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在小區里散步時,聽見旁邊草叢里傳來沙沙的葉子摩擦聲。
“什么東西,小狗嗎?”老公湊近去看,道路兩旁是成片的迎春花,一簇簇在春天的路燈下怒放,草叢里不斷地傳來草木摩擦的聲音,沙沙的聲音往更深處去了。
“是刺猬”我忍俊不禁,不是第一次在小區遇到這不速之客了。
“是刺猬啊,哈哈哈,我還以為是老鼠呢”老公好奇地問我,“你怎么確定是刺猬,不是老鼠或者貓呢?”
“只有刺猬穿過草叢的時候,因為身上的刺,才會和草葉摩擦鬧出這么大動靜,動作這么慢,老鼠或者貓嗖一下就溜了,沒聲息的。”我給老公解釋到。
我的老家雖然在農村,但是因為靠近山區,貌似也沒有刺猬想進城,所以很少見到刺猬,只有一年大旱的時候,母親在田畈干活,撿到了一只刺猬帶回家給我,刺猬不大,約莫是個少年刺猬,喂了一些蘿卜青菜,它拿屁股對著我們,慢慢團成一個仙人球,后來又弄了一些碎肉遞給它,刺猬只顧瑟瑟發抖;母親擔心我給養死了,第二天就把它放生了,刺猬被放在干旱的小溪邊,它看也不看我們,在原地呆了一會兒,就不緊不慢地巴拉著路旁的雜草,慢慢地鉆進草叢了,遺憾的是,它逃命的速度可能不是很快(也有可能是迷了路),不久后,就被抓上了鄰居的餐桌,這位鄰居吃喝不講究,抓黃鱔的時候抓錯了蛇也順便吃了,遇到這位慢吞吞的刺猬先生就順手揪住,等我們知道的時候,已經被紅燒了。
后來的幾年間,大約因為農藥使用頻繁,常在夏天關顧我家的青蛙,老鼠,蛇這些小動物也越來越少了。到我上大學離家,幾乎看不見,螢火蟲更是銷聲匿跡。
沒想到在這鋼鐵城市的小區里,竟然還能看見這小東西,十幾年過去了,刺猬先生還是個慢性子,滿身的刺刮擦得草葉嘩嘩作響,附近遛狗的大叔也聽見了動靜,牽著的小柴犬拔腿就要往草叢里鉆,那沙沙的聲音停頓了一會兒,似乎又消失了。
從那以后,夏天散步時經常能捕捉到小刺猬的身影,有時候在綠化帶猶抱琵琶半遮面,有時候躲在石頭后面靜靜地和石頭融為一體,他們雖然不擅長奔跑,但大約也是有自己的生存之道的,只是不知道為什么搬到了人住的小區呢。
有一天晚上,我們吃晚飯比較晚,于是到了散步的時候已經快10點了,小區的林道上空無一人,路燈昏暗,后山的影子沉沉地墜在夜幕之下,轉過林蔭道的海棠花林,是一大片空地,我們毫無遮擋地和一只大刺猬不期而遇,在路燈下,我甚至能清楚地看見它的前肢,這只刺猬比我們平??匆姷亩家笠蝗Γ赡茉诖题袑儆陂啔v豐富的,它看了我們一眼,不躲不藏,繼續它不慌不忙的節奏,慢慢地踱過了馬路,有個大叔從我們后邊過來,正正看見走在馬路中間的大刺猬,“哎呀什么玩意!”他嚇得倒退一步,定睛一看,才發現是一只刺猬。
“小區里怎么有這么大的刺猬,這東西膽子也真大?!贝笫遄匝宰哉Z。
“嗯吶,這刺猬也挺有意思?!蔽依瞎釉挼?,作為一個人,他無論看見什么動物,口頭禪都是有意思。
樹葉漸漸褪成金黃,綠化帶的沙沙聲也慢慢聽不見了,我看了百科,知道刺猬是要冬眠的,不知道他們在這座混凝土鑄成的小區,能否找到合適的冬眠地。
我的擔心似乎不無道理,初冬的晚上,我在指揮老公倒車的時候,發現了一團黑乎乎的東西,看著像是一只刺猬,老公下車湊近用小棍戳了戳,“已經死了,僵硬了” 他語氣也有點遺憾,“看來這只刺猬沒找到暖和的冬眠窩呀”, 我兩把小刺猬的尸體搬進了路旁的草叢里,用枯枝和草葉給它蓋上了一層被子。
白雪再次覆蓋了大地,今年的冬天似乎格外漫長,也格外寒冷,后山的運動公園一期工程也基本結束了,來來往往制造灰塵和煙霧的渣土車漸漸從我們小區消失了,窗外安靜了不少,居民們終于在這個冬天補上了以往的懶覺。后山的刺猬們是否都搬到了深山的更深處呢?
日光又再次溫暖了起來,道路旁的迎春花蓬蓬勃勃,金光燦爛,我和老公白天都要上班,自然不能駐足欣賞,但借由延伸到道路外的枝條,在夜晚的路燈下也能想象一番這美麗的春光,初春的夜晚有些涼意,遛狗的人也少,總有點冷冷清清的,一日晚飯吃的又有點晚,散步還是要散的,怕積食,于是在暗淡的燈光下邊走邊聊,正轉到楊柳樹林邊,一道陰影從我余光中一閃而過,“噓!”我馬上對老公打了個噤聲的手勢,帶著他悄悄轉身,“看”我指著一塊石頭邊的小團陰影讓老公看,“什么”他往前走了一步要看仔細些,這陰影動作卻迅捷,一閃便進了旁邊的灌木叢,隨即灌木叢又發出了熟悉的沙沙聲。
“呀,是刺猬嗎?”老公驚喜道,“是刺猬。”
動作比去年快了不少,可是穿過草叢的時候,因為身上的刺和草葉摩擦,還是這么大動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