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腰小路旁,一株梨樹正花枝招展。路過那里時,梨枝勾住我的衣服,發(fā)出嗚嗚的狗的哀鳴聲。
我拍拍樹干,從背簍里拿出一根肉骨頭,扒開樹根下的土將骨頭埋進去,又拍拍樹干,說,給你一塊骨頭吃,你就老實呆著吧,誰讓你咬了人呢。
懸崖絕壁,云霧繚繞,系著我腰的繩索如垂天而降下。
我在尋找能解毒和能補血的草藥,近來我們魔教補血藥的用量大增,女孩兒們頻頻來向我討補血藥,說她們每人每天都有獻出一碗血,因為我們魔教來了一個優(yōu)羅公子,他練了一種邪門功夫,每天都需要喝美人的血,否則身體就會自燃,灰飛煙滅。
我料想,優(yōu)羅公子的此種功夫一定練的是純陽之氣,需要用至陰的處子之血,來平衡陽氣。
忽然,我腳下的一塊石頭脫落,腳下踩空,我懸空蕩悠了起來,嚇得我啊呀一聲叫,出了一身的冷汗。下面是看不到底的深淵,石頭落下久久沒有回音。
我穩(wěn)穩(wěn)心神,忽然見身旁有兩株綠藤交纏攀巖,我心中大喜,這是兩株何首烏,看樣子還是難得一見的千年何首烏。
我順著藤蔓尋到何首烏的根部,根部的藤蔓粗如手腕,從一個洞穴內(nèi)伸出來。我用力扯了扯,想把它扯出來,不料在我身后升起一股腥風(fēng),有一種異動,我猛回頭,嚇得我毛骨悚然,一條黑背白腹的巨大蟒蛇正仰著腦袋,張開血盆大口瞪視著我,血腥的惡臭直撲我的面。
看來這是一條守衛(wèi)何首烏的靈蛇。
我呆住了,不敢再動,在這個懸崖絕壁之上,我的身體再靈巧也不如蛇快。我不動,它或許就會認為我是一個死物,就不會吃我。只等它退下,我再慢慢的爬上去。
可是忽然,我手攀著的石頭又斷裂,我又懸空蕩悠起來。那蛇瞅準了,一口向我咬來,我趕忙一蹬石壁閃開,蛇蛻頭撞在石頭上,碎石崩散。
我趕忙攀住繩子,向上爬,不料一只腳被蛇叼住,一股大力將我的腿吸進了蛇肚子里。
我只覺我的腿被緊緊裹住,蛇腹一陣蠕動研磨,似乎要將我的腿磨碎,駭?shù)梦疑眢w一陣痙攣,雙手再也抓不住繩索,掉了下去,還好有繩索系住了我的腰。
我即惡心又恐怖,好在蛇只吞了我的一條腿,另一條腿岔在了蛇頭外面,不能把我的整個身子吞下。可是蛇卻使勁把我往下拽,簡直要把我的腿撕扯掉。
我大喊,救命啊!一一誰來救我呀!一一沒有人回應(yīng)我,只有我自己的喊聲在崖壁間回蕩,恐怖而詭異。
忽然,懸崖上空金光一閃,呼的一聲,一條金龍盤旋飛來,抓向那條大蟒蛇。蟒蛇一哆嗦,忙吐出我的腿,縮回了洞里。
金龍抓住我,將我?guī)驊已马敗N野c在了地上,但見勁風(fēng)烈烈,崖頂站立一人,白發(fā)垂地,是一個年輕俊美公子,只是氣色不正,體內(nèi)有赤氣隱隱外露。原來此人便是優(yōu)羅。
我向優(yōu)羅招招手說,你過來。
優(yōu)羅側(cè)對著我,目不斜視,冷冷地說,你說什么?
我說,你的氣色不正,我給你把把脈。
優(yōu)羅不理我。
我說,沒有關(guān)系,我從你的聲音,也能判斷出你體內(nèi)的氣血盛衰,你說一句話就行。
他還是不理我。
我說,沒有關(guān)系,我從你的呼吸聲也能判斷出你的脈搏動律。你體內(nèi)的氣機偏頗越來越厲害,飲用美人血也會越來越多,這樣下去終究不是長法,不如我給你配制藥,用藥來綜合你體內(nèi)的陽氣。
優(yōu)羅搖搖頭,說,沒用的,藥物是平覆不了我體內(nèi)的陽氣的,如果讓我不飲用美人血,除非廢掉我的武功。
我心里不由一陣叫苦,為那些可憐女孩兒叫苦。我也理解優(yōu)羅,他原本也是一個心中充滿陽光,對生活滿懷憧憬的有志青年,只因為仇恨,他才變成這樣冷酷無情。他原本有一個幸福快樂的家庭,有親愛的爺爺,有可愛的心上人,可是一夜之間全被仇人所殺害。
我說,如果我能為你報仇,你肯不肯自廢武功?
優(yōu)羅說,就憑你?如今江湖格局已定,魔教、鬼谷和江湖各派聯(lián)盟三足鼎立,小的廝殺雖有,但若想消滅一派,恐怕比登天還難。
我說,你就說你答不答應(yīng)吧?
優(yōu)羅轉(zhuǎn)過身來,紅色的瞳仁精光乍現(xiàn),說,如果你能消滅鬼谷派,我立刻自廢武功。
我說,歐了。
金龍將我?guī)У窖马敽螅诛w回到了崖底,這會兒又飛上來。優(yōu)羅一伸手,金龍爪中丟下一物,落在優(yōu)羅的手里。
優(yōu)羅將那東西扔到我面前,轉(zhuǎn)身走了。我一看那東西,不由得大喜,那居然是兩只人形的何首烏,有半尺長,此藥生能解毒,熟能補血,正是我所需之物。
一對何首烏緊緊抱在一起,眼淚一雙一對的往下流。我又不由得心生不忍,這兩只何首烏已經(jīng)有了靈性。我長嘆一聲,說,弱肉強食,誰讓你們有藥用價值呢!
魔教聚義廳內(nèi),教主高坐在寶座上。數(shù)十位江湖人士,衣著整潔,恭敬侍立,只是身子不停的扭動,仿佛是在哆嗦。
從他們的氣色和舉動上,我判斷出他們都中了毒,中的是我的新研制的哆嗦病毒。一旦中了此毒,身體關(guān)節(jié)就會慢慢變得僵硬,像樹一樣,并且從腳上會生出根來,扎到地里,變成一棵梨樹,長出枝葉,年年開花結(jié)果,但人的思想還在。他們哆嗦,正是由于身體抗拒僵硬的本能反應(yīng)。
我憧憬著,忽如一夜春風(fēng)來,千樹萬樹梨花開的美麗景色。等到那時候,普天下的惡人都變成了梨樹,就不會有紛爭了。
一個身體微胖,長著兩撇小胡子的人向教主躬身施禮說,在下蛋黃派掌門人米西,代表江湖各大門派投靠魔教,愿意年年進貢,歲歲請安……
米西說到這里,忽然又神情凜然道,如果教主不答應(yīng)的話,那我們各大門派將聯(lián)手攻上魔教,誓與你們玉石俱焚!
米西說罷,其他各江湖人士都挺起胸膛,一副視死如歸的樣子。
教主的臉色有些懵逼相,說,你們投靠我教,我當然歡迎啦。天下一家,我們都安安穩(wěn)穩(wěn)的過日子,有何不好?何必要殺來殺去?只是……我覺得你們不像是誠意來投,好像是威脅!不投降,即毀滅,這是為何?
我更懵了,我沒想到他們會狗急跳墻,還會垂死一搏。我忽略了一個致命因素,那就是人的體質(zhì)不同,功力強弱不同,抗藥的耐力也會不同。也就是說,雖然我是同時投的毒,但他們不可能同時發(fā)病,同時變成梨樹,他們就會報仇,死也要和我們同歸于盡。如果江湖各派和鬼谷聯(lián)合起來攻打我們魔教,我們魔教就玄了。
米西說,教主不必明知故問,請把解藥賜下吧。
教主更懵了,說,解藥,什么解藥?
教主看向我。我的頭嗡的一聲響,我做這件事情,并沒有向教主匯報,他會不會怪罪我?趕忙湊上前,附在他耳邊說明情況。
教主很不滿,小聲說,你們還當不當我是老大?做事情前能不能先跟我打聲招呼!
我說,教主恕罪,我不是想給您一個驚喜嘛
教主拜拜手,讓我退下,然后朗聲大笑,說,都是誤會,哈哈……誤會誤會,既然我們都是一家人了,那就請我們的神醫(yī)雪梨公子把解藥送給各位朋友吧!
冷汗從我的額頭冒了出來,我說,教主,這個病毒沒有解藥,只能預(yù)防……
隨著我的話音,大廳里靜下來,仿佛空氣凝固了。我看見所有人的臉色都煞白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