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域神油》

《西域神油》

(一)

“這雨還在下,看起來晚上不會停了。”吳憂獨自坐在小酒館靠窗的桌子前,看著窗外灰蒙蒙的天空和紛紛飄落的細雨,無奈地嘆了口氣。

三天前,吳憂和自己所在的幫里的幾個幫友喝酒,也是酒喝多了一些,一向看似口無遮攔,愛說愛講,其實卻非常謹慎,在涉及自己在意的隱私上守口如瓶的吳憂在吹牛時說漏了嘴,提及了當年在大別山南麓,鄂東邊上的武穴縣入幫時把自己半年私塾窗外掃地旁聽改成三年私塾經歷的一件往事,最后更是把幾次相親失敗吹成了曾和八九個女人同居的桃色故事。誰料吳憂這一次的“偶爾露崢嶸”卻被一個對他銜恨已久的有心人告密給了幫中的幾個長老和幫主,隨后又四處散播,說吳憂學歷造假,騙職套薪,隱瞞經歷,道德缺失,欺瞞幫里,一時鬧得滿城風雨。

吳憂所在的這個幫會,是江湖聲名赫赫的第一大幫,雖是五行八作,三教九流,魚龍混雜,卻有一個與江湖幫會格格不入的文雅名稱《文學之城》;其又下轄幾個分壇,舉凡各行各業,包羅萬象,觸角皆有涉及;范圍之大,幫眾之多,聲勢之隆,史上《小刀會》,《紅燈照》,《白蓮教》,《一貫道》等皆難望其項背,甚至規模趕上了《義和團》,只是成員中高素質的占了絕對主流,藏龍臥虎,人才輩出。吳憂屬于一個大的分支壇口,叫《最愛我家》,就是幫里幫外,一切以家為宗,以愛為綱,內涵外延極廣的這么一個江湖壇子。

本來,吳憂的事情只是過往的一件小事兒,和幫中,壇中大事相比,微不足道,至多博人一笑而已,但正所謂民不舉官不究,現在有人強勢舉報,壇口又掛著標榜道德,誠信的牌坊幌子,吳憂在壇子里也還掛了一個“友邦親善同盟”盟主的自封虛銜,畢竟屬于壇子里在冊的中層干部,壇子里一個姓丁一個姓書的兩個壇主,一老一青,一男一女,一慈一靚,一鄂一粵,都是德高望重,厚德載物的幫中大老,雖是不愿生事,卻也只好走幫中彈劾程序,召開幫務會研究處理措施。

開始,吳憂還想對抗組織,來個死不承認,心想反正沒抓住手腕,空口無憑,又豈奈我何?誰知后來聽說壇里已經派統管幫務職事,人稱陰陽雙判的林起立,管翠萍兩人拿著幫里燙金的文書準備去長江中游北岸,湖北武穴一帶搞外調,吳憂才知道事態嚴重了。

思前想后,權衡了權衡,吳憂決定不等幫里處理提前退幫,來個不辭而別,潛回湖北老家。

“此處不留爺,自有留爺處!”吳憂拍著桌子怒道。想起在武穴縣老家后面的一座大山里還留有一處自己的根據地時,吳憂反倒慶幸發生了現在這事兒了。

那是一處極為隱蔽,無人知曉的天然洞穴,是自幼懂事的吳憂體恤寡母拉扯自己和弟妹們的艱辛,輟學翻山越嶺采藥賣錢幫襯家里,一次誤入大山深處時偶然發現的。

洞穴天造地設,巧奪天工,甚為玄奧,對練武之人可謂是絕佳的藏身及練功之處。除去點撥了自己幾手武功的授業恩師,北道上的武學巨匠,佛號醒來已經是黃昏的黃昏大師外,吳憂對誰也沒有講過這處所在,那個小小洞穴藏匿了吳憂過往的一段人生夢想和痕跡。自從離鄉漂泊,再后來入幫《文學之城》后,吳憂再沒有回到那個自己的小天地,也漸漸忘了那處所在。此刻想起,吳憂不禁為之一振。

表面上,吳憂是這個江湖大幫里文武幫眾中偏文的一類,粗通武功,至多兩腳貓的把式而已,吳憂本有真名卻對外一直用吳憂的名字,也是有比肩《水滸傳》梁山好漢中神機妙算的軍師,智多星吳用的意味。其實吳憂武功不弱,私下里功夫一直沒有撂下,也一直想拋開俗務,不再裝逼充文人墨客,棄文學武,專心修煉武功。眼下幫中突起事端,正好借茬退隱,以遂夙愿。一想到自己在那個人跡罕至的世外桃源中捧著黃昏大師傳給自己的武功秘籍《古井無波》,孜孜研讀,埋頭練功,醉心武學,也像師父黃昏大師一樣仙風道骨,成為一代武學宗師,吳憂按捺不住興奮,恨不得立刻插翅飛回鄂東大別山深處的那個洞穴。

吳憂收拾停當,決定夜間離幫出走。白天,吳憂若無其事的到壇口里逛了逛。由于都知道了吳憂將被彈劾的事情,一些幫眾見了吳憂都是復雜的表情,吳憂后背都似乎感到了大家的目光,也仿佛聽到了他們的竊竊私語。壇里的兩個左右大護法,平時互相以禮相待的犀利客阿真和麻辣大螃蟹風月,看到吳憂走來,大概以為吳憂要來套近乎,倆人趕緊大聲說話,裝作專注交談沒有看到迎面而來的吳憂......

“真是人情冷暖,世態炎涼啊。小樣兒!哼!晚上我吳憂吳爺就脫開金鎖走蛟龍了,你們自己玩兒吧。”吳憂心里說道,又輕聲吟誦著宋江的詩走出了《最愛我家》壇口:

自幼曾攻經史,長成亦有權謀。恰如猛虎臥荒丘,潛伏爪牙忍受。

不幸刺文雙頰,那堪配在江州。他年若得報冤仇,血染潯陽江口!

傍晚時分,吳憂又在住處附近走動,想最后觀察一番出走的路徑,也順便再看看這個呆了多年的地方。

沿著綠柳成行的小河邊信步而行,其時,夕陽西下,彩霞滿天,吳憂看著眼前繽紛的瑰麗景象,不禁感慨萬千起來。走著走著,吳憂來了情緒,看看四下無人,不顧自己從不在白天顯露武功的原則,來了一招白鶴沖天,竄上身前的一棵參天垂柳,爾后又施展輕功提縱術,一個起落飄上了樹頂的一條柳樹枝。柳枝隨風搖曳,吳憂像附在上面的小鳥一樣隨柳枝起伏,極目遠眺,周圍景色盡收眼底,好不愜意。

忽然,不遠處的一處異動引起了吳憂的注意。

那是一處孤零零的小小院落,院落里僅有兩間低矮的房屋,院落周圍樹木掩映,不仔細看的話很難發現這里還有一處人家。此刻黑漆漆的院門打開,閃出了一個人頭,神神秘秘的四處張望了一下,似是沒有發現什么,又縮回了頭,關上了院門。

“咦?這不是小舞嗎?”吳憂凝神注視著院落,心怦怦跳了起來。

小舞雖是女流,卻有一個男名馬克舞,不過幫里上上下下都叫她小舞,是《文學之城》幫里下轄的一個小壇口的壇主,也在《最愛我家》壇口兼了個閑職;文武兩途,均有造詣,武功上雖是軟硬兼修,但還是以硬朗著稱,特別是胸部偉岸,雙峰傲人,另外無論冬夏寒暖,動手相搏,總是酥胸半露,波濤洶涌,春色晃眼,故有“一辣解三饞”的江湖名號。早年曾在膠東一帶縱橫,因拜師僅月余其師亡故,即由早入師門的師兄妹,武功青出于藍而勝于藍,造詣更勝其師的師兄鮮卑人慕容絲瓜和師妹云南玉龍山的苗目分代師傳藝,出道后使奶白色雙錘,錘頭有蠶豆大的紅色凸起,涂著劇毒鶴頂紅,雙錘狀似女人的雙乳,人稱乳錘;小舞武功怪異,獨樹一幟,更有奇技淫巧,蠱毒蟲藥,可謂江湖上令人生畏的難纏角色。

前兩天,幫中盛傳小舞遠赴藏北高原,在昆侖山與喇嘛教的一個獨行惡僧激戰數日,最后以錘頭的奶頭狀紅色凸起刺破了惡僧的鐵襠功。錘斃惡僧后,小舞從其身上搜得了一瓶絕世罕見的異寶“西域神油”。江湖傳說這種神油以秘制麝香和牛黃做底,山茶油,檸檬,薄荷,薰衣草,橙葉,廣藿香等幾十種名貴珍稀藥材按比例煎調熬制,再避光秘藏幾十年后取出,練功時服用,可使人脫胎換骨,功力倍增。吳憂因為自己正好出事兒,聽到傳聞也沒往心里去,現在看到小舞的鬼祟舉動,立刻聯想到了那古方秘制的“西域神油”了。

吳憂的武功不弱,自忖單憑師父黃昏大師傳授的那幾招精妙絕倫的擒拿手自己即足可躋身高手之列,另外大概是當初翻山越嶺采藥打下的基礎加之后天的苦練,吳憂的輕功亦頗不凡,但是,與招法和輕功相比,吳憂的內力修為卻是較為遜色,成了吳憂武功的短板,也一直是吳憂武功難以登峰造極的心頭之憂。此刻,吳憂心里念頭飛轉:“真是天賜良機啊!正好離幫出走前順手牽羊,盜走那瓶倍增內力的西域神油。”

吳憂四下看了看,見周圍沒人,便悄悄飄落樹下,幾個起落竄至院落的墻外,又躍上了挨近院墻的一棵大樹,憑借大樹繁茂的枝葉隱住身形,二目如炬,向里觀看。

(二)

“吱”的一聲,正對院門的房門打開了一下,小舞又是和剛才打開院門探出頭來觀察外面一樣,四下看了看,爾后又縮回了屋里,吳憂推測,小舞這大概是重要行動前的最后一次檢查了。

吳憂從身上掏出一塊方巾蒙住臉,只露眼睛,隨后輕提一口氣,從隱身的樹上彈丸一樣彈射到院子里,再一個燕子抄水,沾地即起,無聲無息的輕貼在窗戶外的墻壁,穩住了身子,凝神傾聽屋里的動靜。

屋里一陣悉悉索索的響動,似在搬弄著什么東西,隨后嘩嘩嘩的響起了倒水的聲音。吳憂湊近上下開啟的窗戶,借著水聲輕輕把木窗撬開一條縫隙,偷偷觀察。

屋里正對面是一個大方桌子,上面墻壁掛著一副仙風道骨般的人物畫像,桌子上供奉著一些點心水果之類的貢品。小舞背對窗戶站在桌旁,身邊是一個深棕色的大木桶,冒著裊裊上升的熱氣,大概是小舞剛往桶里加完熱水。就見小舞咕咚跪倒桌前,口中喃喃說道:“弟子雖由鮮卑慕容瓜哥和云南玉龍山目分苗妹代師傳藝,傾囊相授,但終是資質愚笨,照師父功譜修煉,功力仍未登堂入室,心甚忐忑;此次幸得西域神油,正好借油助力,提升內功,同時滋膚養顏,脫胎換骨,返老還童。瓜哥苗妹都是才子佳人的形象,以后弟子也要以那小鳥依人的清秀小佳人,婀娜多姿的萌萌小蘿莉的形象行走江湖。前幾天得此神油后因怕屑小覬覦,一直隱忍,現在風平浪靜,今天亦是大吉之日,正好啟瓶用油,按譜開練,求我師保佑弟子練好師門神功,光大我派門庭。”

說完,小舞起身從胸前兩只巨乳擠成的深深的V字之間拿出了一個棕色瓷瓶放在桌上,爾后脫下長裙,跳到熱氣蒸騰的木桶里,大概是要香湯凈身后再用西域神油了。

水霧朦朧繚繞,散發著不知什么芬芳氣息的木桶里,已是白花花,光溜溜的小舞在認真洗浴,不得不說,胸真的好大啊,好大好大的,不過吳憂只掃了一眼,咽了一下口水,卻不錯眼珠的盯著桌上的瓷瓶。瓷瓶有三個聚攏在一起的手指般大小,上面有凹凸不平的圖案和一些文字,不過看不清是什么圖案和什么文字,但毋庸置疑,這一定就是那世所罕見的“西域神油”了。

“此時不取,更待何時?”吳憂“嗖”的一聲,箭一樣團身沖窗而入,人在空中,身形展開,探手一抄,桌子上的那棕色瓷瓶已然抓在手中,身子慣性前沖中,雙腳在桌子邊沿一點,一個倒翻,身子再團,又是箭一樣的沖出了窗外,落在了院子里;隨后再施一招燕子三抄水,幾個起落,已翻出院墻。轉瞬之間,神油到手,吳憂心情亢奮,卻是腳下不停,一溜煙的順著河邊小路如飛一樣疾奔而去。

翻墻而出時,吳憂聽到了身后小舞刺破長空般地凄厲喊叫:“誰偷了我的神油?跑到天涯海角我也要找到你。”

吳憂知道小舞神油被盜的事兒很快就會傳到壇口和整個幫里,追查的天羅地網馬上就會撒出,雖然還未暴露,但以幫里的霹靂手段,早晚會查出自己涉案。遂決定不再等到天黑,一刻不停,立即潛逃。

回到住處,吳憂把已經準備好的行囊又再精簡一番,只帶上一些必要的錢物,把剛盜得的那瓶西域神油和一直珍藏,視為至寶的黃昏大師的那本《古井無波》武功秘籍貼身放好,又簡單化了一下妝,在自己的國字臉上畫了幾條粗細不等的皺紋,把本就濃重的眉毛畫成了更加粗大的兩條掃帚眉,還在顴骨上點了一個痣。一切收拾停當,看外面沒人,吳憂悄悄溜出,忙忙如漏網之魚,按照事先計劃好的路線匆匆啟程了。

本來,吳憂預計星夜兼程的話,第二天就可到達下一個大的城鎮萬維鎮了,那里已經脫離了壇口和幫里的實際控制范圍,雖然《文學之城》幫神通廣大,手眼通天,觸角仍可伸至,但已難公開用強。而且萬維鎮經濟繁榮,人員復雜,靠山臨水,交通四通八達,往人堆里一鉆,很難找到;最主要的是,官面管束嚴厲,俗話說民不和官斗,各江湖幫派互相守著默契,都不在這個地面輕易生事,故這個城鎮成了江湖幫派的“三不管”了。吳憂準備在那里落腳,先看看動靜,再轉道回武穴老家。

誰料天有不測風云,吳憂沿路急進,走到半夜,正是披星戴月,星夜兼程的時候,剛才還月明星稀,夜風習習的天氣卻變了臉,突然狂風大作,飛沙走石,隨后下起了大雨。雨勢甚急,大雨滂沱,直如瓢潑一般。吳憂開始在大樹下避了一會兒雨,后來看大雨沒有停的意思,沒有辦法,也只好迎風冒雨,泥濘路上淌水繼續前行。這一來就耽擱了行程,到了天亮時分,才勉強到了離萬維鎮還有一大段路程的一處三岔路口。此刻雨已經小了一些,吳憂見路邊有一個小酒館,門口掛著一個酒館的幌子,酒館里還亮著燈,雖然知道這里還沒有完全脫離幫里的勢力范圍,但吳憂已經是饑寒交迫,疲憊不堪,顧不上許多,推門走進了酒館。

酒館里燈光昏暗,只有一個胖乎乎的年輕女人坐在柜臺后邊。吳憂要了倆菜,一小瓶酒,隨后去后面解手,換下濕透了的衣服,把油布包裹的西域神油和《古井無波》秘籍仍舊貼身藏好。這時吳憂才注意到化的妝已經被雨水沖掉了,就擦干了臉,重新化了一遍妝,又觀察了一番這個酒館的地形,然后回到桌前狼吞虎咽的吃喝起來了。

吃著,吳憂又和酒館的這個年輕女人問了問這一帶的情況,年輕女人熱情答復著,又說父母留下這個酒館給自己經營,現在浪跡江湖,已經不知所蹤了。“我父母沒什么文化,卻非常羨慕有文化的人,總怕我輸在人后,我家姓高,就給我起了個高水準的名字。大哥就叫我水準吧。對了,大哥一看就氣度不凡,是從《文學之城》幫那邊來的吧?”年輕女人說道。

吳憂“哦”了一聲,沒有回答這個叫水準的問話,喝了一口酒,也不再說話,看著窗外,盤算起了自己的心事。

雨停了,就像夜晚來的快一樣,這雨去的也快,幾陣風過后,酒館門口隨風狂揚的酒幌子還沒徹底安靜下來,剛才還是灰蒙蒙的天空已經放晴,云開霧散,轉眼還升起了耀眼的太陽。

“好。吃飽喝足,也休息了一段,正好繼續上路。”吳憂想著,正準備起身結賬走人,忽然,酒館的門開了,隨著一股清風吹進屋里,從外面走進來一個人。

來人是個女子,身材婀娜窈窕,穿著卻很古樸典雅,奇特的是臉上蒙著紗巾,遮住了面容,看不見相貌,只看到露出兩只晶瑩明亮的丹鳳眼。

吳憂心里一驚,這女子狀似無奇,卻難掩一股江湖氣息,兩眼精芒閃爍,顯見是個內功深湛的練家子。吳憂打消了馬上起身的念頭,低頭夾了一口已經冷了的菜,面無表情地慢慢吃著,不動聲色,同時凝神注意女子的動靜。

就見女子把一個小木牌之類的東西在叫水準的這個酒館年輕女人眼前一晃,又輕聲說了句什么,隨后就見水準急忙走出門邊的柜臺,極為謙卑的說道:“原來是幫主特使駕到,香狐貍有失遠迎,特使恕罪。”

“香狐貍?”吳憂心里又是一驚,這香狐貍雖然從未謀面,但在幫中聽說過這號人物,似是幫里坤道翹楚之一,師太總是三十八的未入冊弟子,武功平平卻機變百出,曾在燕京的宋莊以舍不得孩子套不了狼的勇敢,將計就計,設套毒殘了為禍直隸一帶幾十年,武功一流的大色魔黃三飽。想不到眼下這個開小酒館,自稱叫水準的年輕女子竟然是幫中在號的香狐貍!

“今晨幫里接到你的飛鴿傳書,說一個男子到了你的小酒館,似是一夜冒雨奔行,后來去后面換衣服,再出來時已經化了妝,覺得蹊蹺,遂告知幫里。幫里昨天剛發生“一辣解三饞”小舞稀世至寶西域神油被盜的驚天大案,全幫震動。得到你的傳書,也立刻飛鴿傳書,讓正在萬維鎮公干的我就近趕來調查。”蒙面女子語音輕柔卻堅定,聽聲音似乎也是一個年輕女人:“如果查實這人和神油盜案有關,你香狐貍就是首功一件。”

“不敢不敢,這是屬下應盡的責任。”香狐貍連聲說道:“香狐貍自接手父母留下的這個小酒館,一直盡心經營,也期盼能遇上個好男人,倆人守著這個酒館過上與世無爭的高水準日子。后來幫里說父母系畏債潛逃,這酒館其實算是幫里的財產。雖然自己的酒館轉眼變成了負債經營,入幫亦非情愿,但屬下仍盡職盡責,打理餐館的同時,認真留心這條通往外域的咽喉要道上的一切動靜。對了,屬下資歷尚淺,不知特使是幫里哪位前輩高人。”

“素手屠狼。”蒙面女人依舊柔聲說道,同時兩只丹鳳眼忽地閃出兩束厲芒,看向坐在窗旁桌前的吳憂。

(三)

吳憂心頭再是一驚,須臾之間,吳憂已是連吃三驚,不過這最后一驚尤甚。素手屠狼是幫里獨往獨來的頂級人物,文韜武略,雖在幫里沒任何職務,但較之兩位長老,四大護法似更得幫主倚重。早年間在江浙舟山一帶,一夜獨毀倭匪十巢八船,手段殘狠,威震東洋,倭寇浪人以梅川酷子稱之,聞名喪膽。素手屠狼平素在幫里極為低調,神龍難見首尾,特別是向以紗巾蒙面,外人從未窺其真容,有說她是一雞皮鶴發,憔悴枯干的老婆婆,也有說她是一珠圓玉潤,風韻猶存的中年婦人,亦有其系貌美如花,清秀可人的妙齡女子之說,不過不管何種說法,素手屠狼武功卓絕,機敏過人卻是共識。自始至終,素手屠狼和香狐貍對話都沒有怕吳憂聽見而刻意低聲,顯見有恃無恐,此番狹路相逢,吳憂知道今日之事斷難善了了。

果然,屠狼慢慢走到吳憂身前:“這位先生,敢問是去哪里啊?”

“哈,這是什么鬼地方啊?真是世風日下,本爺去哪里還輪得到一個素不相識的娘們兒來盤問?”吳憂掏出三個錢幣,輕輕拍在桌上,對著還站在柜臺前堵著門的香狐貍說道:“結賬。”

三枚錢幣哧的一聲陷入桌面,吳憂舉重若輕的露了一手內力后,依舊端坐不動,看著身前的屠狼,全神戒備著。

“呵呵。吳憂吳大才子,怎么這才一天,大才子臉上滿是皺紋,又長了兩條掃帚眉,還多了顆痣,轉眼就變成市井老光棍了?這還滿嘴的爐灰渣子,爺們兒,娘們兒的在嘴邊掛著了。”屠狼不急不緩的說著,隨手在桌角一按。就見三枚鑲嵌疊壓在桌子上的硬幣依次彈起,在空中相互叮當撞擊,隨后又先后落回到桌子上剛才已經壓出的槽里了。屠狼也露了一招后,如脂如玉的纖纖素手倏地抽回,輕笑一聲,問到:“私塾喝墨水的吳大才子原來武功深藏不露啊,是不是西域神油也已經喝到肚子里了?”

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沒有,素手屠狼的這一招綿掌送力,看似平淡無奇,實則沒有非凡功力斷難使出,再再顯示了其雄渾的內力,吳憂一見,自知在內力上不敵,遂立刻打消了硬拼力取的念頭:“看起來只有憑招法和機智尋機脫逃了。”心里轉念之間,吳憂說到:“好俊的功夫!在下吳憂,大才子可不敢當,不知閣下哪位?”

“先贊你這爽快,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有個江湖豪杰的范兒。”屠狼說完這話后又話鋒一轉:“再責你這江湖屑小的虛偽,你剛才明明聽到我報出素手屠狼的名號了,怎么現在還裝不知道我是誰?”

“哦,素手屠狼聲名卓著,不比一般江湖游走人物,尤其從不露出面貌,是爛漫幼齒還是雞皮阿婆誰也不知道,遇上自是應該小心求證了。”吳憂全身緊繃,卻仍是輕松譏諷的嘲弄腔調:“我倒是聽到你剛才說幫里出了西域神油被盜的大案,現在又問我是不是西域神油已經喝到肚子里了,難道是要走誣良為盜的霸道路數?吳某不賒不欠,退幫還鄉,不愿和幫里打招呼再走,幫里這是要我戴頂偷盜的帽子才肯放行嗎?”

“這么說,你吳憂今天是要逼我動手求證了?”屠狼狀似無奈的搖頭嘆道:“屠某這些年韜光養晦,不在江湖走動,幫里幫外的朋友們都不買帳了。”

“我買帳。”話到人到,一直站在門口的香狐貍未見做勢,身形卻隨聲飄到了桌前,顯見輕功端的不弱。態勢上和屠狼一左一右封住了吳憂可能的暴起逃竄出門的路線。

“吳大才子。屠狼話語漸漸冰冷:“幫里固然走了眼,未知你武功出色,但你自忖你的斤兩能和全幫抗衡嗎?另外聽幫里說小舞失油后已然狂躁,聯手巴伐利亞的玉恐龍在全幫逐人排查,估計很快就會發現是你作案而追來,還有,其師兄妹鮮卑人慕容絲瓜和云南玉龍山的苗目分也已在趕赴幫里的途中,這倆人更是機變百出,手段凌厲的狠角色。那個苗目分當年在云南大理,曾將當地一個叫齊凌的采花大盜擒獲,重手彈陰,將齊凌活生生的彈雞雞彈到死,手段殘暴,駭人聽聞。這幾位兇神此番前來追油,你還如此坦然的坐這里喝酒,是初生牛犢不怕虎,還是裝逼裝到了極致?”

素手屠狼說完竟在吳憂桌前坐了下來:“我直來直去,給你兩條路。一是把那瓶神油交給我,然后遠走高飛,以后隱姓埋名,好自為之。幫里保證再不追究,也替你遮掩滅跡,對外說你是辭幫歸隱。你闖下的大禍,就像紛飛大雪里的腳印一樣,再沒了蹤跡。這是雙贏的結局,更是你最后的機會。”

屠狼輕輕敲了敲桌子,像是在喚醒貌似沉思中的吳憂:“至于第二條路嗎,你先過我這一關,也許還要加上香狐貍,按說要講江湖道義,不能以多勝少,但事關我《文學之城》幫清理門戶的大事,志在必得,也就不拘泥了。想來你沒有勝算,就算僥幸于一逞,以后連續不斷的追殺你終是難逃羅網,到那時,你就是交出神油,也不會全身而退了。至于你若落在小舞她們幾個手里,哼,小舞精盡人亡的采陽折磨,玉恐龍老醋腌人蒜的狠辣,苗目分彈雞雞彈到死的酷毒,你吳大才子消受得了嗎?”

“屠姐,我好奇先問一下。”吳憂依舊全神戒備,卻換了稱呼:“幫里和小舞不是一體的嗎?找到了神油最后不是還要物歸原主交給小舞?你說幫里不再追究誰盜了神油,可是保證不了小舞不再追究,那這不再追究豈不成一句騙人的空話了嗎?”

“吳憂,你在幫多年,憑心說,幫里哪一次不是一言九鼎?又有哪次騙過幫里弟兄?至于神油,你說要物歸原主,其實小舞亦非原主,倘此次她奪回神油自不必說,但是,”素手屠狼沉了沉,繼續說道:“神油若是由幫里得到,自是另有說法了。”

“屠特使,這神油是什么東西,如此讓人關注?”香狐貍此刻插了話:“以前知道幫里有吳憂大才子這一號人物,現在一見,滿滿的好感和正能量。不是我花癡,夢中情郎就是吳憂大才子這樣的男人。吳才子,咱們好好商量商量,你聽屠特使的,拿出神油,免得大動干戈,大家重歸于好,以后我還要向你討教。。。”

“香狐貍。”屠狼側過頭看了一眼香狐貍,打斷了她的喋喋不休:“你是師太總是三十八的徒弟吧?”

“嗯。慚愧,我是她沒入冊的弟子,不過是和關門弟子一樣的。”香狐貍低下了頭,說道:“師父說我練功不刻苦。”

“你武功沒得到你師父的精髓,可是據說你用藥使毒的功夫倒很出色。”

“我以前為防身,在苗疆學了一些用藥的皮毛。屠特使,你認識我師父?”

“嗯。還是你師父用紅袖添香的名號和俏玲瓏玉珠倆人在江浙聲望如日中天的時候,一次......”素手屠狼說到這里,忽然停住了話,看著桌子對面的吳憂問到:“吳憂,想好了嗎?你走哪條路?”

(四)

審時度勢,吳憂決定不再耽擱,立刻奪路逃竄。

從屠狼口中,吳憂知道小舞和她的閨蜜,巴伐利亞的玉恐龍隨時會追蹤而至,說不定更有那鮮卑人慕容絲瓜和云南玉龍山的苗目分也在追來途中,這幾個都是道兒上心黑手辣的兇頑,更是江湖上武功高強的翹楚,其中尤以鮮卑人慕容絲瓜最為令人膽寒。

這個慕容絲瓜,早年以一桿判官筆馳騁河西走廊一帶,威震南山北山。后來在玉門關的盤絲洞,與聯姻教的秋水,冷月,大衣,蘭雅為首的四鳳六釵八艷等十幾人激斗三天兩夜,若非最后六釵之首的胖釵雙福帶著遍體鱗傷拼死持金簪穿襠一刺,重創了慕容絲瓜的命根,使其帶傷而走,聯姻教幾乎全教覆滅了。

慕容絲瓜在江湖上消失了幾年,據說依《葵花寶典》又轉練了另一種武功,路數怪異,陰冷涼寒,更為兇悍,再次出山已是所向披靡,橫行甘陜,巴蜀;又與苗疆玉龍山的師妹苗目分各霸南北,遙相呼應,苗疆回疆無人敢捋其鋒。“如果這幾位追到,以自己現在的功力,斷難抵敵。必須馬上逃走。”吳憂想到。

心里盤算著,吳憂拿起香狐貍剛才伺候吃喝時放在桌子上面的熱毛巾,擦去了臉上的化妝,露出了本來面目,然后鎮定自若地對屠狼說道:“我吳憂在幫多年,只知道咱們《文學之城》幫的幫主姓網名管,號烈火清風,不但從沒見過真人,就算是男是女也未得知。不過既是幫主,神秘一些,也無話可說。但你在幫中也是臺柱,我是童心未泯,也一直好奇著。”說著,吳憂站了起來,準備接近屠狼:“能不能先讓我看一下,江湖上大名鼎鼎的素手屠狼到底是什么樣子的呢?”

“吳憂。”素手屠狼倏的站起,竟是比吳憂快了一拍,紗巾蒙面看不到表情,但語氣卻是冰冷嚴厲:“你別打錯了算盤,自尋死路。”

“哎呀,屠特使,吳才子。”香狐貍此刻卻發了聲,前進一步,嘴里又喋喋不休起來了:“你們兩位都是幫里的大人物,自家人有什么不好商量的?吳才子,現在看到你的真容了,你這柔中帶剛的國字大餅臉不怒自威啊,哎,我干脆就叫你吳哥吧。今天早上我不知道是你,否則就不會給幫里飛鴿傳書了。你把那瓶什么破西域神油給屠特使,我聽到了,也作證,屠特使代表幫主說過不再追究,以后有什么麻煩讓幫里給你罩著,這事兒就神不知鬼不覺的沒了,大家從此還都是好朋友。還有,”

香狐貍又往吳憂身前移動了一步:“江湖兒女直來直去,不喜扭捏作態,我自小浪跡江湖,閱人無數,一看你就是個正派人,一見如故,可以托付一生的那種男人,我想你要是...”

“香狐貍!”素手屠狼側頭厲聲打斷了香狐貍的話:“你師父師太總是三十八武功精湛,更還貌美如花,風情萬種,雖江湖上垂涎者眾,但卻守著分寸,孤芳自傲,未聞緋聞。你武功沒得其精要,只會一些使毒下藥的旁門左道,倒是作風上頗為不羈,放浪形骸,看到個男人就要托付終身,你可不要玷污了你師父當年紅袖添香響當當的名號啊。”

“屠特使,說句不該說的話,我師父把當年炙手可熱的紅袖添香名號改成師太總是三十八,不就是情路坎坷,放不下身段,總端著架子的原因鬧的嗎?我不偷不搶,說出自己心里話怎么就放浪形骸了?你看咱幫里,男的除了吳哥,剩下的都是禿頂油胖子的猥瑣男,再看那些俠女們,一個個整天繃著臉,不茍言笑,悶頭練了一身的腱子肉,我覺得沒有一絲情趣,我...”

“別廢話了!”屠狼再次喝斷香狐貍的話,雙目炯炯凝視著吳憂說道:“香狐貍,眼下你的這位吳哥還在打著逃走的算盤,你先做好接招的準備吧。”

“屠姐,你這也太...”吳憂不急不躁的說著話,似要與屠狼和藹相談,卻突然暴起,一掌猝推,將身前桌子撞向屠狼,同時在香狐貍“啊!”的驚呼聲中身子后彈,欲待穿窗而出。

好個屠狼,處變不亂,嘴里一聲“留下神油再跑”,左掌迎著吳憂貫足內力推來的松木桌子一拍,寸許厚的桌面立時碎裂,桌子上的盤碗酒杯叮當掉落的同時,屠狼身形縱起,右手疾伸,抓向吳憂的腳踝!屠狼的這一抓招式凌厲,堪屬對吳憂先動手偷襲的后發制人,吳憂如果繼續前竄,撞窗而出,腳踝勢必被素手屠狼鋼構般的利指鉗住。危急中吳憂雙腳回縮,堪堪躲過素手屠狼的兇狠一抓,前沖的身子折轉方向,順著墻壁落到屋角,飛起一腳將另一只桌子踢向屠狼,同時厲喝一聲,迅如閃電,合身撲向屠狼身旁的香狐貍,帶風一掌,直擊面門!

“啊!”香狐貍再是一聲驚叫,不敢硬接吳憂這雷霆萬鈞的一掌,急忙側步向旁一閃,正好閃在了屠狼和吳憂之間。此刻,素手屠狼剛將吳憂踢來的桌子接住,欲待砸向吳憂,香狐貍這適時的一閃,恰好擋住了屠狼向吳憂的攻擊方向。吳憂一招逼的香狐貍擋住素手屠狼,間不容發之機,身形再起,直沖屋門而出!

破碎的屋門木屑四散紛飛中,吳憂彈丸一樣墜落酒館屋外,在身后追出的屠狼和香狐貍“吳憂,站住!”,“留下神油!”的呼喝聲中,又是一招就地十八滾,雖是姿態不雅,但動作迅疾,流暢連貫,一氣呵成,招法端的精妙,須臾之間已滾到酒館前的土路上,隨后吳憂一躍而起,就待沿路飛竄。

“吳憂,還我神油!”一聲尖厲的長嘯響起,從《文學之城》幫方向的土路上卷起一縷青煙,一條人影帶風而來,飛沙走石,聲勢駭人。吳憂抬頭一看,正是被自己盜走其西域神油,據屠狼說已然暴怒狂躁,本名馬克舞,江湖聞名喪膽的“一辣解三饞”小舞!

小舞大概已經在幫里查出了神油為吳憂所盜,火速追蹤而來,剛才聽到屠狼和香狐貍的喊叫,又見吳憂正在逃竄,已然明白了眼前情況,立刻飛奔追上,截住了吳憂。

素手屠狼沒料到小舞這么快就追來了。今晨幫主飛鴿傳書,指示神油為最,拿到神油立刻回幫,至于盜油的吳憂倒可隨意處置,亦可網開一面,任其遠遁,自生自滅。屠狼知道幫主最近練功已遇瓶頸,推測大概幫主亦想得到這稀世至寶的西域神油,助其練功。本來領命前來,以為就算幫里走眼沒料到吳憂有武功,但憑自己雄厚的功力和卓著威望,或文或武,懾服吳憂并拿到神油應該不成問題。沒想到吳憂功夫不俗,閃展騰挪的竟然不易對付。此刻未料小舞突現,想到小舞那幾個厲害的同伴說不定隨后就到,或是已經環伏四周,不禁心驚。想著,素手屠狼摸了摸身上的《文學之城》幫的硬木令牌,悄聲對香狐貍說道:“靜觀其變,一切聽我命令。”

吳憂看到小舞兩眼像要噴出火一樣瞪著自己,截住了去路,知道今天已臨生死關頭,又看了看小舞身后似乎沒人跟隨,素手屠狼和香狐貍也不再追趕,站在酒館前看向這邊,似在做壁上觀,遂抖擻精神,想在小舞的其他幾個同伴趕來之前奪路逃走。

(五)

小舞截住吳憂的去路,卻先回頭對站在酒館前旁觀的素手屠狼和香狐貍沉聲問到:“兩位何方神圣?也要趟這西域神油的渾水嗎?”

“我們是《文學之城》幫的,這位是素手...”

“閉嘴!”香狐貍話沒說完,素手屠狼急忙以傳音入密的呵斥制止了香狐貍繼續說下去:“香狐貍,告訴你一切聽我命令,你不多嘴會死啊?真不知道這么多年你怎么在江湖上混的。你本名姓高叫水準,卻是如此低的水準,真枉了《文學之城》幫的在冊名號。唉,現在《文學之城》幫入幫的門檻越來越低,也怨不得誰了。”

“屠特使,我在幫里武功低,職位低,可是我情商高啊。”香狐貍回了屠狼一句后,也不再說話,倆人都靜靜地看著對峙的小舞和吳憂。

聽到香狐貍說是《文學之城》幫的,小舞冷冷地傲然說道:“既是同幫朋友,就請兩位回避或是袖手,小舞不勝感激。”說完,又意猶未盡的朗聲加了一句:“免得濺一身血!”

隨后小舞回過頭來:“吳憂,真是扮豬吃老虎啊。沒想到揮毫潑墨的吳大才子還會武功。那天看到盜我西域神油的人的背影似曾相識,可是怎么也沒有把使了燕子三抄水絕技倉惶逃竄的盜油賊和幫里總是邁著斯文四方步的吳大才子聯系起來,現在回想,震撼啊,尼瑪簡直顛覆了我的三觀,碾壓了我的認知,粉碎了我的夢想,小時候我還做過文青夢了知道不?這世道,文人都成賊了,以后李清照我還粉不粉了?真是文人會武術,流氓擋不住啊。”

“小舞,我無心江湖名利,自己退幫還鄉,眼下歸家心切,聽不懂你亂七八糟的話,沒時間和你糾纏...”

“無心名利,退幫還鄉你滾你的,偷我的西域神油干什么?”小舞怒聲喝道。不過雖然惱怒,小舞卻似乎并不急于動手,只是摸了摸插在腰間的兩只乳錘,繼續說道:“在咱這標榜禮義廉恥,仁義道德的《文學之城》幫里,你吳憂平時也是抱著貞節牌坊吶喊的。這次你戴著面罩闖進了我的閨房,盜走了我的神油,還看到了我正洗澡的白花花身子,我尼瑪節操碎了一地你知道嗎?吳憂,你這個正人君子現在從道德層面站出來走兩步,給我這粗人解釋解釋。靠!”

“西域神油是天下至寶,是人類共同財富,自是有德者據之;粗俗不可怕,可怕的是你還拿粗俗當榮耀了。叢林法則你懂嗎?你德能俱乏,守不住寶物,不反躬自省,面壁思過,從自己身上找原因,挖根源,還糾纏不清的怨有德有能之人,真是豈有此理!”吳憂知道小舞是個魯莽的江湖女子,所以意圖激怒小舞,使其亂了方寸,自己好尋機反制:“再說,哪兒寫著那瓶西域神油是你的了?你不也是從昆侖山喇嘛教的一個什么僧人那里殺人越貨得到的這瓶沾滿鮮血的神油嗎?”

“哈哈,真是舌綻蓮花啊,偷了我的神油,反倒是我德能俱乏了。”小舞憤極反笑:“吳憂,死到臨頭還逞口舌之利,好,幫人幫到底,叫你死個明白,對了,還有圍觀的那兩位也聽著,以后誰也別打我西域神油主意了。”

小舞四下看了一下,然后兩手叉著腰,一反粗魯豪放,一副說來話長的神態,竟是慢條斯理的講了起來:“你剛才倒是說對了一點,那就是這瓶西域神油確是沾滿了鮮血。這西域神油是我師父從一個前輩那里受贈而來,當時我師父和那個前輩都受了重傷,前輩說自己快死了,不值得浪費這稀世珍寶,就從懷里把瓶子上沾滿鮮血的神油給了我師父。師父回到家里,準備用神油療傷,練功時,誰料神油卻被西域喇嘛教的一個叫哲布原蛋的人盜走了!師父氣病交加,不幾天就含恨死去了。

為報師仇,鮮卑人慕容絲瓜師哥,玉龍山苗目分師妹和我三人一直尋找這個哲布原蛋。后來我師哥慕容絲瓜查到這個哲布原蛋盜油后隱姓埋名,逃到河西走廊一帶的玉門關,在壇口設在盤絲洞的聯姻教里做了一個修整廳堂,斟茶倒水兼鋪床疊被的看門老頭。怕走漏風聲,瓜哥不及叫上我和苗妹,自己單人獨騎找上盤絲洞。

可恨以秋水,冷月,大衣,蘭雅四人,亦稱聯姻四鳳為首的聯姻教仗著其四鳳六釵八艷等人多勢眾,不但不交出哲布原蛋,稱哲布原蛋已經以蛋蛋的花名入冊了聯姻教,而且反勸我瓜哥與四鳳聯姻,并許我瓜哥入教后只管服侍四鳳,敲鐘巡夜,可立刻與哲布原蛋及另一個負責灑掃庭除,給四鳳舉牌打傘的掃地老頭平起平坐,分別以打更尊者,看門尊者和掃地尊者的頭銜位列聯姻教壓寨三老。甚至在盤絲洞掃榻秉燭,要將我瓜哥硬拽上床,強留入贅。最后我慕容絲瓜師哥挺一桿判官筆獨斗群雌,激戰三天兩夜,正待將聯姻教一網成擒時,卻被胖釵雙福偷襲得手,金簪穿襠,慕容絲瓜師哥命根被金簪齊根生生刺斷。混戰中哲布原蛋雖亦受創,卻帶傷漏網溜走。

前些天,我偶然發現了哲布原蛋的蹤跡,在藏北高原的昆侖山,一番惡斗,終將蛋梟錘斃,報了師仇,重得神油。好在哲布原蛋原系西域喇嘛教的僧人,獨身不婚,不近女色,盜油只為其恢復喇嘛教鎮教之用,并未開瓶使用這瓶稀世至寶。得到神油后我傳書瓜哥苗妹,邀師兄妹前來共享神油。本待自己先用幾滴神油嘗鮮,卻不料竟被你吳憂橫生枝節,偷了我這瓶沾滿鮮血的西域神油。你說你惹下這滔天大禍,還在我面前奢談叢林法則,你這不是嫌死的還不難看嗎?”

聽著小舞的講述,吳憂驚異于這瓶西域神油原來背后還有這些故事,同時忽然意識到低瞧小舞了。小舞貌似是個粗獷暴躁的直率性格,但眼下生死關頭,卻是如此耐心的講故事,應該是在使心機耽誤時間,意圖拖住吳憂,等待后援。想到此,吳憂一聲“恕不奉陪”,忽地斜向竄出,就待繞過擋在身前的小舞,上路疾奔。

“想跑,沒門!”小舞早在防備著吳憂逃跑,見吳憂身形一動,立刻先機制敵,大喝一聲,雙掌齊出,拍向吳憂。吳憂斜沖受阻,只得側身閃過,略一停滯,小舞如影隨形,又欺了上來。

吳憂看到撲上來的小舞此刻酥胸半露,粉面透紅,杏眼圓睜,銀牙緊咬,知道小舞兇性勃發,殺心已起。面對江湖巨梟小舞,吳憂危急中狂嘯一聲,豪情陡升,氣勢如虹,回身反攻。

吳憂雖僅受醒來已經是黃昏大師傳授了不長時間的武功,但卻屬撥云見日般的點撥,加之不輟修習,已得其武學《古井無波》精髓之大半。武學深邃浩瀚,路數繁復,一些門派的武師窮盡一生也無法練好自家武功,但黃昏大師的這門武功卻是去繁就簡,返樸歸真,見招拆招,后發制人。當下吳憂拳來掌迎,指東打西,越打越順,環環相扣,招招緊逼,迫得小舞手忙腳亂的窮于招架,腰上的乳錘都無暇抽出使用。在遠處觀戰的素手屠狼禁不住叫了一聲“好功夫”!香狐貍更是眼波一直在吳憂身上流轉,擦拭著嘴角的口水,忘情地喃喃自語道:“吳哥好挺拔,好英俊,好帥氣,好瀟灑啊。”

吳憂武功雖屬一流之選,招法精妙,場面上占了上風,但臨敵經驗較之江湖上摸爬滾打,似莽實精,刀頭舔血的小舞卻是相差甚遠,幾次以進為退的尋機逃跑,都被小舞死死黏住,不得脫身。幾個回合下來,吳憂心下愈發焦躁,小舞反從開始的明顯下風漸漸穩住陣腳。

激斗間,小舞忽然怒喝一聲,身子前沖,雙拳分左右兩邊,合擊吳憂太陽穴!吳憂見來勢兇猛,低頭蹲身,躲過小舞這奪命一擊,同時拿樁站定,成騎馬蹲襠式,雙掌發力平推,拍向小舞的胸前雙峰!

吳憂這招躲閃的漂亮,反擊的精妙。胸前的膻中穴系人體大穴,習武之人最怕膻中穴被擊中。小舞一招雙峰貫耳被吳憂蹲身躲過,胸前破綻已露,吳憂順勢雙掌拍向小舞胸前,小舞按常理閃躲,必將被動,高手相搏不容絲毫差錯,吳憂或可乘勢而起,主導局面。

豈料,小舞面對拍向胸前的雙掌竟是不退不躲,在吳憂雙掌拍上胸前的一瞬間,飛起一腳,撩陰暴踢!吳憂傾全力打出雙掌,沒想到小舞竟是以同歸于盡的拼命架勢應對,但招式使老,已然收招不及,只聽“啪”的一聲,吳憂雙掌打在小舞波濤洶涌的胸前,卻是如擊敗革——原來,小舞胸前竟戴了一件厚厚的的人肉色護胸皮革!與此同時,小舞貫足內力,已是堅硬如鐵的腿腳,如千鈞重錘一般重重的砸在了仍保持騎馬蹲襠姿勢的吳憂柔軟的襠部!

(六)

吳憂變招不及,但在小舞暴腳踢襠的一剎那,急忙收腹縮陰,身子后縱,盡可能卸去踢來之力,饒是如此,小舞畢全功于一役的致命一擊仍是兇猛無比,一聲悶響,吳憂只覺兩腿之間劇痛,禁不住慘呼出聲,身子已被踢飛半空。

人在空中,吳憂看到小舞被自己雙掌擊中,向后踉蹌兩步,噴出一口鮮血,倒在地上,人肉色的護胸背心已是寸寸碎裂,顯見傷勢不輕。同時聽到香狐貍“吳哥”的一聲驚叫,一直靜心觀戰的素手屠狼卻氣定神閑地說道:“好一招棄乳踢襠!小舞武功較吳憂遜色,但敢于劍走偏鋒,用狠招,兇招,正所謂舍不得孩子套不了狼,舍不得乳房踢不了襠,不愧是一辣解三饞的名號。”

吳憂兩腿間創處痛辣交加,火燒火燎,估計襠中已是雞飛蛋打,雞零蛋碎。但吳憂神智不亂,身形下落中單手猝伸,抓住一株迎風搖曳的垂柳枝條,施展輕功提縱術,忍著痛徹心肺的蛋疼,打秋千一樣,借力再躍,身子飄落在幾丈遠的地方,隨后頭也不回,就待繼續前竄。

忽然,和剛才小舞來時一樣,遠處又是一縷青煙卷起,《西游記》里妖精出場一樣又是一陣飛沙走石,斜刺里帶風奔出一個白影,幾個縱跳,轉瞬之間來到眼前,卻是一個膀闊腰圓的健碩女人,吳憂定睛一看,正是小舞閨蜜,江湖人稱水晶肘子臘八蒜的巴伐利亞玉恐龍!

這個玉恐龍現在在幫里叫私房菜壇的廚房里擔任面案的一個無足輕重的香主,平時作風低調,不茍言笑。但了解內情的人都知道,這玉恐龍當初可是西北道上響當當的厲害人物,在絲綢之路重鎮蘭州雌霸一方,專做黑吃黑的無本生意。為奪地盤,曾連蕩黃河沿岸盤踞在八盤峽,柴家峽,桑園峽,烏金峽等峽谷內的響馬巢穴,據說每踏平一處,都手撕敵酋,做成人肉水晶肘子和人肉蘭州拉面,就著老醋腌漬的臘八蒜自食,暴戾兇殘,西北道上的黑道人物聞風喪膽。分別在西域和苗疆一帶稱霸的鮮卑人慕容絲瓜和玉龍山苗目分亦都尊稱其二姐,慕容,苗,龍三股勢力合流,西北各派噤若寒蟬,無人敢惹。后來玉恐龍為情所困,也厭倦了刀頭舔血的黑道生活,盡散所積財物,隱入《文學之城》幫,和一辣解三饞小舞趣味相投,倆人換帖成了生死朋友。

此刻,玉恐龍手持一柄鑌鐵打造,通體黝黑發光的平底鐵鍋,身上斜背一辮子獨頭大蒜,迎上吳憂。既沒有同幫幫友之間的寒暄問候,禮貌客套,也沒有江湖切口,究根盤道之類的黑話,而是二話不說,上來就掄圓了平底鍋兜頭便砸。

吳憂側身閃躲,玉恐龍一砸不中,平底鐵鍋橫向揮出,再削吳憂腦袋,前招剛盡,后招就到,動作連貫,無縫連接,招式兇狠。玉恐龍的這只平底鐵鍋系其招牌家伙,厚重沉實,攻可劈砸削砍,守可如盾牌一樣護身,攔擋襲來兵刃和箭矢暗器,平時亦可燉肉,烙蔥油餅,煎鍋貼什么的,故從不離身,江湖人只要看到有持鑌鐵平底鍋者,立知系玉恐龍無疑。

玉恐龍的鑌鐵平底鍋帶著血腥和蔥油的混合氣味呼嘯而來,吳憂心知此時自己身受重創,敵方可能仍有后援,且素手屠狼,香狐貍亦窺伺在側,情況萬分危殆,必須速戰速決。當下急蹲身子,待鑌鐵平底鍋擦著頭皮掠過,猛地躍起,右手突然疾伸,中,食二指二龍戲珠,暴插玉恐龍雙眼!

迄今為止,吳憂在江湖上仍是籍籍無名,今日交手的素手屠狼,小舞,玉恐龍雖然已經知道了吳憂身負武功,深藏不露,往日看走了眼,但仍是自恃自持,輕瞧了吳憂的武功。吳憂這招二龍戲珠其實系醒來已經是黃昏大師《古井無波》中拈花指的變招,使得兇狠且精妙,玉恐龍待吳憂凌厲二指臨近眼前,才知不妙。

好個玉恐龍,不愧西北道上武功頂尖的巨孽大鱷,眼見一對招子要廢,雙腳抓地,一個后仰,急使了一個“鐵板橋”,足如鑄鐵、身挺似板、斜起若橋,上身幾乎與兩腿彎成了四十五度角,吳憂插來的雙指堪堪擦著鼻尖掠過。豈料,吳憂的二龍戲珠只是前招,雙腿卻是隨著身子前沖突然蜷縮,隨之雙腳踩在了玉恐龍已經彎曲了的兩個膝蓋上,爾后用力蹬踏,在玉恐龍骨骼關節咔咔脆響聲中,借力反彈,一個倒縱,向后飄飛,再抓住路邊搖曳的垂柳枝條,空中翻轉身形,振翅前奔。

玉恐龍剛使出“鐵板橋”功夫,雙腿膝蓋突遭巨創,面板一樣摔在了地上,見吳憂手抓柳枝,正待繼續躥躍,急忙忍痛坐起,抖手將鑌鐵平底鍋擲向吳憂。吳憂身在空中,見平底鍋破空勁襲而來,身形稍折,待鑌鐵平底鍋飛近身前,一拍平底鍋鍋底,身子借力又升。卻見玉恐龍自身上斜背的一辮子獨頭大蒜的蒜辮子上摘下一枚獨頭大蒜,發力打來!吳憂不及閃躲,只好徒手卸力接住,卻不料手被震得生疼,一看手中抓著的所謂獨頭大蒜,卻是獨頭蒜狀的鐵蓮子。原來,玉恐龍身上斜背的一辮子獨頭大蒜竟然是傷人的兇狠暗器!

玉恐龍從陳年堅韌棕絲編織的蒜辮子上摘下獨頭大蒜狀的鐵蓮子,不停地打向吳憂,最后孤注一擲,使出漫天花雨手法打出全部的“獨頭大蒜”。吳憂像雨里的蜻蜓,在呼嘯飛來的蒜雨中閃轉騰挪,終是身在空中,躲閃幅度有限,加之身受重創,疼痛分心,最后被兩枚蒜狀鐵蓮子分別擊中腿彎和肩膀,一口真氣沒提住,“啪”地摔在了地上。

生死關頭,吳憂拼著余勇,落地瞬間就勢身子團起,順著土路的斜坡滾下一片半人高的矮樹叢,正待起身再逃,卻在此時,一只判官筆倏地從矮樹叢中伸出,點在了吳憂腰間的穴道。

吳憂只覺腰部一麻,趴在地上,動彈不得。知道已經被人擒獲,暗嘆一聲,只好聽天由命了。卻聽不遠處一個沙啞的聲音傳來,是個女人的聲音:“瓜哥,緊趕慢趕,還是慢了一步,又讓瓜哥搶得頭彩了。”

“苗妹,”吳憂身旁響起一個男人的低沉聲音,應該就是他用判官筆偷襲了吳憂的穴道:“這吳憂扎手的很,你看你小舞師姐的人皮護胸都讓這小子震碎了,瓜哥我是怕你著了他的道兒,趕緊打了頭陣。”說完,這個叫瓜哥的男人又陰惻惻的笑著加了一句:“你又沒穿人皮護胸。”

“瓜哥,”沙啞嗓音的女人漸漸走近:“怎么?連你苗妹的豆腐也不放過?”

吳憂知道這個叫瓜哥的應該就是小舞的師哥,西域地面的強梁,鮮卑人慕容絲瓜了;那個苗妹,則是慕容絲瓜和小舞的師妹,在云南玉龍雪山開箱立柜的苗疆霸主,玉龍山苗目分無疑了。

“找到了。”慕容絲瓜一只極為陰冷的手在吳憂身上一陣亂摸,最后從吳憂胸前拿出了那瓶西域神油

“你倆光尼瑪惦記著那瓶破西域神油,你二姐躺這涼地上也不管了?”不遠處傳來玉恐龍的叫喊。

“來了來了。”慕容絲瓜收好神油,抓起穴道被點,已經任人宰割的吳憂,從斜坡下一躍而起躥上土路,來到仍躺在地上的玉恐龍身前:“見過二姐。”

“二姐威武。”苗目分也隨慕容絲瓜來到玉恐龍跟前,手里拿著玉恐龍的那只鑌鐵平底鍋,說道:“二姐被吳憂這小子偷襲,身負重傷,仍能擲出平底鍋,我看到這平底鍋連斷七棵柳樹杈后落在我身前,還把地砸了一個大坑,真是神力。”

“你倆真尼瑪不夠意思,看到二姐吃了虧,不趕緊上來幫忙,還有心情數樹杈了。靠,我以為你們還沒來,小舞受了傷,就拼了老命截住這小子,誰知道你倆藏樹叢里看熱鬧了。”

“二姐,我倆也是剛到不久。”慕容絲瓜把布袋一樣軟軟的吳憂放在地上:“另外,憑我瓜,苗,舞師兄妹和你二姐的一世英名,怎么會群毆吳憂這號江湖籍籍無名的小雛兒?傳揚出去說西北道上的英雄以多打少,咱這臉往哪兒擱?也是沒料到這小子還這么難收拾,忽然使了毒招。再說,二姐吃了虧,兄弟還沒來得及援手,二姐這平底鍋就飛出去了,再后來那漫天紛飛的獨頭蒜雨更讓人沒法近前,只好等二姐打下這小子,兄弟給二姐收尾了。”這個慕容絲瓜口舌倒真是伶俐。

“小舞有人皮護胸背心,應該沒有大礙,二姐這倆腿怎么樣?”苗目分問到。

“你二姐吃出來的這身膘也不是沒好處,有這些肉護著骨頭,倒還不至于殘了,就是得躺尼瑪幾個月了。”說著,玉恐龍坐了起來:“你們拿你們的神油,我可就要吳憂這小子,媽的,從我到《文學之城》幫,我老醋腌人蒜的壇子就一直沒用了,這回拿他開壇。”

“瓜哥,神油呢?”小舞踉蹌著走了過來。從慕容絲瓜手里拿過那瓶西域神油,小舞的手都哆嗦了:“神油啊神油,歷盡波折,你終于物歸原主了。瓜哥,夜長夢多,別再節外生枝了,咱們現在趕緊找個地方住下,先把吳憂這小子處理了。二姐不要神油,咱們守護,伺候著二姐療傷,同時咱們師兄妹分用這瓶神油,好好調養,好好練功,再圖其他。”

“好。”苗目分接話道:“小舞,我早就說,你和二姐入這《文學之城》幫干什么?那個叫網管的幫主,還有什么兩位長老,四大護法之類亂七八糟的破話都得聽。以前咱們獨霸一方,多么自由自在的生活。要我說這里的事兒一了,干脆咱們一起回西北,大家一起快快活活的過自在逍遙的日子。”

“我說也是,咱們現在就走,先把。。。”慕容絲瓜剛要繼續說下去,突然傳來了一聲奇異的話聲:“各位且慢。”

話聲發自一直站在酒館前觀戰的素手屠狼,只是與尋常說話不同,這聲音貫注了極強的內力,聲震四周,聲波送入耳畔,嗡嗡作響,竟是江湖已然罕見的龍吟獅吼功!

龍吟獅吼功系龍吟功和獅吼功的統稱,男發龍吟,女發獅吼,龍吟功厚重雄渾,震心震肺;獅吼功尖厲刺耳,摧肝摧膽。兩者均是具有上乘武功者方可施展的絕世神功。

慕容絲瓜等四人聽到素手屠狼的獅吼功,均是神情一凜。吳憂此時已是待宰羔羊般躺在地上,身受重創,穴道被制,不能運功抵抗素手屠狼的河東獅吼,聲波入耳,心神震撼,非常難受。

素手屠狼緩緩走來,香狐貍跟在身后,眼睛卻一直盯著躺在地上的吳憂,眼神充滿了關切。素手屠狼來到眾人身前,揚了揚手里一塊黑色的雕花木牌:“《文學之城》幫幫主特使素手屠狼和香狐貍這廂有禮,各位可否賞個面子,進酒館一敘?”

素手屠狼為震懾群雄,有風使到盡,獅吼功聲浪一浪高過一浪,震得周圍樹木瑟瑟作響,但蒙面的紗巾卻并不隨聲飄動,顯見獅吼功力已臻化境,最后一句更提高了聲調,竟似厲嚎一般,吳憂只覺雷鳴震耳,終于堅持不住,一口鮮血噴出,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七)(完)

不知過了多少時間,吳憂慢慢醒了過來,發現自己躺在酒館黑暗的墻角。聽到酒館里有人在說話,吳憂仍舊一動不動,暗自審視現狀。悄悄感覺了一下,后背被慕容絲瓜判官筆點中的穴道大概時間過久,似已解開,另被玉恐龍獨頭蒜鏢打中的腿,肩兩處傷也已無大礙,只是襠中被踢處卻麻木沒了知覺,記得自己受創后在奔逃及搏斗時曾抽暇運氣封了襠下穴道,想來陽物雖殘,性命無憂,仍可硬撐一段時間。隨后吳憂回想,自己是被素手屠狼的獅吼功震昏過去的。素手屠狼當時是邀眾人到酒館里說話的。想著,吳憂側耳傾聽屋里動靜。

“幾位英雄都是道兒上頂尖的人物。”吳憂聽出是香狐貍的聲音:“今天能來我這小酒館,品嘗我做的菜肴,真是蓬蓽生輝,倍感榮幸。別看我武功稀松平常,做菜的水平就和我真名一樣,絕對的高水準。”

“別尼瑪吹牛逼了。我在幫中私房菜壇的廚房里什么好吃好喝的沒吃過見過?我這腿傷現在不那么疼了,倒覺得餓的前心貼后心了,你就拿這幾個破菜糊弄我們,還是涼的。”是巴伐利亞玉恐龍的聲音。

“這是我鹵的地道的直隸醬牛肉,白水羊頭,花生米和幾樣涼菜,都是下酒的好東西,你們先喝著聊著,我再去弄幾個拿手的熱菜。來,”香狐貍說著端起了酒杯:

“本來這里沒有我說話的地方,可我這夾縫里求生存的小草就怕大英雄們鬧不愉快,連帶著我們這樣的小人物跟著為難,倒霉,所以拋磚引玉說幾句。我先干為敬,敬諸位大英雄。好,幾位真給面子,都干了,先吃口涼菜,我再給滿上酒。我覺得吧,西域神油是在幫里被盜的,幫主自然非常重視,屠特使既是前輩,也是幫主的特使,讓大家一起去幫里說話也是順理成章的事兒,沒什么不妥當的...”

“我和苗妹都不是《文學之城》幫的,什么幫主特使不特使的和我們沒什么關系。”吳憂聽出說話的是那個藏在矮樹叢中偷襲點了自己穴道的鮮卑人慕容絲瓜。

“你快尼瑪弄熱菜去吧,這里還輪不上你說話。”是一辣解三饞小舞的聲音,別說,她和玉恐龍不愧是換帖的閨蜜,雖然倆人此時都受了傷,但說話還都是一個腔調的蠻橫和粗俗。

“香狐貍,知道這里沒你說話的地方你還說?把手里這杯酒敬了趕緊去做熱菜。”素手屠狼命令香狐貍,只是語調平和,沒有再河東獅吼。“好好好,遵命。我還是先干為敬。哎,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玉龍山苗目分大俠吧?我師父師太總是三十八和我說起過你,說當年你和八卦王裴小鼠醋海翻波...”

“好說好說。”苗目分倒是不那么粗魯,沙啞著嗓子截住香狐貍的話:“哦,你師父是紅袖添香啊。”“我們都干了酒,你快去弄熱菜去吧。”香狐貍在幾人不耐煩的應付和催促下敬了一圈酒,然后走去后廚做菜。

隨后素手屠狼端起了酒杯:“謝各位賞光,給屠某面子。大家在這里休整一下,我已經和幫里飛鴿傳書,很快就會來人,說不定是幫主親自帶人前來。現在幫內小舞,玉恐龍身負重傷,行動不便,眾位朋友稍安毋躁,先吃好喝好休息好,來,我也敬朋友們一杯,然后咱們吃喝隨意。”

“這位屠特使,不知你賣什么關子,我和我苗妹是你們幫外人,小舞和二姐雖然是你們幫里的,但也還是我們西北道兒上的自己人,我丑話說前頭,這西域神油和我們既有淵源也是我們找到的,你們千萬別打主意。”

說完,慕容絲瓜一仰脖也干了酒,隨后把酒杯一頓,說道:“屠特使雖屬坤道,但既然是江湖女兒,想也不必拘泥,好叫你知曉,當初瓜某在聯姻教被那個大胸的胖釵雙福金簪穿襠,慘被去勢,雖又轉練《葵花寶典》,終是半路出家,雄風不再,難成大器,多年耿耿于懷。這西域神油固然對武功修煉助力至偉,可同時卻也滋陰養陽,特別是對男人陽物斷根可生,微者可巨,此番得此神物,我們已然商妥,除我二姐玉恐龍不要外,我們師兄妹各分神油其一。貴幫勢力滔天,但若意圖染指神油,瓜某及西北道兒上的朋友也只好舍命陪君子,放手一搏了。”

“慕容絲瓜,西域神油系天下至寶......”素手屠狼剛說到這里,突然發生了一些異樣的響動,隨后就聽素手屠狼厲聲喝道:“香狐貍,你!!!”

吳憂一驚,掙扎著坐起,卻見屋子中央桌子邊東倒西歪的趴伏著慕容絲瓜,苗目分,玉恐龍和小舞,素手屠狼一手指著從廚房走出來的香狐貍,一手扶著桌子,似要站起,卻已搖搖欲墜。

“咯咯咯”銀鈴般的笑聲中,香狐貍似乎都笑彎了腰:“屠特使,屬下按你的命令,從第二杯女兒紅酒起就都下了鶴頂紅,只是呀,我自作主張給你的酒里也下了幾滴鶴頂紅,你不會怪我吧?你瞧我不起,把我看得好輕,現在是不是感覺自己頭重腳輕了?獅吼功吼不出來了吧?哼!論使毒下藥,這里苗疆的苗目分倒是厲害,還會下蠱呢,怎么樣?還不是讓我提她和八卦王裴小鼠當年醋海翻波的話分了心,乖乖地喝下我放了鶴頂紅的女兒紅酒。”

素手屠狼顫聲問道:“為什么?”話未說完,咕咚一聲順著桌子倒在了地上。

“為什么?哼,一見鐘情你知道嗎?你們這些利欲熏心的家伙,說了你們懂嗎?為了我的吳哥。”說完,香狐貍走到已經坐起來的吳憂身前:“吳哥,我香狐貍已是敗柳殘花,今后跟定你了。你可不要負我啊。”

......

香狐貍攙扶著吳憂沿著酒館前的土路向萬維鎮走去。

“被小舞踢的地方還疼嗎?”香狐貍關切地問吳憂:“剛才我又飛鴿傳書幫中,說業已得到神油,即刻回幫,現在幫里大概在等著屠狼和我凱旋呢。所以咱倆倒不必急著跑,這里離萬維鎮已經不遠了。對了,咱倆出來酒館時你又回去一次是干什么去了?”

“哦,我去揭開素手屠狼的面罩看了一下。”

“啊,我沒想到,其實也好奇呢,她長得什么樣子?”

吳憂一步邁得大了一些,扯的兩腿之間猛地一陣蛋疼,吳憂咧了咧嘴,沒有說話。

“你剛才給我講你的那些過去,聽了好心酸,好感動啊。你說你家窮,娶不起老婆,我也才知道你從沒遇到過可心的女人,那你還在幫里吹牛說你和好幾個女人同居?”

“酒喝多了,也是激起心底的自卑了。”吳憂喃喃地說道:“其實,天地良心,我還從沒近過女人了,是幫里堂堂正正的處男。唉,第一次還沒出道,夢想就讓小舞踢的雞飛蛋打了。”

“這個小舞是可恨,戴個別人不知道的人皮護胸,波霸一樣晃眼,動起手來容易讓對方分心,也難怪你著了道兒。”香狐貍柔聲安慰著吳憂:“你愛信不信,我其實也還是處女了。對了,你說的那個世外桃源我好神往啊,這次咱倆喜結連理,誰也不許變心;以后咱在那里舉案齊眉,恩恩愛愛,男耕女織,你練武我采藥,再養幾個孩子,咱就是神仙般的生活。”

“狐貍,你救了我,命是你給的,我一定不負你。”吳憂慘笑了一聲:“你說的這些我也憧憬向往,可是,我對不起你,小舞的這罪惡一腳,把咱生孩子的夢踢碎了。”

“吳哥,你真傻啊,你忘了你又拿回來的這瓶西域神油了?慕容絲瓜不是說這西域神油對武功修煉助力至偉,可同時卻也滋陰養陽,特別是對男人陽物斷根可生,微者可巨嗎,現在神油在手,你還怕什么啊?”

吳憂摸了摸懷里的那瓶西域神油,感覺襠下似乎又從麻木恢復些許知覺了。

“吳哥,累嗎?我背著你走吧?”見吳憂拒絕,香狐貍又攙緊了吳憂:“吳哥,你武功招式真是漂亮,屠狼幾個都說你武功是頂尖的,你是跟誰學的武功?”

“我師父是醒來已經是黃昏,他傳授了我武功,給了我一本他的《古井無波》秘籍,慚愧的是我這些年混在《文學之城》幫里,沒有怎么修煉,這次回去后一定發奮苦練,不負他老人家的期望。”

“哦,醒來已經是黃昏。那他現在哪里啊?”香狐貍問到。

“不知道。好像師父說他要去一個寺廟靜修,還留給我一首詩:

紅墻紅門雕畫廊,黃梅黃杏蘊楚唐。

醒來已經是黃昏,古井無波沉暗香。

倆人說著話,向萬維鎮走去,其時,雨后初晴,陽光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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