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天光乍破,到暮雪白頭

“半雪,把隱兀花給我,若不然,半盞茶后暮雪山莊里的人都得死。”

我看著眼前之人,他依舊叫著我的名字,于他人不同,“半雪”從他口中叫出來,就如同這萬里雪域常年不見的日光,溫暖柔軟。可是他已然不再是他,不再是那個我從漫天飛雪中撿回來的少年。他的手伸向的不是在絕望垂死中見到的我,而是這朵絕世無雙的隱兀花。

“無岸,我只問你一句話。”拿著隱兀花走進眼前的少年,仿佛是想要將眼前之人永生記住一樣,牢牢的盯住他的雙眸,我突然很想笑,在這大雪肆意的雪域上,仿佛昨日就是一場風花雪月的夢,再也找不回過往:“你可知我失去隱兀花的后果?”

他,怎會不知呢?

【壹】

見到無岸那日,他只是我藥廬中的一位傷患,他身上無一一處不是致命傷,可見出招之人招招都想致他于死地。

想那日山門外滿身是血的少年,死死拽著我的衣裙,就像在萬千弱水中抓住了唯一一塊不會下沉的浮木,那雙眼睛絕望而孤獨,憂傷而執著。

在藥廬內治療三天三夜后,他終于醒了過來。

司徒無岸話不多,治療之時非常安靜,尤其泡藥浴之時。那藥浴中有許多烈性藥物,浸泡之人會有皮開肉綻、烈火焚身之痛,不是經歷非凡之人,絕不會如他一般,汗如雨下咬牙切齒還不叫一聲痛,直到暈死過去。

看著他背后的一道深可入骨的傷痕,這一道應該是把極其鋒利的兩尺短刃所傷,避無可避,想必定是極其信任之人所傷。

胸前這一刀迎面刺來,在偏半分刀入心臟,兇險萬分,是以命相搏才留下來的傷。

身上有從各個角度射入的箭傷,想必當時應該是龍潭虎穴,死里逃生。能在兇險萬分之中逃脫,并且活下來的絕非常人,況且他還出現在暮雪山莊外。

世人皆知在極寒之北,雪山之巔有座暮雪山莊,這暮雪山莊極其神秘,十幾年來想尋它之人趨之若鶩,可是真正尋獲之人寥寥無幾。傳聞暮雪山莊的老莊主曾培育出絕世無雙的隱兀花,這花只生長在極其寒冷的雪山之巔,花白,可入藥,是絕世珍品。

司徒無岸作為暮雪山莊多年來少有的外來人,引起了山莊內的議論。暮雪山莊隱居于雪域之內,常年與世無爭,不問世事,可是近來山莊守衛來報,雪域附近有眾多生人出沒,狩獵奇珍異獸。

“司徒,我暮雪山莊只求隱于世外,救你只是我的一己之私。如今,雪域之內恐怕不再安寧,你的到來若是給山莊帶來危害,我也不便再留你。等你傷愈就盡快離開這里吧。”我看著躺坐在藥廬之內的人,半瞇著眼睛,發絲凌亂也不能掩蓋他臉上突來的凌厲之氣。

“是尋我之人來了?”他聲音低沉喑啞。

“也許吧,你也察覺到了,這幾日都能聽見雪豹和雪狐的嘶吼,此事非比尋常,普通獵人是很難抓到雪地猛獸的。”說罷,只見司徒無岸臉色沉下幾分。

“我暮雪山莊不是人人都能進,百尺之內設置了迷陣,所以十幾年內進入此地之人少之又少,你到底是何人?”站在司徒無岸身后,我撥弄著窗臺上一盆紅梅,花朵已經開始枯萎,不復當時美麗。

“半雪姑娘,我同你說一個故事吧。”他坐起站在窗前,任由冷風吹入屋內,仿佛要將一顆心也冷卻下來。

【貳】

故事并不長,其中的血雨腥風在淡薄的話語面前不堪一擊,所有的似乎都是這雪夜里最冷峭的風,吹過了,冷過了,然后又不知卷到何處去飄搖了。

他說,有一少年十五歲便策馬江湖,結交了江湖豪杰少年周子義,情同手足;十八歲認識了武林盟主之女方若兒,付與真心,愿與之偕老。

他說輕狂年少不知愁,游歷天下任逍遙,本想著一手足一紅顏人生足矣,其他不多求,可想少年乃出于邪教幽冥殿,自古正邪兩立,方若兒同周子義騙其相會,而正道之人早已設下陷阱,他死里逃生茍活至今。

他說他沒想到紅顏與知己早是陌路,曾經將背后交于他人卻換得了致命一劍;心中摯愛反目成仇,以愛為劍插入心扉,痛不欲生,卻又無可奈何。

無岸說他一路向北,躲避追捕,誤入雪域。那一日若不是我祭奠父母歸來,也不會將他救起。

我想,他的心一定是千瘡萬孔,不然也不會同我這個生人訴說。

“可是你不怨不恨嗎?”看向站立窗前的人,冷風蕭瑟也不愿把窗戶關起,冰冷的風闖過屋檐,穿過長廊,灌入長袖,他的背影仿佛要成為這冬日里一尊不動的冰雕,落寞而頹敗。

無岸沒有說話,我大概知道他的答案,他愛那個若兒,哪怕是重傷昏迷也癡癡地喚著她的名字,那樣深情、溫柔,就像多年前父親喚著母親的名字,一遍一遍,仿佛要刻骨銘心。我那時想,若他日也有一男子這樣喚我的名,雪兒,半雪,那該是多么幸福的事情。

我后來想,若兒,到底司徒無岸對她是怎樣的一種情感,哪怕是被背叛,也愿意無悔的交由自己的身心被踐踏?

我那時還不知道什么是心上人,還不知道有一種感情是心甘情愿。我聽著那樣的故事,只知道說話之人云淡風輕,故事中的人陌生遙遠。那些全然與我無關。

我陪著司徒無岸走過暮雪山莊每一條長廊,告訴他這里每一個雕花都有故事,我似乎開始鮮活起來,自父親離世以來,這暮雪山莊再也沒有誰能與我多說上一句話。就像那廣寒宮內的宮娥,冰冷地一日又一日重復寂寞。

司徒無岸似乎對暮雪山莊很有興趣,他告訴我他年少時期就聽聞過我父親的大名。只可惜雪域內冰冷無比,不適合花木生長,不然暮雪山莊定是座百花齊放的莊園。我提醒他,我的父親不僅會種花還是大名鼎鼎的神醫。

看著莊園內的一切還有走在前面的背影,似乎都不怎么寂寞了。有一瞬間我甚至希望時間可以停止,讓前面的背影一直留在這里。我被我自己突如其來的想法驚著,卻只能一笑置之。

【叁】

我從未出過暮雪山莊,我也從未見過像司徒無岸這樣的男子,像一團迷,神秘而充滿魅惑,他就像我一生中少有的日光,在這冰天雪地里突然出現,耀眼而不可捉摸。無岸喜歡看這雪域內的白雪,他靠在長廊上,雪白的狐裘大領,銀灰色大麾隨風鼓起,院內臘梅似血,隨風飄搖,讓人忍不住想要駐足。

“誰?”右手拂過梅枝,我可以清楚的看到只要他輕輕一拂袖,似血的花瓣就會化作殺人的利器迎面而來。

“是我。”我走過去,看著如此戒備的司徒無岸,突然發覺心里有點堵。

“外面風雪太大,不利于你的傷口恢復,我們進去吧。”伸手便拂落他頭發上的白雪,司徒無岸只聞到一陣冷香,三三兩兩,似是那梅枝暗香來。

“司徒,我從未出過暮雪山莊,你可否同我說說外面是怎樣的?”他遲疑片刻,便開始與我講述山莊外的生活,那神色有片刻的歡愉,我想他笑起來一定好看極了。

他說他們去過東海之濱,那里的海遼闊無垠,遇見了猖狂兇殘的海盜,于是一起將其擒獲。那里夜間有月朗風吟,有美麗的傳說,若拾得一枚碧色珍珠贈與心上人,便能與之白頭,他找遍整個海濱也未能尋得。

他說他們到過煙雨江南,蓬船搖曳,看遍亭臺樓閣。那里瓊花玉樹,青石白墻,雕檐畫棟。他們喝遍了十條街的美酒,也未能醉倒,聽著漁歌唱晚,鸞橋笙簫。

他說他們散盡錢財劫富濟貧,夜宿山頭醉臥聽風,那時的星空璀璨,共訴衷腸憤世嫉俗,吐心中塊壘,嘆江山無盡,那樣的日子把酒言歡,快意恩仇。

我甚至能想象得到,曾經的他們紅塵作伴,他是鮮衣怒馬的游俠兒;他們策馬揚鞭笑傲江湖,他是肆意逍遙的翩翩少年郎。我想他定是那風華無限放肆桀驁的世間真英雄。

可是我居然嫉妒他口中的他們,我不曾有那樣的生活,那樣色彩明亮,光鮮照人。那萬千世界是那火樹銀花不夜天,不屬于我蒼白冰冷的生活。

“我從未知道外面的世界那樣美好。司徒,你所說的世界,我從未見過。”

“待我傷好后,我們一同去看,可好?”他似乎看出了我的憂傷,回頭淡淡的道。我知那只是安慰我的話,可我不由的感到了高興。

“不了,我不能。”看著滿院的紅梅,熱烈似火,是這里最熱鬧的色彩,是最適合雪域的花,卻只能傲雪枝頭,孤芳自賞。

“為什么?”我沒有回答他,只是徑自走開,這漫天的雪似一個厚厚的網,將我的世界籠罩。

他很快就知道了為什么,那一夜莊內眾人神色緊張,從我的房內端出一盆又一盆血水,十日我未曾露面。

【肆】

養病期間,無岸總是來看我,他會撫琴給我聽。我從來不知道原來生病可以這樣好,我再也不用一個人坐在窗前聽雪眠,無聊的打發日子。這段時間似乎回到了父親母親還在的時候,父親也會撫琴給我聽。他骨節分明的手指在琴弦上撥動,是我從未聽過的曲子,絲弦無處不在傾訴著什么,低吟婉轉。

他會說戲曲給我聽,有時還會唱上一句,我想這些有關風月的曲子一定不是他喜愛的,定是他歡喜之人喜愛的,他只是愛屋及烏罷了。

他還會擺一棋局,邀我同下,他總是讓著我,而我時不時悔幾步棋,我那時還不知道他眉間的歡喜并不是對我,我卻像那飲鴆止渴之人,想要這一時的歡愉。

那一日是上元燈節,莊內掛滿了燈籠。

我看到司徒無岸站在梅樹下,提著一盞燈籠,那背影像極了記憶中父親思念母親時的模樣,我想他定是想念他心尖上的人了。

他轉過身來,背后是十米長廊,兩邊掛滿了紅色燈籠,看向站在燈火剪影中的他,那一剎,我只想到了一句話:

眾里尋他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

他走過來,對我說:“半雪,你定沒見過這個,送給你。”

他說這是孔明燈,上元節時有許多女子都會放,希望我會喜歡。

他還說,我可以在上面寫下心中的愿望,讓它飛到天上,讓神明幫我實現心愿。

那一瞬我高興極了,久久不能忘懷無岸將孔明燈遞給我的那一刻,還有他幫我放飛幫我許愿的那一刻,那種快樂像溢出的月光,填滿了我的心。

我們喝了很多酒,無岸說了很多話。他告訴我有一句詩是“月上柳梢頭,人約黃昏后”,他就是在上元節的黃昏見到了方若兒,他至今還是不相信他的兄弟周子義會與自己的心上人一起背叛他,他痛苦的神色,讓我忍不住想要撫平他緊鎖的眉宇。

我也說了很多話,從未說過這樣多的話,就像久別重逢的知己,想將一切心事說給他聽,告訴他我這些年的不快,我心中的苦悶。

“司徒,你知道暮雪山莊是怎樣來的嗎?”

“世人都道是伏老莊主為其夫人所建。”

“那你相信世人所說的隱兀花只有暮雪山莊有嗎?”

“眾說紛紜,不足為信。”

我告訴無岸暮雪山莊的確是我的父親為了母親所建,可世人都不知,為何他要將山莊建在冰雪覆蓋的雪域內雪山頂,都以為他是想避世。其實只是雪域內適合我母親居住,她身患奇癥,必須在極寒之地才能緩解疼痛,只可惜最終還是天妒紅顏。

我甚至告訴他,有一天我也會像我的母親一樣最終化作這雪域的白雪,只是可惜沒有像父親這樣的人在身邊陪伴。

無岸說世人都有煩惱,都有執念。

我很想知道司徒無岸他的執念是什么。

他幫我放了很多孔明燈,這似乎是我在這暮雪山莊這些年見過最美的天空,燈火搖曳,一盞一盞好似天上的明星,帶著我的煩惱和執念都隨風遠去,飄向天邊。

他說愿我一世長安,愿我心想事成,愿我再無憂愁。

待無岸走后,我一個人站在雪地里,遲遲不肯進屋。山莊內又恢復了以往的安靜,我想起多年前我還很小的時候,父親撫著琴,母親跳著舞,那舞步婀娜。于是在這樣的夜里,梅樹下,雪地里,我也跳起了舞,只是沒有伴奏,沒有他人,這只獨舞像那朵凌寒獨自開放的雪梅,只有暗香襲來,無聲無息。

只是我從來不知道,我的身后遠處,長廊盡頭拂過一抹衣角,來過,又悄悄的不見了。

【伍】

數日后,巡山守衛來報,闖入雪域之人眾多,已經在暮雪山莊外看見諸多可疑蹤跡,后山也有可疑之處,我想該是來尋司徒無岸的,如今是他離開的時候了。

我叮囑守衛一定要將無岸安全的送離暮雪山莊,便匆忙趕往后山。

后山是我父母入葬之地,也是雪域中最高之處,寒風烈烈,吹得我的披肩鼓鼓作響。

我沒想到隨我進入后山的還有司徒無岸。

“原來,隱兀花是在這里。”他道尋遍暮雪山莊各處也未能找到,我看著他,黑色裘裝,腰間一把佩劍,鋒利的眼神就要將我刺倒。

想來那些時日我陪他看遍山莊各處景物,他只言我父親是名冠天下花匠,栽培過諸多絕世名花,原來只是為了隱兀花。

他喚我,讓我將母親墓前那朵隱兀花給他,如若不然將毀了暮雪山莊的一切。

他的眼神很急迫,似乎下一秒他就要撲過來,與我搶奪。

“那日你不是告訴我,你不信我暮雪山莊有隱兀花嗎?”我想他定是欺騙了我。

“世人都道暮雪山莊有隱兀花,那日上元節,你親口告訴我你的母親身患奇癥,這世上誰人不知伏老莊主曾是神醫妙手,曾種下隱兀花延長夫人壽命。”司徒無岸淡漠的神色似乎譴責我的欺瞞。

“可你不是告訴我世說紛紜嗎?”

“我本不信,只是那日你臥病數日,莊內之人雖神色緊張,可絲毫不曾擔憂你有什么生命危險,若非不是你父親留下什么保命之物,絕非如此。況你指尖含有幽香冷峭,那是隱兀花香無疑。”原來如此,他處處留心,絲絲在意的是世人都爭相追逐的隱兀花啊。

我捧起那朵幽白的花,那的確是父親耗盡心力栽培而成,我與母親同患一種奇癥,常年必須留守這無邊雪域內,那朵隱兀花在風雪中顫顫發抖,只為有朝一日我能用得上。

“無岸,我只問你一句話,你可知我失去隱兀花的后果?”只見他眼神暗了暗,不再看向我。

他自然是知道的,我的憂慮和苦楚都曾說與他聽,可為何還要這樣做?我記憶中的無岸是磊落英雄,是刀劍俠客。可是現在想來,我的記憶都是他說給我聽的,我從未參與過他的一分一毫。

這烈烈風雪似乎要將我的心凍僵,有守衛來報,暮雪山莊已被人重重包圍。

“為何?外人不可能輕易進入暮雪山莊,無岸,難道是……你……”

我忽然想起那日漫天的孔明燈,照亮了整個暮雪山莊,那一刻我是多么的歡喜,可是在司徒無岸那里,卻是他一早就定下的計謀,山下之人定是循著孔明燈升起的方向尋來。

他永遠也不會知道我在孔明燈上寫下的那句話,山有木兮木有枝。

我懷抱著一顆美麗的心走向他,可是司徒無岸永遠也不會走向我,他將我美麗的愿望狠狠撕裂,不留痕跡。

“司徒無岸,你到底……到底做了些什么,我暮雪山莊從未與他人結仇,十幾年來隱于世外,獨自安好。你在此養病數月,我山莊之人待你不薄,為何你要……恩將仇報?”我想我定是難過極了,聲音沙啞得可怕,我感到臉上有些冰涼正在噴涌而出,朔朔冷風也抵不過我內心的寒冷。昨日還把酒歡笑之人,今日卻要怒目以對,那個燈火闌珊處的少年到底哪里去了,還是從未來過?

哪怕是一句解釋他也未給過我,便拿著隱兀花走出后山。我的守衛告訴我,暮雪山莊內來了一女子,名喚方若兒。

是啊,他從來都不是為我出現的。

【陸】

見到方若兒之時,她已性命垂危,那朵隱兀花便是無岸奪來給她的。

我第一次見到無岸笑,他的笑仿佛是一夜之間開出的紅梅,充滿了驚喜。原因無他,是那方若兒已無大礙,隱兀花的確是絕世良藥。

“司徒無岸,讓我走吧。”方若兒輕聲懇求。

我清楚的看到無岸的笑容一下子僵住,他手足無措的看著眼前的人,他的手緊緊握住,又無力松開,終于轉頭離去。

“好,待你傷好后,你便走吧。”

我看不懂無岸頹敗的背影,還有方若兒滿臉的愁容。我問方若兒,這一切到底為何?

現在的暮雪山莊內全是司徒無岸幽冥殿的人,似乎我無處可去。院內風雪依舊,方若兒的話我久久未能忘記。

她的故事里是沒有司徒無岸,這是一個襄王有夢,神女無心的悲劇。

她說,她深愛之人是她的青梅竹馬周子義,他倆結交了少年俠客司徒無岸,一起闖蕩天下,那時少年不知愁滋味,紅塵逍遙。他們走遍江南塞外,看盡朝霞落日,可是世間山水再美,若沒有周子義一切都將暗淡無光。

她說無意之中撞破司徒無岸幽冥殿殿主身份,周子義嫉惡如仇,便聯合正道之人對其剿殺。周子義以她的名義約司徒無岸相見,其實卻暗藏殺機。她不想見到昔日手足自相殘殺,便出手阻攔,哪知司徒無岸失手重創于她。

不知為何,這一次我感覺得到故事中的人,不僅僅只是在故事中了,我甚至能看到司徒無岸發覺被騙后的不可置信,他的痛苦無聲無息不偏不倚的打到了我的心里。

“我記得很清楚,無岸來我暮雪山莊那日,身上滿是傷口,那無疑是喋血廝殺后留下,處處都是方若兒你和你所謂的青梅竹馬雙雙聯手迫害所致,可他卻為了隱兀花,為了救下他心愛姑娘的性命,不顧生死的出現在雪域內。”

“可是我只看到若兒姑娘你,腰間那柄短刃似乎很是鋒利?”可是我為何還要為司徒無岸說話,甚至想替他討回公道。

方若兒聲聲泣下,說她的子義哥哥生死不明,說她為何要遇見司徒無岸,為何他是幽冥殿之人,為何要救她,她怨恨他。那一日重傷之下的司徒無岸攜她去尋隱兀花,他的背寬大而冰冷,可是背著她的人應該是她的子義哥哥,不該是這個邪教之人,那一劍用盡了她所有的力氣。

“你可知你那一劍差點要了無岸的命?”

“若兒姑娘,你為何不覺得你與那位周子義也有過錯?”

我能想象那一日,司徒無岸是如何的以一敵百,他誤傷方若兒必定心如刀割,綿綿雪域冰封萬里,他又是如何踏雪尋來。

我看得很清楚,司徒無岸他無時無刻不掛念著他的若兒,那是他最深的執念,以至于他從心底都要幻想方若兒愛的人是他。

可是方若兒,她只用眼睛看司徒無岸,不曾用心去看他。

我卻看得清清楚楚,司徒無岸他的心上人,永遠不會來到他的心上了。

【柒】

那一日,風雪正濃,我站在山門外,看著浩蕩的隊伍漸行漸遠,風一吹,把我墨色的頭發漸漸吹白,我終于也要同母親一樣也化作這皚皚白雪。

我不聽山莊守衛勸阻,執意要來送司徒無岸。

他未同我說一句話,我死死地盯著他,想問他為何,為何要這樣……

我以為他會同我解釋,會對我說抱歉,可是沒有,他什么也未留下就走了。我望著空落落的雪地,凌亂的腳印猶如我凌亂的心,我對著遠處說:“你可曾后悔?”

我不知是對自己說的還是對司徒無岸說的,只有風聲雪落,沒有誰回答我。

我站在山門外一天一夜,個位置是我遇見司徒無岸的地方,也是我送走他的地方。從白光乍破,到暮雪白頭,我本以為終有一個人會在我的身邊,可是自那以后我的心便開始結冰。

歸去吧。

可是我永遠也不會知道,雪地里同樣有個少年,在遠處看著我,守著我。他看著雪地里忽然綻開的一朵朵紅梅,一點一點暈染開來,隨著我的腳步一路上一直蔓延到暮雪山莊門內。

那個背影倔強而孤獨,她是最適合這白雪的花朵,即使是再徹骨的風雪,也要傲雪枝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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