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次周末的閑暇時間,翻看相冊的老照片,那個時候的弟弟妹妹,看樣子才三四歲,父輩好年輕,爺奶正是最美時候,畫面里再沒有別人。我盯著那張照片看了很久。這是一張無比珍貴的缺了眾多人的全家福。因為自那張照片之后,再沒有那么全的。
照片是五叔八幾年拍的。我的記憶里,五叔就坐在小學校的高坎臺階上,號召鄉親們都去拍照,主要是拍身份證照片,其他的什么照片大家愿意都可以拍。那時我好像才上一二年級,實在記不得具體時間了,總之那個大場面,和五叔手里的新玩意,以至于現在家里留下的這些永久性的紀念,讓我在那個時候,就對相機和攝影埋下了種子。
銅錢這個山村,遠在被世人遺忘的角落里。小鄉村,家家戶戶可能和我家一樣,沒個全乎的全家福合影。我很早就萌生了給大家拍全家合影的念頭,各種原因遲遲不能成行。直到我聽說大家都在計劃遷移城市時,猛然驚醒,如果再不行動,我將會遺憾終身。
每次我放假回去,就會聽說某老人去世,某孩子結婚,某孫子過滿月,誰孩子考上學。老人在老去,孩子在長大,大家都在一步一步的離銅錢而去,我心急如焚。于是在2012年初,就開始計劃行動。
為了每家人口盡量全乎,只有除夕和初一時間最佳,有可能初一出門打工的人就開始離開。于是我計劃定在除夕那天。爸媽心疼我跑路受凍挨餓,有可能還要被人當成騙子,說不定還得被狗咬。四叔很懂得我的用心,全力支持,并說服了爸媽。
清早我便出發,我從四隊院子集中的地方開始。大家不認識我,但都和顏悅色。我想把十個隊都拍完,為了節省時間,我開門見山說明來意,鄉親首先就問是否收費,是否我有其它用途,大家的防范心理比我想象的強。我趕緊自報家門,且著重報出老爸的大名,大家瞬間就熱情起來,并且還有人熱心的給我帶路,趕走追隨我的狗,還幫我召集大家伙,即使這樣,一個院子拍完都花費了很多時間。
當我拍了一半的時候,天快黑了,我返回得二十來里路,因為雪天,只能步行。鄉親非讓我吃了飯再走。我摸黑順著馬路直下,只能憑感覺走,越來越伸手不見五指的時候,弟弟打著手電及時出現。讓我心里又一陣溫暖。 回去時,爸媽四叔都在屋檐下等我。
那一次,我們三代同堂,過了我這一生當中最有意義的除夕。
收假回西安后,考慮到鄉親保存相片的老習慣,我把照片在網上沖洗成紙質的,然后按照隊分類,又按家分裝,背面下上名字,扎成困帶回去??偣仓换饲Ф鄩K錢,費了不少時間,我心甘情愿的自掏腰包。這是我這一生花錢買來最珍貴的紀念。
那年年初一開始,大家開始走親戚,出門的人們已經蠢蠢欲動,雪路也阻止了我接下來的計劃。還有一條河沒拍,還有好多人沒在。不知道完成未拍的計劃,今后是否還能成行?
前人說的對,當我從取景器里看外面的世界時,真正受感動的是我。被拍的人,也許只是當時有種驚喜,或者將來老了的時候看到照片時才會想起,哦,我還有這個模樣。但對于我來講,大家的淳樸和真誠,鄉親和他們身后的房屋,土地連成一片的深厚情誼,將感動我終身。
那一年,2012年1月22日。
(上圖照片,便是同一天一路隨拍的幾張,沒有順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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