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春天里的故事
過了村南運河上的小橋北拐,不大一會兒來到村中的東坑沿兒,波紋蕩漾的水面上幾只鴨子悠然地游動著,綠柳掩映的坑西邊,圪垱上洋子家門前的沙堆上,幾個小伙伴拿著小鏟子、洋瓷碗正在玩沙土,又往西過了兩戶人家,路北用藍磚砌的三間北屋,三間土垛的東屋,這個沒有院墻的院子就是我的家了。
“哎喲,大嫂子回來了!”幾個要好的鄰居圍攏了過來。
“這孩子真是撿了一條命!在醫院那陣子病得挺嚇人的!”
“他指甲上是什么東西?”細心的大嬸子發現我每個指甲上都有一個箍似的東西,忙問怎么回事,母親說:“醫生說那是病重時血脈供應不起,壞死的,新指甲長出后就把他慢慢給攻掉了,不礙事的!”此時幾個哥哥也跑來幫著往屋里拿東西。
來到屋里,母親看著幾個哥哥,不由得心疼起來,家里的日子本來就不好過,更何況那一段時間她又不能照看家里,“你們幾個,中午老吃啥飯?”五哥撅著嘴說:“大哥老是做糊涂菜飯!”四哥說:“前些天三哥抓了只兔子給俺們,可好吃了!”“三哥半夜里偷吃醫院里拿回來的點心,被大哥逮著了,他還說摸迷了,嘿嘿!”一旁的三哥見老六出自己的丑,狠勁兒地瞪了他一眼,六哥一看不好,忙往母親身后藏,母親笑著說:“算了算了,這些天七子住院,你們兄弟幾個也跟著遭罪了,今天媽給你們做湯面條吃!”說著母親掀開了小瓦罐上的鍋蓋,她卻愣住了:里面半瓦罐的白面竟一點兒沒有動!她明白了,這是孩子們在這艱難的日子里特意省下來的!此刻,一種辛酸的感覺不覺涌上心頭。
就在那年春天,發生了一件奇怪的事情,母親正和幾個老婆婆在隔壁的磨坊后閑聊,我也在一邊玩兒,這時從西邊過來個白發的老婆婆,說要討水喝,母親就去屋里給她倒了一碗熱水,那老婆婆也坐在干草堆旁,大家就問他從哪里來,她說她從十里鋪閨女家來,回三河村。聊了一會兒,因路上還遠,就起身走了,奇怪的是,碗里的水她卻一點沒喝!母親越發覺得怪異。后來,母親遇見一個游方的算卦先生,那先生又說我是童兒轉世,如不使個破法,日后還恐被神仙收了去。無奈母親又照著他的辦法請了個畫匠糊了一對紙人,挑了個吉日,合著“銀錢”送燒了,又許下了每逢初一十五都要燒香的愿才算罷了。這樣母親為了我的平安一直堅持了幾十年!
到了這年臘月里,父親和母親商量好,做了一個豆腐,年二十四那天,由大哥拉著,和父親一塊兒送到了醫專。
從東邊進了醫院大門,父親運遠的就看見王大夫穿著白大褂正從北邊病房樓那兒過來,忙走到近前打招乎,王大夫見是我父親,上前一把拉住:“哎喲!張師傅,你咋來了,有啥事嗎?”
父親滿懷敬意地說“春上俺孩兒在這兒住院,大夫們都沒少操心,今兒個俺訂做了個豆腐送來,權當感謝大家!”
王大夫聽了,笑了:“張師傅,你太客氣了,這都是俺做醫生的該盡的責任,莊戶人家家里都緊巴巴的,何必這么破費哩!”
當下倆人客氣了幾句,王大夫說:“今天林醫生歇班兒,你在這稍等一會兒,我這就去叫她來分豆腐。”
不大一會兒,就見林醫生和小苗醫生從南邊水泥路上走來。
林醫生問父親:“怎不把小七兒帶來,讓我看看,轉眼一年了,還怪想他的。”父親解釋說:“本來想讓他來的,只是這兩天天氣陰冷,怕他著涼,就沒敢帶來。”
病房大樓前,十來個醫生護士陸續來到,大家客氣了幾句,然后就由林醫生拿著豆腐刀,給大家分豆腐,一時間大家說說笑笑,好不熱鬧。
那個年月里三哥、四哥都在上高中,五哥也在小學。那時也買不起自行車,都是步行好幾里地去的,所以母親每天半夜里就得點著煤油燈起來給孩子們做飯。
三哥在縣六中讀書,在學校里成績數一數二,還參加過新鄉地區的幾次數學競賽,這年高考前學校里搞了個預考,他的成績還算不錯,于是一天午后他高興地把成績單給我,讓我拿給父母親看,可以想象,那時三哥對高考還是蠻有信心的!
高考結束后,三哥等啊等啊,像盼過年似的,終于等來了結果:只差十幾分沒考上。縣一中知道三哥成績不低,免了他的學費,讓他來一中復讀。那時家里雖然過得艱難,但父母對孩子們上學還是十分支持的,只要是孩子們自己不說不上了,就一直供應到底。九月份開學后,三哥就去縣一中復習去了。母親又開始每天天不亮就起來,在煤火臺前為哥哥們做飯,那時我和六哥還小,有時也跟著母親起來,坐在煤火臺上,母親則拿些黃豆或玉米粒放在火口鐵板上燒熟了給我們吃,有時還給我們講些個本地的民間故事,其中有一個娘娘廟的傳說,說的是西漢景帝年間,景帝登基幾年后,皇后病故,為重立正宮,景帝和大臣們算了一卦,說是必須得找一個符合某年某月某日某時出生的女子做才行,可是宮里卻找不到符合的人,于是只好在全國訪查。河南有個地方有個姑娘一頭禿,還流黃膿,聽人說還坐在自家的土墻上,口出狂言:柳葉青柳葉黃,皇上選我當娘娘,正在訪查的官員聽到這消息,覺得有點意思,就去查了她的生辰八字,結果和要找的完全一樣!這官員又高興又犯難,可是再也找不到別的與卦上生辰八字相符的人,無奈只得回朝,他不敢去見皇上,先到丞相府上把事情說了,看這事該咋辦才好,丞相說:看來事該如此,只有如實說了,我也沒什么好辦法。第二天,這個大臣就實話實說了,景帝聽了很不高興。丞相見狀,慌忙上前跪倒:“萬歲,婚姻的事兒本來是前世就注定的了,不可強求。你想那女子生辰八字全占,必定是個大富大貴之人,只因長得丑陋才長到這么大年齡,如果沒有毛病,那還不早嫁了別人?看來這是命中注定的啊,這正宮的位子不是誰都能占的,況且萬歲已有三宮六院七十二妃,已經不少了,何必為此耿耿于懷?”景帝那是一代明君,聽丞相這么一講也不好再說什么,只好傳旨讓那女子進宮。就在去接那女子的路上,一天經過衛輝府一個叫李姓村的村莊,天已晚了,就在那兒住了下來,誰也沒想到,第二天早上宮女們去給娘娘梳妝時,卻見娘娘已變成了一個滿頭黑發的美人兒!消息傳到京城里,景帝非常高興,就傳旨在此起造娘娘廟以示紀念,后來隨著歷史的發展李興村南邊的呂彪村和北邊的三教堂村逐漸地連成一片(這三個村本來相距就很近),后來就統稱娘娘廟了。那時農村沒有電視,甚至好多家庭連收音機都沒有,聽大人們講故事自然便成了孩子們童年的一種樂趣。
兒時的夜寂靜而又神秘,窗外,皎潔的月光透過院中的老棗樹的葉子照在院子里,只聽得蛐蛐不停地叫著。
冬天里的一天,在許昌當了四年兵的二哥復員回家了。隨著汽笛的鳴響,火車徐徐地停靠在縣火車站,二哥穿著軍大衣戴著軍帽,背著退伍時部隊贈送的一箱禹州產的瓷器,手里提著一個黃色旅行包,從車站里出來,經過熟悉的辛莊老車馬店,過了三十二孔大橋,來到北閣門外玉河園路口,他走累了,把東西放在路邊休息。看看離家還有五六里地的路程,這要步行走到家恐怕天就要黑了,二哥正愁著,忽見西邊過來一輛手扶拖拉機,開車的是一個二十來歲的小伙兒,歪戴著個軍帽子,嘴里叼著根兒香煙,二哥仔細看時,原來竟是鄰村的小尿子,忙喊道:“哎,小尿兄弟停一下!”小尿停下車,定晴一看:“哎喲,我當是誰,這不是東河灣村的安子哥嗎?怎么?轉業了?”“嗯,轉業了,帶著這么多東西,走累了,在這兒歇歇,正巧碰見你過來,這回有車乘了。”“那上車吧!”說著兩人把東西搬上了車,小尿邊開車邊與二哥聊著,不大一會兒就到了東河灣村的橋頭,二哥從車上下來,過了橋往北徑直向村里走去。
當時我正和幾個小伙伴兒在我家東邊的鋼磨坊后玩“摔泥炮兒”,玩得正歡,忽聽得生產隊下晌的人群中有人喊我,“七子,快往東邊看,你看誰回來了?”我扭頭看時見一個當兵的背著一箱東西,手里提著個黃色旅行包,正從東坑南邊的斜路上走來,(那時的東坑分南北兩個,中間一條大路隔開,北大南小,南坑南邊有一條斜路與大路相通。)果然是二哥!我忙跑了過去,“二哥,你帽子上的紅五星怎么沒了?”我驚奇得問,“我轉業了。”“轉業啥意思?”“就是以后二哥不再走了。”我聽了十分高興,以后可以天天見到二哥了。
那時二哥已經跟大叔過了,他走到大叔門口時卻見大門鎖著,就又折回到我家,誰知這一折回竟惹得大叔大嬸很不高興,后來大叔就問為什么不在自家門前等,二哥解釋說:“當時不是家鎖著門么!”
大叔卻很不高興地說:“沒人也得在自家門口等,你這么做就是我不說什么,你嬸子也會不高興的!”
第二天上午,二哥就把帶回來的瓷器分成三份兒,大叔、小叔、俺家各一份兒,每個茶壺、茶杯上印有山水畫:有天門中斷楚江開圖,喜鵲報春圖。有猛虎下山圖,有獨釣寒江雪圖,有山中秋色圖等等,每個杯子上的畫都不一樣,各有特色,杯子的另一面,則印著半圓形的幾個字:中國人民解放軍,下面是一個紅五星,再下面就是二哥的名字退伍留念和部隊的番號,這些物件當年在村里可以說是最體面的瓷器了,每到冬天紅白喜事的旺季,張家借走還沒還,李家就提前來訂下了。
晚上,天空中的月兒分外明,月光斜著照進院子。父親上夜班去了,母親和我們兄弟幾個剛吃過晚飯,正在收拾碗筷,這時院子里響起了腳步聲,隔著風門子上的紙孔向外望去,是二哥來了。進得屋里,閑聊了幾句,二哥說:“媽,你來里間屋,我有點事跟你說一下。”母親說:“家里又沒有外人,有啥事就說吧!”“還是去里屋說吧!”母親只好又點著一個油燈,端進里屋,二哥找了個馬杌子坐下,對母親說:“媽,老七住院的時候,我在部隊有一個禮拜老是睡不著覺,總覺得什么不對,我想是不是家里出什么事了!碰巧運河公社的一個戰友探親回家,我就讓他拐個彎兒到家看看,他回去后告訴我,家里確實出大事了!七兄弟住進淮鹽場(醫專),病得還挺厲害!當時我有心回去,可想想回去也幫不上什么忙,我心里清楚,家里一定塌了個大窟窿,現在我轉業回來了,部隊上給了一百三十塊錢的轉業費,我也花不著,眼看就要過年了,這錢就先給家里花吧!”說著,二哥從身上掏出錢來,交給母親,母親哪里肯收,“你現在跟大叔過著,這萬一被他們兩口子知道了,你可咋辦,再說,你還沒有成家,身上沒個錢兒怎么能行?這錢萬不能收的!”二哥一聽急了:“媽,你不要管那么多,我有我的辦法,這錢一定得收下!”“以前也怪我頭腦發熱,覺得俺大叔家比咱家過得好,我也愿意跟他們去過,可后來,不知怎的,總覺得相處太難,前兩年,我給爸捎回一對棉鞋,和一包煙葉,他們就老大的不痛快,還有一回我讓人給大哥捎來的一身軍裝也被他們扣下了,前天我在咱家停了一會兒,大叔晚上就給我上政治課。唉,這時光過得,還不如當初在家開心呢!”當下,母子二人又推讓了一回,見推不過,母親只得收了。母親又說:“前幾年,眼看著你都快長成人了,爸媽也舍不得你走,可那時你也愿意過去,你大叔又以死相逼,不讓你過去他就要上吊不活了,你爸知道你大叔這些年想男孩都成了心病,怕你大叔尋短見,只好答應了。唉!都過去的事兒了,以后好好過,這生活呀,就是將就著過的。”又聊了一會兒,二哥看了看腕上的上海牌手表,已晚上十點多鐘了,正要起身回去,忽聽得院里大嬸的聲音:“月安,回去睡吧,天不早了,要上門兒了。”
那些年供電不足,晚上停電是常有的事。
星期六這天晚上正遇上停電,因天氣炎熱,一家人坐在院子里吃晚飯,大哥開著心愛的友誼牌收音機,邊吃飯邊聽著小說《東方》,聽到興頭上還忍不住和弟兄們聊上幾句。三哥此時正在屋里點著煤油燈做著功課,這外面的聲音使他心里非常地煩躁:“把收音機關上,亂糟糟的,煩死了!煩死了!”大哥一聽,火往上撞,“吵吵什么?考學考不上,脾氣倒不小,哼,神經蛋!”兩人高一聲低一聲地就吵開了。正在這時,一旁的父親陰沉著臉走到大哥跟前,抓起放在板凳上的收音機“啪”的一聲重重地摔在了地上,我們家唯一的家用電器就這樣報廢了。
在我的記憶里,大哥的面相有點兒象郭達,年輕時也是有愛好的,有追求的人,比如愛好看電影,買《大眾電影》雜志,愛音樂,為了買心愛的彈琴,拉著架子車跑了幾十里的路去拉石子掙錢,(也很時尚,買了塑料煙盒,后又買了個鋁煙盒。)但現實只允許他在生產隊里掙工分兒,和父母親一同維持著家里的生活。大哥平時話不多,收音機是他難舍的伴兒,此刻他不敢說什么,因為父親的脾氣他是知道的!
.這年三哥和村里的梅花姐,田閏生又都參加了高考,又都沒考中,一時間村里說什么的都有:有的說癩蛤蟆想吃天鵝肉,凈是瞎費功夫;有的說上了這些年學,如今回鄉干活吧,也沒了力氣,這高不成低不就的,不值得;還有的說興許考上了讓別人頂了去,也不是沒有可能。最有說服力的當屬會看風水的王慶叔的說法:自從一九五八年運河裁灣后,村南邊的河道向南移了一里多地,老河道干涸了,這就像書桌上的硯臺里沒了墨水,村東邊又挖了條新河,把龍脈挖斷,元氣大傷,這些年能不再死傷年輕人就不錯了,況且平地上起了一條河堤,將東風擋在了堤外,以后就更難出有本事的人了。
三哥不打算再去復習了,回家和大哥干起了農活。村西頭大隊部是個西屋,院子北邊的北屋是小學五年級教室,東邊是大隊的倉庫。這天院子里坐了不少人,墻邊豎滿了叉把掃帚等生產農具,村支書永順叔給大家開完會后,這些農具就按抓臼的方式分給了村里的社員,原來村里的生產隊解散了!打鐘上晌從此成為了過去!
這個時候,正在運河機械廠上班的父親已感到沉重的壓力:老大今年已二十四歲了,在農村來說談婚論嫁來說已屬偏大年齡,老大沒成家,老三又回了村,他心里清楚,當下沒什么好辦法,只有提前退休,讓老大接班,變成工人、市民,這樣才能解決老大的成家問題。于是,父親趁空就把自己的想法跟孔廠長說了,起初孔廠長并沒同意,都是一起建廠時的老同事了,都有點舍不得,想讓父親再干幾年,后來在父親不斷的要求下,看看實在留不住了,只好批準了父親的請求。一個月后的一天下午,父親騎著陪伴他二十來年的“紅旗”牌26自行車回到了家中,從車上解下一面鏡子,只見鏡子左邊上用紅漆寫著:贈給運河機械廠刨工車間工人 張振興同志 光榮退休留念 一九八零年十月十二日。(這面鏡子一直掛在堂屋里,直到后來父親去世。)
就在這年冬天十一月間,大叔為二哥辦了婚事。由于大叔交集頗多,所以足足待了三天的客。那年頭辦喜事都要在房上架上兩個高音喇叭,喇叭里不停地播放著農村人喜愛的“婚禮進行曲”豫劇《朝陽溝》,結婚儀式是當天在毛主席和華主席像前鞠躬(以后逐漸取消了)。婚禮的前一天晚上興湊份子,就是幾個人湊錢買一幅畫兒或暖水瓶、臉盆兒之類的東西給新人送去,就可以入席喝喜酒。其間猜拳聲,喧鬧聲不絕于耳,一直到晚上一點左右才散!那天夜里, 二隊隊長牛寶林,民兵連長狗蛋兒幾個人喝的已有醉意,仍興致不減,論街坊輩狗蛋稱呼寶林叔才對,可偏偏狗蛋兒一不小心脫口而出來了個“哥倆好”,寶林叔覺著不對,正猜拳的手懸在了半空:“小子,你你說什么?哦,你以為老子醉了,耍老子是不是?”一旁狗蛋一愣,自覺酒后失言只好認錯,這李寶林得理不饒人,吵吵聲越來越大,幸虧支客陳明玩轉得好,又加了幾個菜,好不容易和大家才勸住了。
一年前,母親曾給我大哥算過卦,算卦先生說,如老大成家在老二后邊,在老二的婚事當天,老大須躲一躲,不能出現在婚禮上,若躲得好,一輩子的幸福;若躲不好,一輩子成家無望。這讓母親犯了愁,她心里清楚,要是在婚禮當天我大叔發現大哥不在事兒上,肯定會找麻煩,這可怎么辦?恰巧干親家趙福田也在事兒上幫忙,母親就趁空把這事與他說了,趙福田是個爽利的人,“大嫂子,不要緊,這事交給我,他大叔要問起來,我就說我讓他去替我辦事兒去了,諒他也不敢跟我說什么。”母親一聽是個好辦法,就這么辦了。婚禮那天大叔果然發現大哥不在事兒上,正要大發雷霆,聽趙福田這么一說,也就不再說什么了。
大叔家里人口不多,經濟也比較寬裕,這婚事自然也辦得不賴,又加上二哥從許昌托人搞來的一些煙頭(卷煙廠里打下來的下腳料,只是買回去需人工剪成紙煙的長度,但比起成條煙還是能省些錢)剪得紙煙成盤子的往桌上端,竟唬得娘家人不由得驚嘆:果然是結了個有法子的親戚!這酒席就不錯了,這煙都成盤子的往上端,十里八村的,誰敢比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