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情摘要
“果真好美。”柳盆子笑得滿是誠意,但場面還是有些尷尬。
“我不是要掩飾,是怕客人們看著喪氣,”梅九輕仰著頭,撫著那道傷疤,平靜地說,“這是喪夫的標記。”
柳盆子聽說過有些異族的風俗是:年輕女子在丈夫死后,就要親手割破自己的臉……想不到是真的。
“我要那些死重的勞什子做什么?我前面說了,”柳盆子一揚手里的珠繡眼罩,“我就要這個!”說罷柳盆子已翻上一個三樓的窗戶,不見了。
梅九輕愣愣地站在下面,望了那扇窗戶很久。
第三十三章 劍軍劫
就在柳盆子撩撥梅九輕的同時,耿恭對場中的對壘,如癡如醉。
他是見識過九劍侍的劍陣的,雖然沒有風廉那個變態小孩的領銜,但他自討在戰場相遇,近戰他在陣里走不過五招。班超跟他說過,九劍侍中的每個人,若走入江湖,都可能是成名一方的劍客。九人的聯手不是加法,而是乘法。
劍陣攻勢如雨,劍光像頭尾相顧的蛟龍,竟也一時拿不下那邊十二人組成的軍陣……這才是讓耿恭心中震撼的。這就是大夏人組成的雇傭軍嗎?這配合,簡直……是戰爭機器。
班超來到了耿恭的身后,耿恭回看了一眼,說,“老班,這群雇傭軍真可怕!”
“我們的劍陣也不差呀,人還比他們少呢。”
“不一樣。”耿恭道,“劍侍兄弟們的劍法,不是誰都能練的,而你看他們的軍陣,招法簡潔,直接,只要強化訓練,軍中就可以復制。”
“你們軍家子和我們江湖人看到的,就是不一樣。”班超也細看對方的軍陣運作,“這十二人里有赫大人等三個高手,想必已是他們軍中最強的一伙人了。”
“玄英說,這支雇傭軍有三百人,就算沒眼前十二人這么彪悍,但一定都訓練有素,精熟這套軍陣戰法……也很可怕了。”
“三百人,”班超咀嚼著耿恭的話,“是可怕!幸虧只有三百人。”
“步戰堪稱第一,不知馬戰如何?”耿恭剛說完,剛說完,耳朵突然動了動,在嘈雜中辨出一些不一樣的腳步和呼吸聲。“西北方,東北方,都來了一些人,十二人一組……共八組,腳步輕重一致,呼吸沉穩,顯然受過一致的訓練。應該就是赫大人的人,潛過來了。”
班超跳在空中叫了一聲好,身體在高處時掃了一眼,果然在東北處西北處的人群里看見些黑袍的影子。
耿恭閉著眼,繼續細聽。“南邊,有十七個人,吸氣長,呼氣短,顯然在聚力蓄勢。他們各自分得很開,應該是你們江湖上的高手。不知是什么來路。”
班超向身后掃了一眼,“他們不足慮,雖然個人能力不錯,但配合想必是野路子。倒是這些藏在人群里的雇傭軍麻煩,他們個人戰力未必多強,但最穩、最沉得住氣。他們肯定規矩森嚴,協作嚴密,打起來就像一個人一樣。”
“八組人在換位置,操,那赫大人,像是呼喝,其實在發指令。我們應該被圍了。那些江湖人好像發現了什么,越散越開了。”
班超打了個唿哨,人群的另一邊的班昭掏出竹簫,吹出了幾個長音,在嘈雜中顯得清冽無塵。
那柳盆子的窗戶又開了,但見柳盆子抱著一把傘盯著樓下的人群,一只腳尖拱起。
風廉迷惑地看向班超,班超遙遙地向他點點頭。
齊歡出現在東北方,手里亮出了他和班超交過手的那個銀錘。
花寡婦擋在了西北方。仙奴向前踏了一步,像是隨時都要加入九劍侍的戰團。
耿恭竟有些緊張,“有馬隊的聲音,八匹一組,有十組。蹄聲整齊,像踩著點一樣。從西南過來了。”
“都是三百人,感覺他們比匈奴那個使團強十倍。”班超變得陰沉起來。
“成數怎么樣?”
“耗不過,但能跑。”
“跑?”
“我去和那赫大人聊聊,你找機會把那赫大人射了。”
“那可得不死不休了。”耿恭又聽了聽四周,“這已經來了兩百人,其余的多半在各出口布防。”
“別射死。等我的手勢。”
班超唿哨一聲,九劍侍忽然劍勢一變,全部退了回來。那赫大人的軍陣雖落下風,卻絲毫不亂,劍陣退卻,他們卻壓了上來,結果發現劍陣前站著一個白衣人,手里握著把墨黑的劍。
軍陣沒有停,繼續碾壓上來,那白衣人出劍,十二個大夏職業軍人忽然覺得陷入了一個混沌的氣場里,自己的出劍變慢,動作遲緩,聽覺都遲鈍起來,長官的呼喝指令都變得模糊,像低低的獸嚎……眼前全是那白衣人的劍光,所有人都下意識地挺起盾牌,就聽見盾牌上一串劍擊,整個軍陣退后了三步。
以赫大人為首的十二人如夢初醒,發現這一個面帶倦意的白衣人,不僅接下了整個軍陣的攻擊,還把軍陣迫退了三步。
班超左手揚起像一個請的動作,右手持劍掩在背后,不易察覺地在顫抖。
“我們聊聊?赫大人?”不等對方答話,班超就把非攻劍收了鞘。
赫大人驚疑地走出來,卻不松劍。“你們不是來經商的!”
“不是。”
“那就請你們離開。”
“我們是使者。”
“使者?”赫大人戒備地看著班超,“什么使者?”
“打仗的使者。”
“你們?漢人?要打過來?”
“不一定,一切都可以談。”班超聳了聳肩。
“我們不怕打仗,我們喜歡打仗。”赫大人反而收了劍,氣勢不縮反強,如臨淵岳。
班超嘆了口氣,無可奈何地扶了下額頭。
柳盆子已經下了樓,在人群里打著傘,像怕灰一樣捂著鼻子。
他看見了班超在扶額,不經意地笑了。
人群里那十七個江湖高手,屬于一個在西域混跡的幫派,也受雇于精絕的幾個商會,班超他們一來,就被他們盯住了。他們不像赫塞軍團,都是做“暗”活兒的。
里面武功最高的是一個從關內流落過來的采花盜,他既不是首領,也不是最狠的角色,偏是最驕傲的一個。
他會覺得自己是虎落平原,暫伏于此避難而已。
他盯上了班昭,一個中原少女,一種不驚草木的柔美,這里面甚至有股思鄉的情緒。
他有點恍惚,想著怎么對她下手呢?錯眼間,他忽然覺得眼前走過的人,有些熟稔,他驀的抬眼,那撐著油布傘向他對著面走過的是……那人好像還很溫和對他露齒一笑,好白的牙齒,純凈的笑容。
他立即回過頭去,搜尋那人的蹤影。
突然覺得自己的太陽穴生疼,想說些什么,但只能啞啞作聲,十指箕開,摸上自己的額頭,就在此際,遽然之間,太陽穴多了一點傷口,驟噴出一蓬血霧來。
柳盆子只在錯身間,傘的邊緣的傘骨里彈出一寸的劍鋒,沒入對方的太陽穴,又瞬間收回。
人群驚叫散開的時候,赫大人遙遙地看著,不知發生了什么,但他的軍團已經逐漸布好了局。
而耿恭聽見那剩下的十六人開始慢慢退卻。
“何必呢?這樣你會死的。”班超聲音淡淡的,背了手,看向別處。
赫大人冷笑地看著班超。
突然,人群中傳來了“嘣”地一聲清晰地一聲弦音,緊接是是利器破空的呼嘯聲響。
赫大人久經戰場,卻沒聽出這是什么箭,按理說對方偷襲,不至于選這樣弦鳴箭響的射法。往箭聲一瞟,一支箭已射到了眼前,竟是奔著護鼻頭盔的露眼處射來的。赫大人藝高人膽大,一低頭,用頭盔撞上箭尖,“當”地一聲悶響,箭在頭盔上濺出火花,彈在地上。
赫大人腦子一暈,耳鳴不已。低頭才看見這箭的箭頭有異,是個圓陀頭。難怪破空之聲如此之大,原來箭頭無尖,專門用于身披重甲的人,像錘子一樣地撞擊,震傷對方的內臟。只是射這種箭的人,對臂力要求很高。
赫大人被身后人扶住,而人群中的黑袍紛紛揚起,八組軍人都露出了甲胄刀盾。
赫大人揮了揮手,止住了兵勢,看向弦響之處,竟在人群里找不到射手的身位。心里明白,這只是對方的示威,沒有心殺他。
“聽說你們是雇傭軍,我也可以雇你們呀,開個價就是。”班超道。
赫大人搖首,“我們和精絕早有協議。你們若來,我們只能死戰。”
“我是為了見精絕王來的,就是不想讓仗打起來。不知道赫大人愿不愿意幫我引見?”
“你傷害了我做軍人的尊嚴,我不會放過你們。”
班超忽然覺得這個雇傭軍首領有些夾雜不清,覺得局勢也變得不明朗。
“但我們也不會在這里殺使者。請你們速速離去,等你們的軍隊來了再戰。”
班超舒了口氣,覺得這個赫大人有些可愛了。
兩人還在那對峙,如潮的看客,忽然混亂起來,有一個豪華得有些炫目的馬車在人群后露出輪廓,慢慢地驅開了人群。
班超抬頭,覺得眼都快被亮瞎了,車廂很高,因為車輪就高達八尺,入眼全是金銀的亮色,配以珠玉形成繁復的圖案——繁復得會讓人起生理反應。最奇的是拉車的八匹馬都不是真的,而是裝飾夸張的機械馬,馬上的“騎手”在不停地蹬踏著機械輪子,控制著“馬”木偶般地踏步前行……馬車緩緩而來,整個場面像一個奇幻的馬戲團游行。
劍陣和軍陣都收了武器,被擠到馬車的兩邊。
班超等人聽見身邊的人歡叫,“精絕王來啦!”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