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意磬
[25]趙氏夫婦的罪行
派出所的審訊室里,龍警官用他意味深長的眼神看著我和哥哥。哥哥抱著頭蹲在墻角,像是在等待一場殘酷的凌遲之刑,我懷抱著照片站在哥哥身旁,像是抱著一個襁褓中的孩子在守護孩子的父親一樣,執著堅定。我與哥哥誰都沒有開口,像是一開口哥哥就會被定罪,我們沉默著等待醫院那邊趙巖的生或死。
“翠娥,怎么回事?啊?”王叔鳳姨和何花姐一起闖了進來。
我隔著玻璃看到他們焦急的面孔。我依舊不想開口。王叔身旁站著短發的女警官,身后還有另一位看上去有些熟識的臉。
“我是陜西警察,我叫張浩,我們在追蹤一起強奸未成年少女案和組織賣淫案。罪犯曾在陜西作案三起,今又在這里犯案,作案手法相似,現犯罪嫌疑人尚處于昏迷狀態,其他共犯還在逍遙法外,我們希望你能積極配合,盡快抓到他的同伙。”
我抬頭看到這個警官似乎就是那天在飯店吃蓋澆飯的其中之一。我向前走了一步。
“能保證我的秘密不被人知道嗎?”
“公安機關會依法對受害者所受傷害進行保密,請你相信警察。”
我向張警官如實陳述了趙巖對我的罪行,以及我和哥哥取照片意外刺傷他的事實。
與此同時,短發女警官也在詢問王叔和鳳姨關于范美英的事情。
“我只知道她家住別墅,具體在哪里,我不清楚。”鳳姨不安的說著。
我看到何花姐著急地手舞足蹈,她在玻璃上比劃著什么,可沒有人看懂她到底說了什么。她見我們都毫無反應,掏出筆和紙,刷刷在上邊寫著。
:范美英應該是在南山橋郊區,小籠包是郊區一家包子店里的,我沒有猜錯的話,她家就在那里。
龍警官拿著何花姐寫的紙條,迅速看完又傳給了張警官。
“趙巖的同伙,是有個叫范美英的,他們到底什么關系現在還沒有明確的證據。這個女人是個賣淫女,她就是靠賣淫發家的,她在陜西的同伙基本已經交代了這些年她的惡行,她不僅自己賣淫,還招募一些家庭條件差,略有姿色又被丈夫實施家暴的鄉村留守婦女。目前當務之急是趕緊找到這個女人,以防她又四處逃竄。”
“走,去南山橋郊區。你馬上通知各車站、高速路口進行封鎖。”龍警官指著短發女警官說道,然后拉著張浩飛一般的跑出去。
“馬強知道她們在哪?找馬強,他是專門給范美英找客人的。”
女警官看著我,仔細詢問我關于馬強的事情,隨后她打了一個電話給龍警官。
王叔和鳳姨被警察詢問結束后就回家了,何花姐哭著,不肯走,她要等到警察抓住范美英后才肯走。我猜想她可能想到和她一樣被丈夫家暴出走,沒有出路的婦女或許跟著范美英做了賣淫女。
兩小時后,龍警官帶著范美英回來了。說是在南高速路口抓獲,我看到她的面色慘白,妝都花了一大半,衣衫不整,像是被捉奸在床一樣窘迫。她手里提著一個褐色的旅行包,里面全是百元大鈔。生平第一次見到這么多錢,居然是在這種場合下,這種錢讓我覺得臟的難受,寧死也不能要。
張警官在審問范美英,她一句話都不說。直到另一警察抓獲了馬強,她才開口。
原來馬強是范美英姐姐的孩子,她想幫助姐姐一家脫貧致富,勸誘姐姐姐夫把馬強交給她,但并沒有說要從事什么工作,只有馬強知道具體是什么工作。
“醫院那邊打來電話說,趙巖脫離生生命危險,24小時之后可以審訊了。”
“馬乾,聽到了嗎?他沒死,說吧,事情的經過,越詳細越好。”龍警官蹲下身對著哥哥說。
“我說,我說。”
哥哥向警察說著今晚發生的所有的事情,短發女警官在一旁做筆錄。
我把照片盒放在女警官面前,她看到照片神情里竟有些憤怒。同為女人,她或許為我的遭遇心生同情。
“好,今天先到這里,等明日審過趙巖之后在說,把馬乾帶下去吧。你把照片拿走,回去吧。”
我看到兩個警察推門而入,他們帶著哥哥走了,哥哥低著頭,勾著背,拖沓地走向另一個世界的極端,他的背影是那么的孤獨和凄冷,是這輩子我永遠都忘不了的背影。
何花姐還站在審訊室門口,她固執想知道案情的真相和處理結果,我不知道她對這件事情的關注里到底還藏著些什么。
龍警官指派長發的女警官將我和何花姐送出了派出所。我與何花姐一路上都沒有說話,各自想著各自的心事。
“姑娘,你等一下。”急診科的李醫生呼哧帶喘地跑過來。
“姑娘,你沒事吧,阿姨謝謝你,謝謝你。這片藥你吃了吧,對你好。”
“阿姨我沒事,我已經吃過了,謝謝。”
“一定保護好自己,保護好自己,千萬不要想不開,都過去了,一切都會過去的。”
“謝謝您,我要回去了。”
“去吧,都會過去的啊,姑娘。”
我和何花姐走后,她還站在那里,一遍遍說著都會過去,我想她大概是害怕我會走上和她姑娘一樣的路。
夜里,我再也睡不著,想到哥哥為我做的一切,心不由得沉痛。哥哥會為此而坐牢,他的學業,他的一生都將改變,而我這個罪魁禍首,該如何釋懷心里的愧疚,又該如何向我的父母交代?
一大早我就去了派出所,我迫切想知道整個案子的進展,還有那個穿校服的女孩現在又是怎樣的狀態。
“這么早就過來了?”龍警官看著我說道。我點點頭。他知道我想知道案子的進展。
“范美英都交代了,她十六歲就被強暴了,在她痛苦的時候她認識了理發店的趙巖,趙巖看上她的美貌,對她百般好,她以為她遇到了愛情,兩人很快結婚,后來他發現趙巖有喜歡未成年少女的傾向,他總是喜歡在學校附近看過往的女孩,還沒事獻殷勤,直到有次他強暴了一個來剪頭發的初二女學生,他們的關系破裂。范美英此刻再也不相信男人,她想要報復男人,榨干所有男人的錢,于是兩人就從夫妻關系變成各取所需的合作關系。兩人繼續以理發店為誘餌,來了男顧客,趙巖就離開店里,或者介紹顧客給范美英,有未成年少女,范美英就千方百計對她好,引誘小姑娘到店里,然后她從外鎖上門,讓人以為店里沒人,趙巖就憑借安眠藥讓五個少女失貞。”
我聽的瞠目咋舌。
“他們在陜西就是這樣的,后來事情因為一個女孩跳樓而敗漏了,于是他們就來到了這里。他們又找了馬強作為他們的介紹人,介紹一個人一千。他們對外還是以夫妻相稱,其實早都不是夫妻了。”
“趙巖已經醒了,還好你哥沒有刺到他的心臟要害,下午我們需要再去核實一下。”
“那個女孩呢?”
“被父母帶走了。這女孩也可憐,她的母親不安慰開導她,反而對她又打又罵。”
龍警官的話,讓我真的很難過,失貞女孩最需要家人的安慰和陪伴,才能走出這段不堪回首的往事,而她的母親,身為女人又怎能如此對她呢?我的心在滴血。
“至于你哥,我們還要等趙巖的口供。”
“龍警官,我家乾兒呢?乾兒呢?他會被判刑嗎?”
父親踉踉蹌蹌地走進來,拉著龍警官的胳膊。幾乎快要哭出淚來。這一刻他沒有看到我,我像是隱形的,而我卻將父親看的最真,他突然就老了,背也有些駝了,頭頂的花白讓他更滄桑了,衣服也沒有往日那般整潔平順了,衣襟褶皺的向上卷起,褲管上沾了些許泥土,腳上的黑皮鞋,像是幾天都沒有擦油打理了,處處顯著陳舊和老化。我的心更痛了,父親老了,我讓他操碎了心,讓他自豪的哥哥,卻給他當頭一棒,他承受不住,苦難幾乎壓彎了他的高傲的脊梁,瞬間就抽走了他的精氣神,他的靈魂垮塌了。
“目前還在調查中,還不能論斷,不過有判刑的可能。你們先回去吧,案子判下來估計最快也得一個月,到時候檢察院、法院會打電話通知你們的。”
他拉著龍警官的胳膊慢慢滑了下來,癱坐在地上,一言不發。我走過去,拉起父親和他一起坐在凳子上,等候父親慢慢接受現實,帶我一起回家,而回家對我來說意味著什么,我心里已經做了最壞的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