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一年一度的高考就開始了,孜孜不倦求學三載的莘莘學子們也來到了命運的十字路口,或許此后人生何去何從便在此一役。這兩天周圍全是有關高考的信息,有同事請假陪考的,也有的奉獻愛心駕車去送考的,還有規定出臺,高考期間學校周邊不允許施工,避免噪音干擾的。總之,全社會都在關注高考了。不禁為當今的莘莘學子慶幸了,他們生在了好時代是多么幸福的事兒,讓人只有嫉妒的份兒了。
羨慕之余,不免又徒生起了對自己童年的回憶,回想起了自己的學生時代。不過到參加高考的時候條件也好轉了不少,對高考的記憶也是斑駁和蒼白的。而記憶最深的當是三十多年前的那場中考,它是那么地清晰可辨、記憶猶深而又難以忘懷,恰似抹不去的路標一般鐫刻在了人生彎彎曲曲的旅途上。
三十多年前的農村生活還是相對貧困的,尤其是對于有幾個學生的家庭來說,負擔還是比較大的。好在改革開放的春風已經吹來,辭去民辦教師的父親也開始做起來了小生意,能補貼一下家用,家里日子倒也過得去。因為距離學校較遠,大概十來里地的樣子,那些年在鄉中上學,一般都是住校。
開學的時候家里人用架子車把一張床拉到學校,被安置到所謂的寢室里去。學生們的那些床都是挨個并排擺放,雖然是單個的,但放在一起頗有大通鋪的感覺。學生們近點的上學大都是徒步,像我這遠點的大都是自帶被褥,自己騎自行車去的。記得很清楚,為了支持我上學,父親是花了三百塊錢給我買了輛二八大杠——飛鷹自行車。那時候公路上汽車還很少,唯一的風景就是放學的時候那成群結隊的自行車。無論刮風還是下雨都得騎車去上學。記得有一年冬天,騎到半路上下起了大雪。北風凜冽,騎車又是頂頭風,幾乎騎不動了。但還得咬牙堅持著,那時候哪有手套啊,手指凍僵了,就停下來揣到懷里暖暖,等有了知覺就繼續騎。好不容易到了學校,就趕緊去找個爐火烤烤,手指回暖的過程鉆心地疼痛,那種感覺至今想來都還隱約地感得到。
那時候住校,吃的糧食也是自己帶去的。帶糧食一般都是提前一天,周日的下午吧,家里就準備了大半編織袋子的小麥,大概六七十斤或者七八十斤的樣子,太多了會把袋子撐得太飽,不好往自行車貨架上放,即使是放上了也不好馱。把袋子捆好就騎車出發了,出村就是河堤路,坑洼不平比較難走,記得有一次差點掉到河堤下面去,嚇得驚出一身冷汗。到了公路上就好多了,一路騎到學校。去到后勤處,過了磅,老師會發給你相應斤數的糧票,至于菜票是需要另外購買的。
那時候學校的飯菜也便宜,饅頭二兩一個,稀飯都是黃的,估計是蒸饃水燒的,喝著有些怪味。如果在學校吃上一周飯,難免會上火,嘴角和鼻尖起泡也都是常有的事兒。住校的同學們很多都帶的有咸菜,大部分都是從家里帶的醬豆。早晚飯不用買菜,饅頭就咸菜,也能省不少錢。而我呢,母親總會提前烙一沓饃來讓我帶上,這樣可以吃幾天。但不能過周三,過了三天以后會發霉,因此一般周三前要把它吃完。中午一般都是湯面條,二兩糧票,二分的菜票,一般一周六天一毛二分錢也就夠了。當然也有在鄉里吃飯的同學,他們的父母一般都在鄉里工作,或者有的家就在附近,他們不用住校,吃的也會好很多,常常是我們羨慕的對象。
中考臨近了,老師通知說要到城里去考試,讓提前準備好。我們那年的考點是在縣一高,距離我們這里二十公里左右。記得很清楚,提前一天,班主任劉老師就騎車帶我們出發了,一行浩浩蕩蕩的騎車隊伍,帶著各式各樣花花綠綠的被褥就往城里奔去。到了城北的一高,我們被安排到學生宿舍住宿。那是一棟三層的筒子樓,樓梯是螺旋上升的平面,自行車可以推上去。宿舍里是一排排木板,放在磚砌的矮墻上,這回是貨真價實的通鋪了。
一切安排停當,卻發現自己的準考證不見了,這下可懵了。明天就要考試了,丟了準考證這可怎么得了?無奈之下,只得趕緊報告老師。劉老師一聽也很是著急,現在就是辦也來不及呀!他說,你趕緊再找找,看看是不是放在其他地方了。按照劉老師的指點,把自己的書包和行李翻了個底朝天,還是沒見準考證的蹤跡。劉老師也沒辦法,就向校長作了匯報。校長也無法,我一下急得直掉淚。劉老師就安慰我說,他再找教委的領導想想辦法,說你再想想找找,看是不是別人帶著呢!如果明天開考前還是找不到,那就沒辦法了。
弄丟了準考證,如果進不了考場,這三年的學習和準備不是白費了?這要是考不成回去了,怎么面對抱著很大希望的父母?心下焦急之中卻猛然想起一個人來,他是我的同桌書林。莫不是放在他那里了?這樣想來,好像有些印象。為了預防丟失,似乎是我們兩個的準考證都放在他的文具盒里了。可是書林不住這里,他已經去師范學校找他的哥哥去了,今天晚上是不會回來了,劉老師就讓我去找他。他哥在師范學校上學,距離一高還有十來公里路程。我也不知道路怎么走,但為了找到準考證,就硬著頭皮騎車去了。反正是一直往南,順著備戰路,走走停停問問,一路打聽,經過一個多小時終于來到了師范學校。可一問,他已經帶著書林回家去了。這下可沒法了,也不知道他家在哪里,只得沮喪地回一高去了。劉老師一聽也沒辦法,只能等明天看看情況再說了,他說。
這一夜我是輾轉反側夜不能寐,心里一直在想著那張準考證,迷迷糊糊到半夜,竟也不知道啥時候睡著了。第二天一早,同桌書林早早地就來了,好在準考證就在他的文具盒內。我當時就感覺蒼天眷顧,失而復得的感覺真好,甚至有種意外的幸福感。虛驚一場之后,就是上考場真刀真槍地干了。兩天的考試倒也順利,中考之后,一行自行車隊伍又在劉老師的帶領下,浩浩蕩蕩地原路回家了。
中考回家就是暑期,農村的孩子都是要幫著大人干些農活的。那時候我們那里一年的經濟作物就是煙葉,暑假正是炕煙的時候。一天到晚不是去煙田里抹煙杈,就是打煙、上煙,整天弄的滿身是煙油。間或沒活兒的時候,還得去河坡里給爺爺喂的兩頭牛割草,反正每天都很累,都很難挨。相比于干農活兒,我更樂于去學校,最起碼上學是不下苦力的,很輕松的。苦等了一兩個月,中考成績終于出來了。所幸的是成績高出了中專線,上個重點高中是沒問題了。遺憾的是當初沒敢報地區高中,分數雖然高過不少,但也只得去報的縣一高上學了,所以高中便又在那個三層的筒子樓里度過了三個春秋。
時至今日,我的中考雖然已經過去三十多年,孩子也眼看就要大學畢業了,自己也已經年過半百,對蒼蒼世事也早已有些麻木和遲鈍了,但唯獨是年幼時求學期間那些發生的事兒卻依然是栩栩如生地印記在心底,揮之不去,一如那永不褪色的青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