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豆沙餡的腦殘粉。
豆沙餡的春卷,豆沙餡的包子,豆沙餡的八寶飯,赤豆的元宵,夾著紅豆的面包,嵌著紅豆的冰棍兒,都是我的心頭好。
所以每逢春節,外婆都會熬上滿滿一盆豆沙。洗豆,蒸豆,待堅硬的豆殼被沸水煮爛,使用帶細孔的紗布來回細篩,洗到豆糊變成沙,再加上白糖和豬油細熬,熬得豆沙黏乎乎像一塊巨大又香噴噴的橡皮泥,出鍋,倒入洗凈的搪瓷盆中,便是外婆家的一件年貨了。包春卷,包包子——炸過的春卷表面金黃,豆沙透過炸得酥脆半透明的表皮顏色泛黑,趁熱咬下一口,“哧啦~”一聲,春卷脆生生地被咬斷,滾燙的豆沙流入口中——在南方沒有暖氣的冬天里,溫暖是不夠的,滾燙才是喚醒生機的驕陽。還有糖包。與豆包不同,外婆包的糖包更像是流沙包,堿面的包子皮蒸出來松軟泛黃,用三根指頭捏著糖包又燙又軟和的身體,小心翼翼地咬上一口,破個小窗,熱乎乎冒著白氣的豆沙就緩緩地流出來了。正宗的豆沙餡都是和豬油的——蔡瀾曾經專門寫文稱贊過豬油渣,稱其“死前必吃”,甚至為它專門開了一家店,專門做豬油撈飯。那是,橄欖油,色拉油,花生油,植物油脂寡淡的香氣在豬油渣面前,統統黯然失色。有時外婆會往豆沙里擱一點兒橘皮,或者桂花,那帶著柑橘和花香的甜蜜滋味,誰能抵擋得???每年過年前,家鄉的習俗是蒸包子。外婆做包子,一百個包子,二十個肉包,二十個三鮮包,十個菜包,五十個糖包。一打電話:“純兒,我給你包了好多糖包和甜春卷,快回來吃吧。”心一軟,恨不能連夜趕回家去。
過年前與同科的浙江妹子聊年夜飯。酥脆的春卷,浸水的年糕,糯米豆沙的八寶飯,是南方過年的三大寶。外婆是慣于自己做八寶飯的。超市里的八寶飯好看是好看,但總不是那么一個滋味。外婆做八寶飯,很舍得放豆沙與白糖。敦實的豆沙隱藏在糯米中央,加上半碗白糖水,再豪華一點,就點綴上幾顆紅棗、核桃、新疆大葡萄干,挑上一筷子豬油渣,上鍋水蒸,待大家大魚大肉吃過后,熱熱地端上桌,用干凈的白瓷勺挖下一小塊——吸收了豬油的糯米晶瑩透亮,和著暗紅滾燙的豆沙,還有熱熱的糖水,一起下肚。甜蜜、幸福、圓滿。什么卡路里,什么油脂糖分高熱量,全都拋到了腦后。外婆總是不會嫌你胖的,在她看來,你永遠是瘦的,“來來來,再吃一根春卷?!彼笄诘貫槟銑A菜。因為在她眼里,你永遠是那個躲在角落,偷偷用手指挖豆沙餡再舔一舔的小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