甲申三百年祭:(八)好奇的你開始問吧——關于鼠疫

關于鼠疫,我想你知道的已經夠多了。不過我想一個富有好奇心的人肯定還會有這樣幾個問題。

比如:老鼠作為鼠疫桿菌的寄居地,會不會幸免于難呢?

答案很讓人悲傷,鼠疫桿菌是個典型的忘恩負義之輩。實際上老鼠也和人類一樣是受害者,這個疾病傳遞鏈上唯一的贏家就是跳蚤。它成功的將前一個宿主殺死,然后再一躍而起跳槽換家,殺掉下一個主人,不管是老鼠還是人。

這種細菌有兩種分工明確的毒素,外毒素殺死老鼠,內毒素殺死人。當然我說的這種鼠疫是腺鼠疫,也就是淋巴結會腫大的那種。而那種從旱獺身上來的肺鼠疫也不能使旱獺免遭厄運,感染了鼠疫桿菌的旱獺會失明失聲,然后被同類排擠出洞穴。這樣被闖關東的人類輕而易舉的捕獲,扒皮是肯定的,被不被吃就看它的運氣和獵手的心情了。

如果你是專業人士肯定還會問這樣一個奇怪的問題。如果一個人得了腺鼠疫,然后被一只并不攜帶鼠疫桿菌的潔凈跳蚤給咬了,然后這個跳蚤再去咬一個健康人,那這個健康的人會不會得鼠疫呢?

這個問題其實很復雜,它涉及到很多的問題,而且涉及到很多的假設。比如跳蚤體內的鼠疫桿菌要在體內停留多久才具有再次感染人的能力?比如這個跳蚤是在這個鼠疫病人得病的哪個時期去叮咬他的?是沒有癥狀的2-5天潛伏期?還是淋巴結紅腫的疾病發作期?還是病人快死時細菌大量進入血液的敗血癥期?比如這個健康人體內是否可能存在對鼠疫桿菌的特異性抗性?比如這個健康人有沒有可能感染鼠疫桿菌之后沒有任何癥狀,幾天之后自己就痊愈了的可能?北里和耶爾森在香港的那次對決只能說明這其中的幾個小問題,關于微生物的研究越仔細也就越博大精深。你會不會覺得這些問題很無厘頭,很沒有意義呢?或許會是這樣的,但微生物學的進步就是依靠這些奇思妙想的問題把一個又一個看似無法攻克而且無從下手的難題一點點拆解成一個個觸手可及的夢想。踏實的科研人步步為營,最終在實驗中發現了一個又一個解決問題的癥結,最后要么發明出一種新藥,要么開拓出一種新的防疫方法。

科學家的天真無邪多數情況下會成為他們克敵制勝的法寶。

所以從死老鼠這個角度來看,如果你以后在街上碰見死老鼠,還是乖乖離它們遠一點吧,老鼠死于當街該算他們的非正常死亡了吧!萬一它身上帶那么幾只跳蚤,一不小心把你咬上一口,鬼知道現代醫學對付鼠疫的制勝法寶抗生素對你會不會有效呢?萬一沒效,你的死會不會也是因為好奇使然呢?

比如:1644年那場王朝更替的混戰里,滿清的騎兵進入瘟疫一樣的北京城為什么可以安然無恙呢?為什么吳三桂和李自成同樣在山海關前交戰,李自成的士兵得瘟疫死了,而吳三桂的騎兵卻絲毫沒事呢?為什么得了瘟疫的李自成騎兵可以在初期略勝關寧鐵騎呢?

這個問題困擾了我很久很久,我不知道我能不能給你一個比較合理的解釋。鼠疫的潛伏期一般有十天左右,當李自成從北京城挑選完生龍活虎沒染病的士兵前去山海關時,可不可以說一部分士兵正處于疾病的潛伏期尚未發病。那時所有潛伏期內的病人都是正常的。可往上海關趕路耗費了幾天時間,安營扎寨再耗費時間,等到和吳三桂交手時,也就打幾天,士兵們就相繼發病。于是戰力銳減,最終敗于天下第一關前。

關于為什么騎馬的騎兵就沒事這個問題我想為你描繪一幅上古時期我想象中的畫面。那是一個陽關明媚的午后,在漠北草原上馬群吃得正飽,正在閑庭信步的溜達,有的則在午休。一只可愛的老鼠從洞里出來尋找食物,看見洞外溫順高大的馬兒無比帥氣。當然,這是他們共同居住的草原。這些馬對這些老鼠來說是“抬頭不見”,因為老鼠視力不太好,而這些老鼠對這些馬來說是“低頭見”。在這“抬頭不見低頭見”的草原上,老鼠和馬達成了一種默契,以后生生世世不相侵擾,直到世界盡頭,宇宙終老。伏在老鼠身上的跳蚤也銘記下了這段誓言,從此對馬敬而遠之。

這故事是我編出來的,很扯!不過說不定真有其事,因為沒有證人,如果你想推翻我,要么到馬身上找虱子去,要么去試試科學研究吧?

因為當年那場大瘟疫是沒有道理提前終止的,如果是腺鼠疫,在氣候轉暖的夏季,潮濕溫潤的環境多適合跳蚤繁殖呢?如果是人們動了土撥鼠,感染了肺鼠疫,那可就沒有跳蚤和馬約定這回事了,這些騎兵和將領死里逃生只能歸因為運氣了,可是是不是有太巧了點?

肺鼠疫從前一年的10月就開始流行,經過整個冬季,然后進入春季,就像當年東北流行的那場大鼠疫一樣。等到天氣轉暖進入夏季,日光中的紫外線作為一種強殺菌劑,殺滅了空氣中的鼠疫桿菌,然后因為人都死的差不多了,也就相當于完成了一次陰陽兩隔的徹底隔離,這才使這場人間悲劇奇跡般的終止。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那吳三桂的如意算盤,滿清的奪得天下該是人來瘟疫史上的一次天意吧?也許這樣的天意在隋唐易代,或者蒙元征服歐洲時都出現過,隨著醫學的進步,隨著我們對微生物的不斷探秘,終有一天,這種運氣和天意會在科學的公正解答下變得邏輯味十足,變得異常簡單。沒有第三種神奇的力量,沒有天意,一切都僅僅因為我們現在并不清楚的科學。

比如:文章是寫鼠疫的為什么要叫做《甲申三百年祭》呢?一點關系都沒有呀!

也許你曾經聽說過在1944年,郭沫若先生曾經寫過一篇同名的文章,只不過他當時考證的是李闖王進京后41天就急速衰亡的歷史,用以警示共產黨,一定要從歷史中吸取教訓,以免重蹈覆轍。這一年距離那個北京城三換王旗的一年剛好300年,60年一個甲子,剛好又是一個甲申年。所以后來人們說起甲申300年都會不自覺的想起郭沫若寫過的那篇文章,而1644年也就有了一個代稱叫甲申三百年。

我祭奠甲申三百年,想在祭臺上放這樣三件東西來紀念那一年的神奇,一個是跳蚤,一個是旱獺,還有一個就是鏈霉素。我想告訴很遠以前就逝去的英雄們,不管是皇帝、還是守衛京師的禁軍,不管是當上霸主的農民王,還是背上叛徒罪名的吳將軍,還是仍然被“沖冠一怒為紅顏”蒙在鼓里的多爾袞,當年一切的因緣際會都似乎被現代科學陰差陽錯的破解。沒有人會真正明白那段歷史,不管是身處其中的你們還是身在世外的我們,姑且不去深究。我索性再在祭文里再向你們透露一下三個人物的名字,他們是北里柴山郎,亞歷山大·耶爾森,還有伍連德。他們也早已遠離了我們的世界,去往你們的世界里。我希望你們能夠成為朋友,你們可以去找找他們,去跟他們聊聊,也許你會愛上科學,愛上醫學,愛上微生物學!只不過他們一個是日本人,一個是法國人,就是那個中國人也遠在南洋,不過你們時間多得是,可以去看看,順便帶去我對他們的景仰和問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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