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至剛過,江南雨朦朦朧朧在我眼底浮現,耳邊也總是她們潺潺的淅瀝聲。仿佛在招引著我的魂靈,前去纏綿私會。
我的心在被江南撩撥之后難免蠢蠢欲動,想去一赴那寫滿相思的繁華地。
紅塵碌碌,白日里我只能在格子間吹著冷氣,做著庸常的工作,與暑熱和時光對抗。
只有夜間,我才能喚醒內在的那個小我,那個沒有被工作和俗世沾染的純凈的我,寫一闕雅致的詞,焚一炷微甜的香,做一場懷遠的夢。
韋莊在詩里寫道:“人人盡說江南好,游人只合江南老?!?/p>
白居易說:“江南好,風景舊曾諳。日出江花紅勝火,春來江水綠如藍。能不憶江南?”
來來去去的游人,都只知道江南的名山秀水恁多情如斯,讓我們記著她的眼波,記著她的溫存。不管離開了多久,依然想回到她的懷抱。
其實,我們說的江南并不是一個江南。
王安石曾寫道:“春風又綠江南岸,明月何時照我還?”
江南是一種向往,是一種歸宿,是一種對安閑、適意的追尋,是一種對歸隱、寧靜的固守??傆幸环叫奶?,駐著我們的魂靈,那里藏著江南。
江南,古往今來寫滿了遷客騷人們相思的詩句,由此,江南也成了相思的代名詞,與紅豆一起成了文人憑吊情事的佐證。
晏幾道在蝶戀花里說:“夢入江南煙水路,行盡江南,不與離人遇?!?/p>
就連錚錚鐵骨的宰相寇準,也留下了悱惻的詩句:“江南春盡離腸斷,蘋滿汀洲人未歸。”
我們所謂的江南,有一半是天然的江南,另一半其實是詩詞構建的江南。文人說江南的時候,不光是自然風景的那種惦念,湖光山色固然悅人,詩詞構建的那種文化意境更是讓人癡迷。這樣,在提起江南時,我們會在詩詞的語碼交換中,會心一笑,知道彼此都是擁有著兩個江南的人,是小世界中的朋友。
杜牧幽幽的說:“青山隱隱水迢迢,秋盡江南草未凋。二十四橋明月夜,玉人何處教吹簫?”
蘇東坡在望江南里寫道:“休對故人思故國,且將新火試新茶。詩酒趁年華?!?/p>
最愛的便是東坡這種豁達,詩酒趁年華,不管多美的江南,不管多朦朧的煙雨,我們都要且詩,且酒,且揮去離愁。
我夢中的江南,有著朱鵲橋,有著烏衣巷,有著三秋桂子,有著十里荷花。
金陵尚在,可風流都被雨打風吹去。
我多想,在江南煙雨中,低眉垂目,面目慈悲。
我多想,在江南煙雨中,牽你的手,就這樣一直走到盡頭。
我夢中的江南啊,因為思念,落了一夜的雨。
縱然我撐著油紙傘,也濕了睫毛,濕了眼角,濕了一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