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柔

2010年，3月

“同學，下雨天在大樹下很危險的，萬一打雷呢？”景颯記得白羽對他說的第一句話，語氣誠懇到讓她忍不住破涕為笑。自己那一笑特別丑，景颯心里清楚。

白羽卻說，他對景颯說的第一句話是：“這個麥克裝了新電池，可以直接用。”而且他平安夜那天，他坐在觀眾席最后一排，旁觀了那場關于蕭然的告別。

只是后來白羽開始出現在景颯出現的每個地方，演出排練室、選修課、餐廳、林蔭路、火車站……更多的時候，是景颯坐在情人大道的長椅上發呆，而白羽，就安靜又沉默地坐在她旁邊，跟她一起看著樹上新長出的枝葉，天上飄過的云，以及路上走過的陌生人。

“對不起，讓你陪我浪費時間。”景颯終于對這樣守在她身邊卻沒有半句抱怨的白羽覺得抱歉。“沒關系啊，我一直怕自己在你面前說錯什么話，或者沒有話題會覺得尷尬，這樣剛剛好。”白羽微笑地看著景颯，“這樣我就不用想辦法逗你笑了。”

“你……”景颯試探地問，“在那邊的球場打球嗎？有白色襯衣嗎？”

“嗯？”白羽有些不明白話題怎么轉到了這個點，“嗯，有啊，之前你們軍訓的那會兒我們偶爾會過去打球，但更多的時候是跟你認識的那群社團的人一起踢球。”

景颯深深地看了一眼白羽，沒有說話。

直到某一天，在學校里一條主干道上，景颯和白羽遇見迎面走過來的蕭然，以及……他身邊的姑娘。白羽幾乎是在看見蕭然的瞬間握住了景颯的手，拉著站在原地沒有挪動的景颯走向蕭然。蕭然神色自然，笑著對景颯和白羽打了招呼，身旁的姑娘也笑著對景颯揮了揮手。

“回來也沒有告訴我啊。”景颯微皺著眉，看著蕭然。

“啊，”蕭然笑的一如往常，“主要是回來后特別忙，沒來得及告訴你，之后再聯系吧。”蕭然對著景颯與白羽微微頷首，自然地拉了一下旁邊姑娘的胳膊：“走吧，張老師在等我們。”然后與景颯錯身而過。景颯沒有看到，蕭然在那一刻收斂起的笑意。

“那我們也走吧。”白羽拉著景颯的手，“那個姑娘我見過，是跟你同一級的。”

“我知道……”景颯深深吸進一口氣，又緩緩地呼出，心里的茫然寫在臉上。

不是沒有對白羽闡明過自己的性格，也不是沒有反復確認過白羽的意思，那天之后，景颯終于開始考慮接受白羽。

后來就常看到蕭然與那個姑娘了，畢竟畢業季，大家都開始為檔案資料忙碌起來。辦公樓，林蔭道，餐廳，自習室，海邊……那些景颯陪蕭然走過的地方，都被另一個姑娘悉數陪他走完。

已經有過正式的告別了不是嗎？還有什么遺憾呢。

只是在某個清晨，景颯被白羽從寢室喊出來一起吃早餐時，拿著一堆文件的蕭然突然出現在他們的餐桌前。

“你竟然起床吃早飯了啊。”蕭然笑著看了一眼景颯，又對白羽打了招呼。

“對啊，這還是打了好幾個電話，好不容易把她喊起來的，她自己胃炎都不注意。”白羽一臉寵溺，景颯咽下一湯匙粥，看著白羽臉上那種發自內心的幸福感，她知道，這不是故意擺出來的神情。

景颯抬起臉，坦然地看著蕭然：“要不要一起吃早飯？”

“哎不用了，”蕭然整理了一下手里的資料，“著急要材料，我先走啦。”又對白羽揮了揮手。

白羽把剝好的水煮蛋放進景颯的餐盤時，景颯的手機突然有了短信提示。

在看到這條短信的那一刻，景颯無法克制地掉下淚來，肩膀因極力壓抑著情緒而有輕微的抖動。坐在對面的白羽對一切看得真切，卻沒有說話，只默默地用自己的粥換了景颯面前滴落進眼淚的那碗粥。

“你這孩子，終于有人陪了。”發件人：蕭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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