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詩||無情最是臺城柳2
作為吊古之作,起筆卻在古跡之外。“江雨霏霏江草齊”,不正面描繪臺城,而是著意渲染氛圍。金陵濱江,故說“江雨”“江草”。江南的春雨,密而且細,在霏霏雨絲中,四望迷蒙,煙籠霧罩,如夢似幻。暮春三月,江南草長,碧綠如茵,又顯出自然界的生機。這景色即具有江南風物特有的輕柔婉麗,又容易勾起人們的迷惘惆悵。這就為下一句抒情作了準備。
“六朝如夢鳥空啼”,從首句描繪江南煙雨,到次句虛寫六朝如夢,跳躍很大,表面上看似不相屬。其實不僅“江雨霏霏”的氛圍已暗逗“夢”字,而且在霏霏江雨、如茵碧草之間就隱藏著一座已經荒涼破敗的臺城。鳥啼草綠,春色常在,而曾經在臺城追歡逐樂的六朝統治者卻早已成為歷史上來去匆匆的過客,豪華壯麗的臺城也成了供人憑吊的歷史遺跡。
從東吳到陳,三百多年間,六個短促的王朝一個接一個地衰敗覆亡,變幻之速,本來就給人以如夢之感;再加上自然與人事的對照,更加深了“六朝如夢”的感慨。“臺城六代競豪華”,但眼前這一切已蕩然無存,只有不解人世滄桑、歷史興衰的鳥兒在發出歡快的啼鳴。“鳥空啼”的“空”,即“隔葉黃鸝空好音”(杜甫《蜀相》)的“空”,它從人們對鳥啼的特殊感受中,進一步烘托出一個“夢”字,寓意深婉。
“無情最是臺城柳,依舊煙籠十里堤。”楊柳是春天的標志。在春風中搖蕩的楊柳,總是給人以欣欣向榮之感,容易使人想起繁榮興茂的局面。當年十里長堤,楊柳堆煙,曾經是臺城繁華景象的點綴;如今臺城已經是“萬戶千門成野草”,而臺城柳色卻“依舊煙籠十里堤”。
這繁榮茂盛的自然景色和荒涼破敗的歷史遺跡,終古如斯的長堤煙柳和轉瞬即逝的六代豪華的鮮明對比,對于一個身處末世、懷著亡國之憂的詩人來說,是十分令人觸目驚心的。而臺城堤柳,卻既不管人間興亡,也不管面對它的詩人會引起多少今昔盛衰之感,所以說它“無情”。
說柳“無情”,正透露出人的無限傷痛。“依舊”二字,深寓歷史滄桑之慨。它暗示了一個腐敗的時代的消逝,也預示歷史的重演。堤柳堆煙,本來就易觸發往事如煙的感慨,加以它在詩歌中又常常被用作抒寫興亡之感的憑藉,所以詩人因堤柳引起的感慨也就特別強烈。
詩人運用了移情的修辭手法,將自己對古跡的懷念與心痛轉移到春柳之上。“無情”“依舊”,通貫全篇寫景,兼包江雨、江草、啼鳥與堤柳;“最是”二字,則突出強調了堤柳的“無情”和詩人的感傷悵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