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便已進初秋了。夜涼如水,這初秋的季節里,月色也越發的清冷了;顧辭的校服外套泛著瑩瑩的光暈。趕往排練教室的路上,行人很少,學校的燈火不甚通明;大片大片的荒地上月光輕柔的鋪上了一層白紗,顯現著一種冷艷的美感。
顧辭走進教室時,教室里人基本到齊了,報名的新社員正在相互間對著臺詞,幾個女生還不時相互間調笑,打鬧,而蘇東陽正和羅依說這話。
“學姐,上次那學姐怎么沒見她來啊。”蘇東陽小心翼翼的湊到羅依身邊,滿臉堆笑的問著。
“啊,你說的是哪一個學姐?我們這里這么多學姐,你不說清楚我怎么知道你是想知道哪一個呢。”羅依微笑著回答,眼睛帶著一點點狡黠。
“額……”蘇東陽涎著臉說道“就是納新時候和我說話的那個學姐啊。我覺得我們挺有緣分的,想認識認識,了解了解。”
“哦~”羅依恍然大悟一般說道:“原來是她啊,她不是負責這些的,以后你會見到她的。你還是先好好排練吧。”
羅依轉身準備走了,蘇東陽卻不甘心就這樣放棄,他接著說道:“學姐上次其實給我留了一個QQ的,不過好像她記錯了,那個號碼是一個男的。你看她是想認識我的,這不是錯過了嗎?”
“你說顧辭嗎?沒錯啊,那天你不是說有問題嗎?顧辭是專門給新生解答問題的,以后你們可以多交流。”羅依十分“嚴肅”的說道。
“他?!那個打雜的?”蘇東陽想起了這個很沒有范兒的學長,面試那天他就坐在教室的最后一排,一言不發的看著,像個鄉下老農民一般長得又黑又土。那天納新時還聽他自稱是“打雜”的。
“他是社長啊,怎么會是打雜的呢?”羅依想像一個長輩一樣拍拍蘇東陽的肩膀,卻由于身高差只得偷偷踮起腳尖來。“小學弟啊,我們幾個可都要聽他安排的,想知道朱妍的聯系方式,你還得去找他呀。”
“啊!社長不是學姐你嗎?好吧,我知道了。”巨大的反差把蘇東陽弄的有些暈了,剛剛進入大學的他還沒有那么多與人相處的經驗,就這樣暈暈乎乎的被羅依忽悠得團團轉了,也不知是因為好奇顧辭還是懷著對朱妍那青春的悸動,徑直的跑到了顧辭那里。
“啥?!”看著眼前的蘇東陽,顧辭不知道他是真傻還是假愣!居然就這樣直愣愣的沖到自己面前向自己要朱妍的聯系方式。抬頭看了看羅依,只見她和沈夢笙兩個人聚在一起正在交頭接耳還不時的發笑,他心中剎那了然了,再看蘇東陽時便覺得他有些可憐了。
“蘇東陽,這件事情,你還是下次遇見朱妍時自己和她說吧。”顧辭敷衍的說道。
“學長我……”蘇東陽正待繼續說時卻突然聽見有人喊著顧辭的名字,抬頭向那走道看去見一人影正走過來,臉部的位置突出的是一個紅點時明時亮,待走到有燈光的地方才看清那支煙下的臉,那帶有水光微微泛紅的眼睛,那稍長的雜亂頭發,以及那泛著紫色的嘴唇;他顴骨很高這無形中便將本來就沒幾兩肉的臉拉的更加瘦削了。他臉色有些泛黃,眼神很疲憊卻又很堅定地支撐著。
“顧辭,我就說嘛,你果然在這里。”方荻深深地吸了一口煙,那個紅點飛快的掠過了還有一半長度的煙卷,灰色的灰燼逐漸彎曲,斷裂;隨后手指一彈,煙屁股劃著一道弧線啪的一下摔進了廁所的水池里。
顧辭對方荻這副樣子十分不滿,他皺了皺眉頭說道:“少抽點不行啊,這里還有其他人呢,注意點不行啊!”
“喲,沒注意,這是小學弟吧,來抽支煙!”說著方荻便從口袋里掏出一支煙向蘇東陽遞了過去,卻被顧辭半路攔住了。
“行了,你別逗他了。你來找我有什么事情?”
方荻看了看顧辭,隨后便盯著蘇東陽,帶著一股子似有似無的笑。蘇東陽會意,轉身便離開了。走了幾步沒聽見方荻沒有說話,回頭看時只見他拿出手機遞給了顧辭。手機上的壁紙是一個可愛的女生,比那個朱妍學姐還要來得可愛些,他一下子就湊了過去,問道:
“哎呦喂~顧辭學長呀~這是誰家的姑娘,這么好看,QQ手機統統告訴我號碼吧。要不把照片傳我先?”說著還做勢想把手機拿近些。
顧辭有些無語了,他想生氣卻又覺得好笑,想了想說道:“以后,你會認識她的,我保證,會讓你了解她的全部!”
“真的?這么好,那謝謝學長了,我走了!”蘇東陽樂滋滋的去背臺詞了。
“這孩子,真逗。”方荻說著笑了,笑著笑著又給自己點了一支煙。
“我們去那邊說吧,省得他一會兒又來了。”說著指了指走廊盡頭的窗臺。
“你還沒放棄嗎?”顧辭看著窗外的山說道,那本不高大的山在夜色中是黑洞洞的一片,隱隱有種瘆人的感覺了。
“放不下啊,你看哥這么專情的一個人,怎么會那么輕易放棄呢。”方荻抽了口煙,接著說道:“要放下早就放下了,也不至于這樣想了一年。”
顧辭撇了撇嘴說道:“你們的事兒我早就不管了,這挖人墻角的事別問我。”
“別人我早就放棄了,可誰叫她是陸蕊呢。”方荻語氣低沉,有些無奈,更多的卻是一種惋惜。
總有那么一個人,會讓你有一種不顧一切和她在一起的沖動。在錯的時間遇見一個不知道是不是錯的人,帶給人的不會是痛,而是一種輾轉反側的憂愁和說不出卻縈繞在心頭的遺憾。
我們都想著能夠與一個人一見傾心,但卻往往發現傾心的人別有懷抱,你是感嘆遇見錯的人,還是遺憾沒有在對的時間。
陸蕊是一個傳奇,至少顧辭是這樣認為的。同班半年后才認識她這本就是一件稀奇的事情,人長得端莊秀麗卻一直聲名不顯就更是稀奇了。一直到方荻一頭栽進去之后顧辭才知道陸蕊已經有男朋友了,但那時候方荻已經陷進去出不來了。
“傻子啊,傻子。你能怎么辦?怪自己遇見她晚了,還是怪楊源學長下手太快了?都錯過了就別想了成不。”顧辭說道。
“行了,這種話你都對我說了好多次了,早就知道說了沒用還浪費這么多口水干嘛?”方荻將煙頭扔在地上,用腳摁熄。:“說得好像你就放得下一樣,你不也是現在心里一直裝著李沐嗎?自己都沒處理好還說我。”
“李沐”,突然提到的這個名字讓顧辭失神了一會兒,鎖著想起了還有那一句話,那一句他沒有回答的話。“你是喜歡我,還是愛上我了?”這本是極其簡單的一個問句,換任何一個人都可以流利的回答圓滿,然而他不行,他是顧辭,他明白這個女生表達的意思,他知道喜歡是瞬間爆發,但是愛需要世間的沉淀與發酵。
“我也知道不關我事,可我看見他們在一起,心里難受,特難受你知道嗎?我遇見他們牽手,遇見他們擁抱,遇見他們在路燈下親吻。我想逃避,可不論我到哪里眼前都是他們在一起的影子。這感覺,你能明白嗎?”方荻語調低沉的說著,他把頭扭過去不讓走道的光照射在臉上,只是扭過去看著那黑洞洞的山,黑洞洞的天空,黑洞洞的世界。
顧辭看得見他臉上掛滿的悲傷與疼痛,他多想說:“其實我懂的,那些痛苦與折磨我真的懂得;因為我自己也在經歷著這些。”但他說不出口,但不想說出口。有些事,有些人,錯過了就是錯過了。哪怕追悔莫及,哪怕肝腸寸斷都已經挽回不了。最難讓人將息的,不是“君生我未生”的遺憾,而是“三杯兩盞淡酒”后滿腹傷心卻與何人說!
方荻走了,和他來的時候一樣突然和莫名其妙。他過來本就不是為了尋找一個答案,只是為了找一個人說一說。這個人誰都可以卻誰都不可以。就像很久以前顧辭說的一句話一樣“那些不能說的秘密且說給不能言語聽。”也許只有同病相憐,才會更了解彼此的心思。