是假的,一個單身男人對一個苦難的女人,一個堅強的女人總會有憐香惜玉的同情心,自從金虎醒過來后就打消了這種朦朧的情愫,更多的是善意的幫助。
田小小自從曉紅家人出院后開心多了,難為她讓送花老板給自己送了一個月的花,花費不小呢。那天陳醫生上夜班,小小也上夜班,這種機會難得,九點左右把家里帶來的紅豆糕藏在背后進了陳醫生的辦公室,陳醫生正在看病歷,見田小小進來破天荒主動打起了招呼:“小小,有事嗎?”“沒事不能來啊!"邊說邊嘻皮笑臉蹭到他的跟前,從背后“鐺鐺鐺”變出一盒紅豆糕放在陳醫生桌上:“我親自做的,請嘗嘗,提提寶貴意見。”“你做的?那得嘗嘗!”陳醫生放下病歷站起身洗個手挑了塊小的先嘗了下:“嗯,不錯不錯,想不到田大小姐還會做這個!”“可別小看我,會做的多了去了!”“真的,那以后有口福了!”陳醫生開著玩笑又拿了塊大的塞進嘴里:“肚子正好有點餓了,謝謝了!”“您甭客氣,以后上夜班保準送來。”“啊唷唷,田大小姐讓你受累了。”陳浩也不清楚原來自己還很幽默。田小小也感出乎意料,陳醫生一改平日扳著的臉,原來也愛開玩笑,竊竊一笑“有門!”“你說什么?”“沒說什么,我要回護士站了。”“那你去忙吧!”陳浩說著又翻開了病歷。田小小知趣地退出辦公室,喜悅堆上了她的臉,用手握拳“加油!”動作。護士長今晚也上夜班:“小小,有喜事?”“什么喜事?”“喜事堆你臉上呢。”“我天天開心,天天有喜事?”“不對,今天肯定有好事,老實交待。”“真沒有護士長,有了一定第一個告訴你!”田小小這回精明了,八字還沒一撇才不告訴你們呢。小小推著車去給病人換藥去了。
陳醫生等田小小走了后,看著紅豆糕:真是她自己做的?有點不相信。管它誰做的,有吃就好,其實這田小小也不是很討厭,雖說家庭好有點驕慣,但工作起來一點不含糊。陳浩自己都吃了一驚,自己一貫不愛搭理的田小小,原來也蠻可愛,對她有了一種新的認識,自個兒搖搖頭獨自笑了起來。對某個人的看法可以通過一件兩件事來改變也是正常的,人是有感情的高級動物,觸景生情常有的是。
田小小離開陳浩的辦公室,正在給新送來的病人輸液,送來的是位老人,在路上暈倒了,被好心人送到醫院,身邊沒人陪:“叔叔,家里還有其他人嗎?阿姨呢?”這位老人沒反應。“有女兒兒子嗎?”老人還是沒反應,小小意識到這位可能是聾啞老人,就做了個手勢,意思是晚飯吃了嗎?老人搖搖頭。小小托另外一個護士小周照看下老人,自己匆匆下樓去買了碗米粥上來,打開蓋子用嘴吹涼,一小勺一小勺喂著老人,正好被路過的陳浩醫生看到,愣了下然后悄悄走了。吃了幾勺米粥的老人朝小小豎了豎大姆指,點了點頭,意思是好吃。小小就繼續喂他,看他吃了差不多了,人也有了精神,就到自己的護士站拿來了自己的毛巾為老人擦臉擦手,其他的只能等明天查明老人的身份后再通知他的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