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衣少女——樊有離

十五年前,我正值豆蔻年華。

夏日的某個傍晚,我一邊揮舞著手中的柳枝一邊哼著歌,走在兩旁野草繁茂的小路上。

此時,太陽已經隱匿到山的另一邊去了,幾朵嫣紅的云墜在天邊。我聽見蛐蛐兒在草叢里議論紛紛,不遠處的稻田里的青蛙也開始聒噪的不像個樣子。

迎面有一群山羊向我走來,咩咩的叫著,它們的眼睛很特別,不像我家黑子的眼睛那般黝黑,它們的眼睛成灰白色,空洞,甚至有點呆滯。而他們此起彼伏的叫聲聽起來更像是被拋棄的孩子在哭喊著:媽媽,媽媽……

這一陣陣凄厲、蒼涼的聲音令我脊背發涼,我感到有些害怕,扔掉柳枝,飛也似的跑回了家。

從那兒以后,我變得嗜睡無比,每天除了睡覺就是沒精打采的呆坐著,學校也去不了了。

村里的一位老人對我母親說,找一個“有經驗'的人給孩子看看吧。

隔天,母親請來一位老奶奶,粗褂布衣,頭上好像還插了一根明晃晃的簪子。我迷迷糊糊的向她道出事情的經過,她沉思良久,從口袋里摸出一塊綠色的石頭放在了我的枕頭邊。

不一會,我又昏昏沉沉的睡去了。

等我醒來時,一位綠衣少女正坐在我的身邊,年齡比我稍大一些,頭發綰成了古裝電視劇里的模樣,眼睛明亮有神,睫毛又彎又長,她拉起我的手說,別看了,走,我帶你出去玩兒。

身子離開床褥的那一霎,我感覺自己輕飄飄的,好像長了一對翅膀,我對她說,慢一點跑,我快飛起來了。

她笑盈盈的問我,“你叫什么?”

“林曼兒,你呢?”

“我叫樊有離,你叫我有離就行?!?/p>

有離帶我去了一處我從未去過的地方,那里盛開著一大片像彩虹一樣的花朵,有離說,那花兒的名字叫七色堇。我們手挽著手走進花海的中央,一汪湖水躍然于眼前,我從來沒有見過這么好看的湖泊,像一只巨大的、碧綠的翡翠鑲嵌在大地上。我揉了揉眼睛,再一看,湖泊還在那兒。

我把手伸進了碧綠的湖水里,湖水清涼、柔軟。有離掬了一些湖水放在我眼前,湖水并沒有從她的指縫中流走,而是漸漸地凝作一團,化成了一枚晶瑩剔透的桃核。

我驚訝極了,我看著眼前這個明媚的綠衣少女,心想,難道她是神仙嗎,難道我正身處仙境嗎?

“別想那么多,我只是帶你看不同的風景罷了,我們回家吧。”

我望著這如畫的景致,戀戀不舍。

有離帶我回到了家,我們將那枚桃核埋在了籬笆下,我說,埋的深一點兒吧,要是被雞啄了去,可就糟了。

有離笑而不語。

“我要走了?!?/p>

“為什么,再多陪我一會兒吧,要不你以后就住我們家吧?!?/p>

“我還要去別的地方,那里有需要我的人?!?/p>

有離朝我揮了揮手,向大門外走去,“有離,你還會回來看我嗎?“有離沒有應聲,她的背影漸漸模糊、消失了。

“曼兒,曼兒,你今天好點了沒。”我聽見母親在叫我的名字,我睜開眼睛看了看墻上的鐘。

“媽,都七點了,你怎么不早點叫我,我上學該遲到了。”我一邊喊著一邊慌忙洗漱穿衣,母親在一旁目瞪口呆,支支吾吾的不知道該說什么好。

“我上學去了啊”母親此時醒過神兒來,遞給我兩個熱乎乎的餡餅。

“拿著路上吃”

十五年后。

我請了幾天假,準備回老家參加發小的婚禮。

母親遞給我一盤水果,說:“先歇一歇,大老遠的回來一趟可真不容易。”

“媽,這桃子挺甜啊,哪兒買的?!?/p>

“咱自己家的”,母親指了指籬笆旁的那株桃樹。

我忽然想起了十五年前的那件事,我問母親,那顆綠色的石頭還在嗎?

“哪顆石頭啊,哦,我想起來了,被我收起來了。”

母親拿來一個絳紫色的首飾盒,撣了撣上面的蛛網,“喏,就在這里呢”

盒子里面空空如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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