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4年3月的一天下午,百無聊賴的我正在宿舍上網,忽然發現室友把QQ昵稱改成了“想見國榮”。
“怎么改這么個名字?”我問正在上鋪躺著的這小子。
“紀念一下唄,這不快一周年了嘛!”他說。
我對此嗤之以鼻,因為我了解這個家伙,他從來就不是張國榮的粉絲,何況昵稱雖改了,頭像還是“狼王”加內特。
剛想搶白幾句,卻忽然一陣惆悵,只道:“是啊,快一年了呢。”于是打開千千靜聽,放一首《風繼續吹》,哥哥的嗓音從破音箱里流出,流淌在宿舍里,流淌在春日的校園中。
轉眼間到了2016年,張國榮去世已經十三年了。
十三年,我由無憂無慮的大學狗變成了故作成熟的上班族,十三年,對于這個浮躁的社會而言是一段太長的時間,足以改變很多事,忘記很多事。
似乎唯一例外的,就是張國榮。
十三年來,對于張國榮的紀念從未中斷,甚至形成了一種獨特的文化現象,而人們對此的看法也是兩級分化。榮迷自不待言,他們眼中的愚人節早就染上了一層悲愴的色彩,每年的4月1日都會聚在一起,肆意揮灑著思念和淚水;而反對者則用“一歲一哭榮”這樣的句子來進行戲謔,用得更多的句式則是“張國榮就一個戲子而已,某某某比他偉大多了,人們為什么不紀念?”
是啊,為什么?
且不說那些政界巨頭、商界大鱷、科學狂人,他們往往離普通百姓的生活比較遠,反倒不如“戲子”平易近人。就說同樣是“戲子”(我實在不愿用這個詞匯)的李小龍、梅艷芳、黃家駒,乃至邁克爾杰克遜,他們一樣受人尊敬、懷念和崇拜,卻沒有一人能像張國榮這樣得到如此眾多、如此長久的追憶。
佛曰:萬事皆有因,下面,就讓我們通過幾個關鍵詞,來探尋一下其中的因果。
關鍵詞之一:唯一
關于哥哥的優秀,實在是不必多說,風華絕代、才華橫溢、勤奮上進、演技精湛、重情重義、平易近人、堅持自我……這些都是被媒體用濫的、卻無比貼切的詞匯。張國榮是一個時代造就的神話,是不可復制、空前絕后的,放眼香港影壇和歌壇,能夠繼承哥哥衣缽的,現在沒有,以后也不會有。
關鍵詞之二:話題
作為集萬千寵愛于一身的張國榮,生前一舉一動自然是媒體關注的焦點,而他率真的個性也帶來了無數的話題。人們樂此不疲地討論著他的歌喉、演技、隱退、復出、性取向、抑郁癥……
而他的去世更引發了核爆般的信息轟炸,為什么是愚人節這一天?為什么選擇跳樓?是不是受到了感情挫折?和《異度空間》有沒有關系?各種各樣的猜測和解讀層出不窮,甚至在哥哥去世幾年后,仍然有人相信他其實沒死,而是隱居在地球的某個角落。
如此密集的信息,讓很多此前對他不甚了解的人也不由自主地開始關注他,進而慢慢地喜歡他、迷上他,這類粉絲有一個專有的名詞——“后榮迷”,以80、90后為多,作為年輕人的他們最為活躍,也漸漸成為了各類紀念活動的中堅力量。
關鍵詞之三:情懷
在金像獎評選的“百年百部最佳華語電影”中,張國榮主演的有八部;在《電影雙周刊》評選的世紀100部最佳港片中,他主演的則有十部。從1978年的《紅樓春上春》到2002年的《異度空間》,從影20余年的張國榮見證了香港電影的興衰起伏,他的輝煌正是香港電影的輝煌,他的離去,也無疑意味著一個時代的落幕。人們懷念的不僅是張國榮,也懷念那一去不返的、港片的黃金時代。
關鍵詞之四:深思
除了張國榮,2003年還有一件事讓人難忘——非典。
那一年,SARS病毒席卷神州大地,口罩脫銷,板藍根成了靈丹妙藥,空氣中彌漫著醋的味道。不能回家、不能外出,所有集體活動取消,隔壁宿舍的胖子偷著去了趟濟南,回來后立馬被扔進隔離宿舍,女朋友一天三頓送飯。
相信對于大部分的80、90后而言,“非典”讓我們第一次如此真切地感受到了恐懼,對于死的恐懼。而哥哥的縱身一躍,讓我們在倍感震驚和惋惜的同時,也開始嘗試著思索生命的意義。
那一年,伴隨著張國榮離去的,還有我們那曾經純真無憂的生活。
關鍵詞之五:消費
當今社會,“消費”已經成了一種普遍現象,人們不僅消費有形的商品,也消費無形的文化。
《大話西游》火了,人人都喊著欠星爺一張電影票;莫言得了諾貝爾獎,文集很快搶購一空,這些人里面,有多少是真正看懂星爺電影,理解莫言文章的?
紀念張國榮也是如此,既然成了一種文化現象,就難免有人消費。
大家都在轉,你不表示一下,豈不OUT?
我無意苛責什么,因為我相信大家都沒有惡意,就像曾經睡在我上鋪的那位兄弟,他那配著加內特頭像的“想見國榮”即便像個玩笑,也一定是善意的玩笑。
所以,榮迷們大可不必生氣,因為——
能夠被消費的,都是有價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