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載】蟻行新疆5-與陌生人共標間

到吐魯番的第一晚,住的是三星級賓館,可是好景不長,為了節約開支,我們繼續住電力招待所。招待所歷史悠久,硬件設施老舊,服務員肯定不及星級賓館,衛生條件相當一般,心里瞬間有了落差。前臺不冷不熱地帶我到房間,然后莫名其妙地問了一句,你住哪間床?我一臉迷茫選了一張看起來干凈點的床鋪。服務員接著告誡我,你們只買了一個床位,另外一個床位不能弄亂了。聽到這個消息,我只能感嘆身不由己。

一個人住標間的夢想破裂后,我甚至時常祈禱招待所不要來女客人。可是事與愿違,頭腦靈活的招待所老板用低廉的價格,每次都能把另外一張床位賣出去。雖然過慣了集體生活,但與陌生女同胞住一間房,還是頭一遭,我的人身安全嗎?我還能睡的著嗎?這些都是問題。就在惴惴不安中,我迎來一個又一個女房客。

第一位是五十多歲的阿姨,她看起來很兇,第一次見她我居然不敢直視她的眼睛。渾身上下充滿了精明強悍的氣息,還是少惹為妙。她要吸煙,而且是在房間里面吸,不過好在她每次吸煙之間都會征求我的意見,如果我提出異議,她都會出去抽。吸煙的女人,給人的感覺就是很有能耐,神秘而強勢,我對她充滿了好奇。阿姨跟我一樣,白天出門,晚上才回來,住了兩三天相安無事。后來慢慢熟絡起來,阿姨會主動和我聊天,她是四川人,到新疆來做生意,一年到頭在外面奔波(怪不得她那么黑),吸煙也是因為壓力大,這年頭做生意真不輕松,于是養成了吸煙的習慣。我對阿姨起了佩服之情,這就是女強人啊。一起住久了,配合還算默契。我們都不打呼嚕,睡覺時不會相互影響,睡覺時間也差不多一致。一周后,她說要到烏魯木齊去,有堆衣服不想帶走,因為過幾天還要回來,讓我幫她看管,我想應該也沒有大不了的東西,于是就答應她,她安心的走了。終于過上了一周的單間生活,然后她又回來了,其間床位一直保留著,她的生意已經談妥,這次沒住兩天,她就回四川了。

因為與阿姨住在一起還算愉快,因此我也漸漸接受了與陌生女同胞同寢的事實。一個月過去,居然沒人住進來,我還暗自得意,運氣不錯嘛。沾沾自喜沒兩天,住進來一位維族的老太太,六十多歲的樣子,我可以叫她奶奶了。真是胖啊,特別是那個大肚子(懷四胞胎都不止),走路幾乎都走不穩。了解維族的人都知道,他們以胖為美,因此維族的女同胞都長的很胖,那樣才富態嘛。老太太很和善,穿戴也相當講究,會講普通話。從她的言談舉止可以看出,她是受過教育的人,來自殷實之家。老太太自爆她是烏魯木齊人,到吐魯番來是走親戚。從她的話語中,我了解到她只住一晚上,還好,可以接受。晚上看完電視,我們各自洗漱睡覺。可是當我剛合眼,就聽到隆隆的雷聲滾滾而來,循聲而去,那是老太太的呼嚕聲,她仰面躺著,肥胖的胸脯正和著那有節奏的聲音在上下起伏呢。大概是太胖了,只能仰躺著,呼吸也很困難,呼嚕聲當然也大。我再也無法合眼,生怕她哪一口氣提不上來就麻煩了。可是又不忍心把她推醒。睜眼看了天花板一個小時后,實在無法繼續的我忍不住去推了她一下,結果她哼哼唧唧兩聲,可是沒醒,呼嚕照打不誤。我不死心,又推她了好幾次,結果每次都一樣。我還是妥協算了,既然山不過來,那我就到山那邊去吧,強迫自己適應她的呼嚕聲。就這樣迷迷糊糊的到了天亮。她起的很早,我感覺自己才剛睡下,她走了倒是可以補個覺。鬧鐘還是按時響了,眼睛都沒睜開就到廁所洗臉刷牙,好容易瞇了條縫,洗臉臺怎么這么干凈?原來,招待所配的日用品全都不見了,幸好我自己準備了牙缸牙刷牙膏梳子,否則只有蓬頭垢面去上班。

再后來住進來的人并不多,我已經習慣了這種節奏,偶爾住進來一兩個人,都是住一晚就走,也沒留下什么深刻印象。就在離開吐魯番的前一周,管理員楊姐告訴我,有個年輕女孩要住進來。我想年輕人應該很好相處,壓根沒放心上。下班回去發現一個美女坐在另外一個床上,旁邊站了個帥哥,美女正在跟帥哥發脾氣(估計是男朋友),這么破的地方怎么住呢?帥哥解釋說這是旅游旺季,其他賓館都住滿了,實在沒辦法才住這里,就將就一晚上吧。美女仍然不依不饒,男朋友在旁邊默默地幫她把東西收拾好,又說了幾句好話才離開。美女余怒未消,把地上的東西踢來踢發泄,我只好躲著。眼見我的拖鞋也遭遇她的毒腳,忍無可忍,無需再忍。好歹我也是先住進來的吧,沒這樣挑事的,我都住了好幾個月了,我在父母眼中還是寶貝一個呢,為啥人家就能這樣囂張,而我要忍氣吞聲。火氣一下沖上腦門:“我是招你惹你了還是我的拖鞋惹你了?你對別人發什么邪火?你講不講道理?出門在外發什么小姐脾氣?以為這是你家嗎?”我連珠炮似的說了一通,她居然妥協:“放心,我一會給你撿出來。”語氣軟了不少。為了避免兩個人的爭吵升級,我先到師兄師弟那里避難,也讓她慢慢把拖鞋撈出來而不至于那么尷尬。剛走到管理員的門口,管理員大概聽到了我們的爭吵,幸災樂禍地告訴我,那美女在前臺跟她吵了一架。看來家境不錯的她真的很任性,可能平時在家里被寵慣了。竟然有點羨慕她了,真想邀請她體驗一下工程師的生活,包治大小姐脾氣。

師兄師弟聽完前因后果,開玩笑說你要小心啦,晚上那美女就睡你旁邊,要是報復你了你可要及時通知我們。我無奈的笑笑,其實還真有點擔心,因為畢竟不知道別人的底細。等到我惴惴不安的回到寢室,美女已經把我的拖鞋撈出來放在了床邊,還真是孺子可教。一晚上相安無事,第二天大早,她也走了,聲響小多了。姑娘,有進步。

再后來,出差的日子結束了。千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跟一個毫不相干的陌生人共住一個標間,至少也修煉十年吧,這也是人生的一個獨特體驗。生活不易,出門在外更不易,且行且珍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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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再返火洲過夏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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