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丟下一直站著哭泣的我

天越來越涼了，這座城市隨處可見的銀杏樹，葉子已經全部變成了金黃色，在遇到晴朗的日子，那些樹葉會在陽光的照射下閃著朦朧醉人的金色光芒。

虎溪大學城―重大校區那條綿延了數百米的銀杏大道，尤為壯觀！高大挺拔的銀杏樹聳立在道路兩旁，寬闊的人行道上，金黃色的葉子落滿了一地。秋風一起，許多葉子就脫離了樹干，在空中靜靜地盤旋著，好一陣才飄落在地。而地上的葉子又會被風卷起，在離地一兩米的位置，盤旋飛舞，有的則在地上不停地翻轉著，翻轉著……

這條大道連著縉湖和云湖，與這兩片風景秀麗，儀態萬千的人工湖交相輝映。

也就可想而知，身處在這樣一片迷人的景色里，多么令人心曠神怡。

棉花一個人站在這條大道的一端，陶醉地看著路上的行人和滿地的落葉。

林顏原本約了她在這里見面，因學校臨時有事，只得把見面的時間推遲了一些。

棉花發現有兩個人正從那條路的另一端，走了過來，這兩人身形都很頎長勻稱，衣裝整潔得體，在人群中顯得很出眾，他們步調一致地走進這美麗的風景里，并不怎么交談，只是直直地向前走著，有那么短短的時間里，棉花覺得那景面看上去十分美好！

他們走得越來越近時，棉花看清了，這兩人的外貌也很端莊。他們又走近了些，她才突然發現，這兩個人也正看著她！她連忙將目光轉到了別的方向，然而，并不難發現的是，那兩個人只是稍微頓了一下，就直接朝她走了過來。棉花有些慌亂地怔在那里，心跳得很快，不停地想著：林顏呀，林顏，此刻要是你在我身邊該多好呀，我該怎樣去迎接那兩人的目光呢！她突然想到什么似的，背轉身去，假裝沒看見他們，匆匆地朝前走了幾步。

“棉花，棉花！”一個并不熟悉的聲音在她身后喊她的名字。

棉花感到驚詫極了！又不得不轉過臉去，望著他們。

“棉花，你不記得我們了嗎？”其中一個語氣溫和地問到。

棉花茫然無措地站在那里。

“上個月，在虎溪鎮那個燒烤場，我們就坐在你旁邊那桌，還記得嗎？”

棉花這才有了幾分印象，不過棉花當時已經昏昏沉沉的，加上心事重重，根本沒怎么注意那一桌人。他們一個六個人，他們桌上很多條烤鯽魚，棉花只記得這些了。

“對不起，我有些臉盲?！泵藁ㄐ⌒囊硪淼鼗卮?。

“哦，那沒關系，沒關系！”那人的語氣依然很和氣。

“那你，還記得我們的名字嗎？”他顯然知道這個問題有些尷尬，她也無法回答，不過得順著這個話題與她交談下去。

棉花的眼睛睜得圓圓的，像在認真地思索著，“記不清楚了呢，很抱歉！”棉花呆呆地回答了這個問題。

“那，我們重新介紹一下吧，我叫蘇鈺，他，叫魏西?！泵藁ㄗ匀粚⒛抗庖频搅宋何魃砩希皇钦J真地看著她，并沒有說話。

蘇鈺一字一頓的介紹他們倆的名字，他的普通話很標準，棉花也聽得十分清楚，便點點頭說：我記住了。

“那你呢？你的全名叫什么？”蘇鈺接著問。

“賈―青―棉”棉花也一字一頓地回答。

顯然蘇鈺和魏西卻并沒聽得很清楚明白，魏西將手撐著下巴，仿佛正在認真地回想她剛才說的那個名字。

“賈青棉?！泵藁ㄓ种貜土艘槐?，為了使她們盡快明白過來，又認真地補充說到：你們見過地里那些棉花嗎？它們先是開花，然后結成一個青果，成熟后才裂開長出棉花，我的名字就是這么來的。

他們聽著覺得很有意思，不禁都笑了笑。

“你一個人在這里嗎？”蘇鈺問。

“是的，我在等林顏，你們見過她的。她臨時有事，要過一陣才能過來?！泵藁ɑ卮稹?/p>

蘇鈺對林顏的名字自然再熟悉不過了，不過棉花還并未了解到這一點兒。

“你喜歡這里嗎？”蘇鈺問，儼然像對一個老朋友那樣的語氣，

“是的，很喜歡，這里好美呀！”棉花回答。

“我們現在也沒什么事，陪你在附近逛逛吧！縉湖那邊還有一片小山，小山上有一顆更大更老的銀杏樹，許多人都覺得那棵樹是最美的！”

棉花心里并不覺得十分自在，自從他們倆到來以后，她的思想像被按了‘暫?！K鈺的語氣那么誠懇，她不知該如何拒絕，就只能默默地點點頭。

魏西對這個提議不會有任何意見，他剛才只是目光閃閃的盯著棉花，顯然是等著看她會有什么樣的回答。

他們三人沿著縉湖邊那條小道，往那片小山坡方向慢慢地走過去。

蘇鈺有時候會和棉花說幾句話，由于雙方都不太了解，談話的語氣和內容也都顯得有些拘謹。

魏西很少說話，他只是沉著地聽著兩人的交談，試圖從中分析出，這個他還不熟悉的女生的性格。

棉花見他的臉上有些嚴肅，又不知其所以然，就更加小心地不敢多說話了。

三個人沉默了一陣。

有些三三兩兩經過他們身邊的女生，會投來一種意味深長的目光。棉花懂得那種目光里所包含的東西，就像他們剛走向她時，她打量著他們那一樣的目光。

當他們快走完縉湖那條小路的時候，在湖的末端，有兩只黑天鵝緩緩地上了岸，一只走走停停，一只躺下來，用嘴啄著那些飽滿的黑色的羽毛，棉花蹲在那里饒有興趣地打量了好一陣，她想像撫摸一只溫柔的小貓那樣去撫摸下那只黑天鵝，她試探地伸出手，誰知它突然警覺地伸長脖子，試圖用它那尖尖的，堅硬的嘴啄她，棉花嚇了一大跳，立即將手收了回去，又不放心似的把手放在了背后，臉上露出了驚奇、緊張、害怕的神色。

她將臉轉向蘇鈺和魏西，想確認那兩人是否看見這讓人如此窘迫的一幕，而那兩人就在她幾步遠的地方耐心地等待著，將一切盡收眼底，都會心地笑了笑。

棉花站起身來，低著頭一語不發地從他們身邊穿過去，走在了最前面。

沒走多遠，就看見了聳立在小山坡上那棵枝繁葉茂，高大雄偉的銀杏樹，金燦燦的落葉厚厚地蓋滿一地，陽光還很強烈，正斜照在那棵樹上，光線明暗交界處，那些葉子顯得閃閃發光，隨輕柔的微風緩緩地搖曳著，看上去是那樣的靜謐美好！

他們在那棵樹下稍坐了一會兒，誰都沒有說話。蘇鈺和魏西靠得很近，棉花坐得稍遠些，她偶爾抬起頭來，看看那棵樹，更多時候是出神地望著正對著的那片縉湖。

這是個美好的時刻，棉花一生都將清晰地記著。

她不由自主地又想起身邊的兩個人來，魏西雖然很少說話，但也顯得很有耐心，蘇鈺則總是很照顧著她的心情，仿佛就像她的一個老朋友一樣。他們認識的時間加起來不過三個小時，竟給了她如此禮遇……她心里自然升起了幾分感激之情。

既然，他們把我當成朋友，我也應該像對待朋友那樣，盡可能使他們感到輕松愉快些。

他們之前過于拘謹，而且這種拘謹很大原因是因為她引起的，她覺得有必要調節下緊張的氣氛。

她一想到這些，身上沉睡著的那些生動活潑仿佛一下子蘇醒過來了。

她站起身來，走到蘇鈺和魏西幾步遠的前方，若有所思地看看蘇鈺，又看了看魏西，他們兩人也已經瞧見了她臉上添上了幾分活潑。

“你這樣仔細地觀察我們，可看出些什么來？”魏西好奇地問到。

“有，有的！”棉花笑嘻嘻地回答。

魏西立了立身，作出一副洗耳恭聽的樣子。

棉花假裝想了一下，最后緩緩地說了一句：“可我就是不想告訴你！”語氣顯得十分調皮，說完又笑嘻嘻地望著他。

蘇鈺聽到這個回答，也忍不住笑起來。

魏西站起身來，走到離她很近的位置，用專注的，似笑而非的眼神望著她，也不說一句話，棉花也正視著他，神情恍惚地僵在那里，那一刻，她的心像一只飄蕩著的小船，不知道將要使向哪里！過了半晌，他才將她卷曲的發絲里夾著的一片銀杏樹葉，取下來送到她眼前，棉花只得呆呆地望著他用兩只手指攥著的一片樹葉，半天回不過神來，這的確有些出乎意料。

他擺出那個眼神，顯然有意捉弄她，為了回報她剛才對他的態度。

不過，他的手漂亮極了，沒有哪個男生的手會比這雙更好看了！棉花心想著，還怔在那里。

蘇鈺興致勃勃地看著這兩個人，覺得十分有趣。

“走吧。”魏西說著轉過身去，向縉湖另一面那條小路上走去。棉花像一只泄了氣的皮球無精打采地跟在他身后，蘇鈺也站起身來，趕了上去！他走到棉花身邊后，就故意放慢了腳步，小聲地與她交談著，棉花有時被他說的話逗得樂呵呵地笑著。

魏西聽不清他們在背后說什么，只隱約聽見棉花笑得那樣開心，他們在說什么呢？他忍不住這樣想到，心里又不自覺地生出了一種無以言表的復雜情緒。

“嘿，你們能快點嗎？”魏西說著，停在那里一直等到他們走向前來。

在經過魏西身旁的時候，蘇鈺用一種熟絡的語氣問到：“棉花，你今年多大啦？”

“已經過了十九了，明年5月份就滿二十。”棉花輕快地回答。

“那明年的生日可得好好慶祝一下，到時候，你會邀請我們嗎？”

棉花又認真地想了想，過了會兒她回答說：“暫停還說不定呢，到時候盡量哦！”她不能給予肯定的回答，畢竟將來的事，誰也說不清楚。

棉花說完，發現魏西正仔細地打量著他，表情像正在思考著什么。棉花有點害怕會直直地撞上他的目光，但又總是忍不住去看他的臉，事實上，從他那張臉上誰都不難看出，他是一個思維敏捷，富有智慧的人，這種內在的東西，積累了足夠的分量，就會由內往外散發出來，在臉上形成某種特有氣質。尤其是他那雙明亮有神的眼睛，那是一雙能夠明察秋毫的眼，即使他戴著一副黑框的眼鏡，也無法遮擋那雙眼睛里閃動著的亮光。

棉花這才明白過來了！誰想愚弄他，那可真是自討沒趣呀！難怪，剛才棉花只是想拿他打趣一下，蘇鈺便像觀察一場好戲那樣看著他們倆。

棉花想到這些，又不自覺地把目光移到了他身上穿著的一件質感上乘、顏色經典的藍白條紋襯衣，那件襯衣的領口、袖口及紐扣這類細節的設計都顯得十分講究。外搭的是一件灰白的休閑西裝外套，下半身搭配的是一條純黑色的休身長褲，在褲腳末端有一條黑白相間，大約2厘米左右的卷邊，此處細節的設計顯得尤為巧妙。

陽光很明媚，天氣十分和暖，在這樣的月份里，是極少見的。他逆著光站在那里與棉花正對著。

他的這身衣裝搭配得十分協調，這恐怕也要歸功于他那充滿智慧的、敏銳的眼光。他身上從內向外煥發出一種獨特的氣質，可能比那些浮于表面的英俊的面容，更容易使人著迷。

不過我可不會輕易就被哪個人迷住，頂多算是對一些美好的事物保留幾分欣賞。棉花心想著，臉上顯得很鎮定了。

“你可在我身上又有了什么新發現？”魏西見她又那樣打量他，不禁疑惑地問到。

“你看上去真是一個，奇怪的人！”棉花自己也不知道為何冒出這樣一句回答。說完沒有再理會那張臉上會有什么表情，只是邁著輕快的步子向前走著。

他們圍繞縉湖繞完一圈，又回到了那條讓無數人都心醉神迷的銀杏大道上。

這里就是蘇鈺和魏西剛出現在她眼前的那個地方，該跟他們道別了，棉花心想著，他們兩人也已經走上前來。

“那么，再見！”棉花說。

那兩人卻只是笑笑，既不回應，也沒有走開的意思。

棉花有些不解，又說：林顏馬上就會過來了，不勞煩你們再陪我逛了，謝謝你們今天這么熱情！她想，她說得足夠明確了。

那兩個人還是一動不動，壓根沒有打算就此告別的意思。

這次該她感到疑惑不解了。

“對不起，我們沒有早些告訴你，我們也在等林顏！”蘇鈺說完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

“我們早就認識她了呀！”蘇鈺又提醒似的說到。

棉花一下子明白過來了！她怎么就沒想起，林顏有幾次跟她的聊天里，有意無意地提到那天晚上見過的那一桌人……

是我反應過于遲鈍了些，我怎么會這么傻呢！棉花又有些自責，沒有太將林顏的某些話放心上。

“林顏知道我們在這里，晚上我們還要一起去上次那里吃烤魚，她也可能還沒來得及告訴你！”棉花這才注意到，蘇鈺每次說林顏名字的時候，眼里像閃著一絲光芒。

難怪，他對棉花，就像對一個老朋友那樣和藹可親。

如果沒有猜錯，林顏和蘇鈺像是墜入情網了呢！即使她猜錯了，至少他們已經是朋友了！這一想法著實讓棉花由衷感到欣慰和快樂，蘇鈺像個脾氣很好的人，看上去也富有涵養，有這樣一個朋友，也算十分幸運。

老天若有意要成全一些人，就會把一些左右逢源的緣分帶到他們面前。

但棉花還未意識到，這其中會跟她有著什么千絲萬縷的聯系。

那個人肯定是跟蘇鈺出來蹭這好天氣，蹭這迷人的風景，還有蹭晚上的魚！棉花心想著，鄙視地朝魏西看了一眼，哼，沒想到他還是那樣的人！她突然想起，那天晚上，魏西就坐她的旁邊，就他一個人吃了兩條魚！

棉花之所以想到這點兒，因為當時她也好想再點一條那色香味俱全的烤魚，可又覺得在那么多人面前不好意思。

魏西不明白，棉花臉上為何突然現出這種表情，但她一副氣呼呼的樣子，誰知道她心里想到些什么呢！

林顏到的時間，比誰預料的都要晚些，她太感激有蘇鈺和他的那位朋友陪著棉花了，否則她定然一下午因無法脫身而心懷不安。

林顏總算來了，這對他們三個人來說都已成了翹首以盼的事情。

他們互相打過招呼之后，就愉快地交談著散步向那家露天的燒烤場走去，人依舊很多，好在，很快有一小桌人，站起身來，結完帳走了。

老板一眼認出他們，便大大咧咧道：“嘿，我可記得你們呢！那天，你們在我這里坐了可不短的時間，我就說，年輕人是很容易聊到一起的！你們今天是不是照例先烤四條魚呢？今天的魚可剩得不多了！

棉花連忙伸出一只手說到：“老板，今天我們要五個！五個！”

老板愣了一下：好，好，你說五個就五個吧！

棉花興奮地坐到了位置上，絲毫沒發覺他們在笑什么！

蘇鈺很自然地坐在了林顏那邊，魏西和棉花坐同一邊，棉花笑嘻嘻地看著對面的那兩人，這下她可不會猜錯了，他們顯然已經陷入愛情了，這是多不可思議的緣分呀！

有一陣時間里，他們都顯得無話可說，剛好那些熱氣騰騰的魚和燒烤送上桌來，棉花看著那些魚，顯得異常開心。魏西則幾乎一直默默地關注著棉花的一舉一動，覺得她今天的種種行為表現，實在是傻得可愛！

林顏瞧著這兩人，不禁想到，如果棉花和魏西走到一起，那真是再幸福不過的事情了，她也經常聽蘇鈺提起魏西，說他的為人十分可靠！

這時，魏西和棉花都已非常認真地在吃魚，那樣子看上去很有默契似的。

林顏抿著嘴笑了笑，蘇鈺自然也想起什么似的，突然問到：棉花，你的那個七位數的QQ號，該不會是被人盜去了吧？這種號最容易被黑客盯上！

魏西抬起頭來，看了看棉花。

棉花聽到這句，心沉了下去，她抬起頭來，茫然地看看周圍，仿佛，還是十月的那一天，她在這里喝了很多酒，沉沉地睡了一覺，醒來發現她依然還坐在這里，那個人的名字還在心里刻著，一切，都沒改變！

魏西也立即看出來了，她的心里，住著一個人，那人或許已走出她的視線，卻走不出她的心。不然，還有什么會使一個女生恍恍惚惚地坐在這樣的夜色里，將那些苦澀的液體，倒個滿杯，一飲而盡呢！

棉花努力地笑了笑：沒，沒呢！只是不怎么用罷了，我，有兩個號！

“回去以后，記得把我加上！”魏西突然語氣有些霸道地說。

“好，好的?！泵藁ň褂行┍荒钦Z氣震懾到似的，呆呆地回答到。

一陣冷風吹來，棉花不禁縮了縮身子，她感覺到有些涼，魏西站起身來說：走吧，送你們回去。

蘇鈺送林顏回學校，林顏依依不舍地和棉花告別了。魏西則帶著棉花去坐那趟回主城的專線車。

“我不用你送的，我知道怎么走?！碧K鈺和林顏走了以后，棉花小聲地對魏西說。

魏西臉上露出一絲冰冷的神色，卻沒有說話，只是轉過身去，向那個車站走去。

棉花慢慢地跟在他身后，不知道他為什么突然就變得一點也不溫和了。既然他不高興又為什么非得往那個方向走呢！許多人看著他們，會誤解成這兩個人是剛吵過架的情侶，誰也不搭理誰，只是一前一后的走著。

到了車站，棉花看了看時間，已經是最后一班車了，她走上去找了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坐著，魏西沒有走開，他將手插進褲兜里，來來回回地跺著步子，直到車子開動并遠去，才緩慢地向學校的方向走去。

這一天過得可真是太漫長了，棉花倚著車窗想了很多很多。

她想起林顏，想起蘇鈺，也想起了魏西，想起那一排排銀杏樹，想起那一條條魚，想起魏西最后那張冷漠的臉，想起一整天他的表情和神色……

她也想起她的那個QQ，關于那個人的一切，她都想起來了！

是的，不會記錯，那也是一個十月，他把這個7位數的QQ設置成了一個很長很復雜的密碼，寫在紙上遞給了棉花，從此，這個棉花一直很喜歡的QQ號就屬于她的了。他囑咐說：棉花，你要用心記住密碼，如果哪天登錄不上，要立即告訴我，知道嗎？那個時候他的語氣是那樣的溫柔啊！

"嗯，好的！”棉花回答。

然而，事情是怎么開始轉變，又是如何一天一天地轉變了呢？棉花不記得了！她只記得，漸漸地，她越來越愛他，而他偏偏不要她的愛！

又是一個十月，天空那么灰，比天空更灰的，是他的臉！他說：“遇上我，你是幸運的，可愛上我，就是你的不幸了！

——的確是太不幸了?。∥宜械淖宰鸲家逊鬯槌赡?！為何？為何？為何你卻不能愛我？不能替我結束這種不幸呢？！她說。

—— 棉花，你還小，你才十幾歲！你還有那么漫長的一生，以后，你一定會遇上一個真正的愛人，你的幸福總有一天會來臨！而我，這輩子不會娶任何一個女人，我這輩子注定只為我自己而活！如果你感覺到痛，就把我忘了，就把我忘了！只有你自己才能結束你的不幸！

棉花相信他說的話只是要叫她死心而已。

“不，不，這些話是你說來騙我的，你不會一輩子不結婚的，你不會的，你只是，不喜歡我?！?/p>

他轉過身去，沒有再看一眼棉花的臉，他寧愿讓她把大滴大滴的淚珠滴落在冰冷的水泥地上，也不愿讓它滴落在他的懷里。

他走了，還是走了，就那樣丟下一直站在那里哭泣的我……

那是我最后一次為你哭泣！棉花想到這里，立起身子，遠遠地望著窗外，外面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到！

沒有愛，亦無恨，那顆心已經變得異常堅固了。即使剩我一個人，也能夠在狂風暴雨中前行，她想。只有愛才能使我軟弱，只有愛才能使我軟弱！

車抵達了終點，棉花是最后一個走下車的，當她走下車的那一刻，卻迎面碰見那個熟悉而又陌生的人。呵，老天，你究竟為何如此安排呢！

即使在夜色里，棉花也能夠清楚地看見那張臉，那樣沉默、冷靜、毫無表情的臉，他的眼睛已經不會再閃著任何光芒，卻比天空還要深邃，棉花看不懂他的目光，就像無法透過那厚厚的，灰蒙蒙的云層，去看清背后的天空是什么顏色的一樣！那些屬于年輕男人應該有的陽光、熾熱、狂烈和激動相關的那些東西，早已在他身上熄滅了。

除了理智和無窮無盡的知識在他的大腦里，無時無刻的燃燒著，其余的東西都已經熄滅了。

然而這樣的他，曾給她無窮無盡的吸引力。但也注定，那顆心難以溫熱。

棉花還記得，只有在最初的時候，他看她的眼神，是湖水一般的顏色。

后來，那眼神是怎么轉變了呢？究竟是怎么轉變了呢？她看不清，也記不清了。

她只記得，她是如何愛過他的，仿佛身處在一片黑色的沼澤地里、在一片密不透縫的荊棘叢中，她無法前進后退，只能任由自己一步步深陷其中，他沒有帶她離開這樣的一種地方，他也不會同情她，他只是冷漠的在一旁看著。

現在我抓著那些可憐的，自尊心的碎片，憑著自己的努力，終于走出來了!

陽光會重新灑在我的身上，狂風暴雨也會再次侵襲我，不過，我都能夠獨自承受了，我都能夠獨自承受了！永遠不要把依靠建立在除自己以外的任何一個人身上。她想。

他已經走了過來，棉花不由自主地在那里停了一下，他，也怔了一下。不過，棉花這一次沒有再去迎接他的目光，只是從他身邊擦身而過！

所有的故事，都會告一段落，那，就這樣吧！

第三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