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愛上詞,一定是因為這本書!

王國維《人間詞話》

以前我覺得詩詞離我太遙遠了,或者說,在我印象里,詩詞就是用來考試東西,但讀了北京聯合出版公司出版的《人間詞話》之后,我覺得自己是在是太淺陋了。

自以為在初高中時代背了幾首詩就懂詩了,就覺得詩詞不過是用來應付考試的東西,現在想想,簡直不明白為什么學校能把這么美的詩詞教的那么乏味無聊呢。

背再多的詩,如果不懂詩中的美,又有什么用呢?!

現在就為大家來說說《人間詞話》吧。

1.煉字之妙

“紅杏枝頭春意鬧”,著一“鬧”字,而境界全出。“云破月來花弄影”,著一“弄”字,而境界全出矣。

“紅杏枝頭春意鬧”出自宋祁的《玉樓春》,這個“鬧”字為什么好?因為枝頭紅杏本來是視覺范圍的,而“鬧”則屬于聽覺的范圍,作者巧妙運用通感的手法,將無聲靜止的畫面寫得生機勃勃、充滿動態,把濃郁的春色活靈活現地表現了出來。

“云破月來花弄影”出自張先的《天仙子》,孤月高懸,夜晚的天兒風輕云淡,地上的花兒隨風搖擺,一個擬人化的“弄”字,寫出了花兒顧影自憐的傷感美態。月、花、影亦有“對影成三人”之感。

這跟《詩經》里的“昔我往矣,楊柳依依”有異曲同工之妙。

2.物我合一

在《人間詞話》里,我才明白物我合一到底是什么意思。

有我之境,以我觀物,故物皆著我之色彩。無我之境,以物觀物,故不知何者為我,何者為物。

物我合一,便是指無我之境,不知“何者為我,何者為物”的境界,當然,這還是很虛。

再具體一點,詞本身就是抒情的文體,文人們借詩、詞抒發各自的情感,或喜悅、或憂傷、或惆悵、或悲憫、或思念,所以眼中的景物會帶有作者的主觀色彩,這就是“有我之境”。比如“落紅不是無情物”,比如“淚眼問花花不語”,比如“質本潔來還潔去”。

而“無我之境”便如禪宗所講的“菩提本無樹,明鏡亦非臺;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你抒發的所有情感,其實都是塵埃,菩提本無樹,你代入的這些情感,其實都是不存在的東西。當你的心真正靜下來,當你忘記了自己,那你便進入了物我合一的境界。

比如“細雨魚兒出,微風燕子斜”,比如“天蒼蒼,野茫茫,風吹草低見牛羊”,你感受到的是景色,卻不是詩人在寫這兩句詩時的心情。

3.五代詞人們的排名

五代時期的詞作中,王國維首推李煜,即李重光、李后主,其次是馮延巳,即馮正中,再往后便是韋莊,即韋端己

而溫庭筠,即溫飛卿,在韋莊之下。(ps:溫庭筠是晚唐的)

王國維是這樣評論這幾人的:

“畫屏金鷓鴣”,飛卿語也,其詞品似之。“弦上黃鶯語”,端己語也,其詞品亦似之。正中詞品,若欲于其詞句中求之,則“和淚試嚴妝”,殆近之歟?

張皋文謂:“飛卿之詞,深美閎約。”余謂:此四字唯馮正中足以當之。劉融齋謂:“飛卿精妙絕人。”差近之耳。

馮正中詞雖不失五代風格,而堂廡特大,開北宋一代風氣。”

溫飛卿之詞,句秀也。韋端己之詞,骨秀也。李重光之詞,神秀也。

(1)李煜

李煜,詞中帝王,第一,當之無愧。李煜的作品以降宋為分界線,降宋之前,不過爾爾,降宋之后,句句皆以血淚化成,堪稱“神品”,正如尼采在《蘇魯支語錄》中說的,“凡一切已經寫下的,我只愛其人用血寫下的書。用血寫:然后你將體會到,血便是精義。”

李后主,“生于深宮之中,長于婦人之手”故始終“不失其赤子之心”,無心政治卻掌握天下大勢,不想爭奪天下卻成了亡國之君,他少時沒經歷過挫折,結果一經歷便是世上最大的不幸,所以他的詩便以降宋為分界線,正是“國家不幸詩家幸,話到滄桑句始工”。

清代的周濟曾打了這么一個比方:

毛嬙、西施,天下美婦人也。嚴妝佳,淡妝亦佳,粗服亂頭,不掩國色飛卿,嚴妝也;端己,淡妝也;后主則粗服亂頭矣。(《介存齋論詞雜著》)

毛嬙、西施,打扮得華麗整齊時好看。若只化點淡妝也很好看,即使穿著粗布衣服、頭發蓬亂,也不會掩蓋她們那驚人的美貌。溫庭筠的詞,是嚴妝;韋莊的詞,是淡妝;而李煜的詞,是穿著粗布衣服、頭發蓬亂的那種,是精神氣質上的美。

正如《相見歡》:“無言獨上西樓,月如鉤。寂寞梧桐深院鎖清秋。剪不斷,理還亂,是離愁。別是一番滋味在心頭。”從李煜的這首代表作中,可以看出李詞情感真摯,流露出無奈的凄美,宛若靈魂的獨白,“粗服亂頭,不掩國色”,不愧為“神秀”。

(2)馮延巳

馮延巳的詞“深美閎約”,“深美閎約”包含兩個意思,一指溫柔敦厚,符合詩理,另一個指寓意深刻,有寄托之意。王國維用“和淚試嚴妝”總結他的詞品,“和淚試嚴妝”描寫思婦晨起梳妝時的哀傷情態。

有網友描述了“和淚試嚴妝”這個情景:美人邊流淚,邊上妝。尤其是眼部特寫 —— 一邊掉淚一邊畫眼影。脆弱中企圖堅強,堅強卻又裹不住脆弱。讓人帶著敬地憐,讓人帶著憐地愛。

和淚,本就已經夠傷心了,但還是要堅持著化妝,以完美的妝容現于人前,可見其堅強,而堅強之中又含著脆弱,足可見其寓意之深。

此外,從文學史的地位上看,馮延巳與李煜都是開一代詞風的人物。

(3)韋莊

“韋端己之詞,骨秀也”,可用“弦上黃鶯語”來概括。

弦上黃鶯語”一句出于韋氏的《菩薩蠻》:

紅樓夜別堪惆悵,香燈半掩流蘇帳。殘月出門時,美人和淚辭。琵琶金翠羽,弦上黃鶯語。勸我早歸家,綠窗人似花。

這首詞上片寫紅樓夜別,下片忽然轉入聽曲知音,一曲琵琶流暢感人,有如黃鶯啼叫,而曲中大意無非是勸詞人及早歸家。上片深情地留戀于他鄉的艷遇,下片則由衷地引起一片懷鄉之情,方向截然相反——這首詞的魅力即在于這種巨大的張力之中。他鄉與故鄉,紅樓與綠窗,詞人痛苦地夾在這兩者之間難以作出抉擇。他二者都想要,然而又分明知道二者不可得兼。

這種張力正是韋詞潛在之“骨力”,故曰“骨秀也”。

(4)溫庭筠

溫飛卿的詞“精妙絕人”,即“句秀”也,溫詞之美在于詞、句,所以可用“畫屏金鷓鴣”來總結他的詞品。“畫屏金鷓鴣”,花屏為閨中之物,精致的畫屏上畫著美麗的金色鷓鴣,顏色艷麗,旨在說明溫庭筠婉約細膩、用詞艷麗,其詞藻字句之美,驚艷絕人。

未待完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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