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歷三月二十三,有客到。
來客是一名年約二十的年輕人,滿面風塵,步履匆匆。他走到客棧大廳中時,一名丑婆子迎了上來,滿嘴的吉祥話兒,手掌向上,高舉過頂,脊背彎的似個蝦米,向他討錢。
年輕人后退半步,蹙眉出聲:『咄。』
那丑婆卻也不惱,仍舊笑嘻嘻的:『客官生的如此豐神俊朗,將來從文必定當丞相,從武當做大將軍!您行行好,賞兩個銅板吧。』
年輕人只覺得厭惡:『你這般胡說八道,也不怕閃了自己舌頭!咄!別處去,休來惹我!』
婆子笑了,兩個嘴角往上一咧,皺巴巴的臉上盡是油滑的笑意。不知怎的,年輕人看了她的笑,自己也扯了扯嘴角,似在還笑的樣子。婆子嘻嘻笑著說:『伸手不打笑臉人,客官,您就賞兩個吧!瞧您都笑了!』
年輕人勃然大怒:『呸!我縱笑,也是在笑你腌臜!』
婆子渾笑道:『您還以為,笑就是笑,哭就是哭?須知情到濃處,開懷也會流淚;恨比天高,不怒反笑!笑有多種,陰笑淫笑微笑大笑,會心一笑,似笑非笑,這都是笑。笑是禮貌,更是老婆子活下去的屏障。老婆子活的太久了,諸事俱已模糊,只知笑,不知哭!』
說罷,她又笑起來,聲音尖細,似鬼哭。
年輕人一凜,背上冷汗涔涔而下。
恰有一隊殺氣騰騰的刀客前來,罵罵咧咧著生意難做,那婆子立即咧著嘴迎了上去,年輕人只來得及喊了一聲:『喂!』為首的刀客手起刀落,那婆子軟綿綿的倒在血泊中,臉上還殘留著混沌的笑意。『媽的,真晦氣!』刀客們低聲啐道,跨過婆子的尸體,向內走去,見了年輕人,臉上居然揚起一抹羞澀的笑,年輕人斜扯嘴角,也回了一個笑。
生逢亂世,一個討飯婆子的死,可沒那么重要。
年輕人摸了摸僵硬的臉皮:自己方才那笑,是真是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